大陸在漂移。
大陸上的虛影,也越來越凝實。
漸漸她生出了血肉,生出頭顱,生出四肢……
化爲了一個沉睡着的黑髮少女。
少女杏眼,紅脣,挺翹的鼻尖。
長長的睫毛如蝶翼,顫動在緊閉的眼瞼上。
顯然睡的並不好,正遭遇着一次又一次的夢魘。
身下破碎的仙域之心,砰,砰,砰,每一下跳動間,都有着浩大的能量,絲絲縷縷地涌入她體內……
讓她的氣息在一寸一寸地攀升着……
一年,兩年,三年……
五年,十年,二十年……
“娘……”忽然少女開口,有眼淚自眼角落下,夢中青碧女帝和她在地牢裏相逢,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何等的歡喜。
再一轉女帝望向遠方:“娘很開心,終於可以去找你爹了。”
不!
不要!
娘,不要!
“沐揚……”少女緊緊地握着拳,那是她的兒子啊,她的從一棵小草,一株小盆栽,一朵小花,變成了清朗和煦少年郎的兒子……
可他卻那麼貪戀地望着她:“粑粑,麻麻,孩兒不孝,先走一步。”
不!
沐揚!
“忘憂……”少女顫抖更劇烈,眼淚也流的更兇。
她彷彿聽到了忘憂輕輕的笑語:“若有來世,忘憂還當你們的女兒……”
她看到了比心的小黑。
自爆之前的畫面,和雲霧山別墅裏那條可憐巴巴比心示弱的虺,相互重合……
她看到了驕傲無悔於十位弟子的師尊。
自爆前的笑容,一如曾經在師祖畫像前,屈指輕敲她腦殼時的笑罵:“這麼笨的弟子,我有點後悔了。”
少女哭的不能自已,夢中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從相逢,相知,到性命相托,倒下在魔爪之下,一幕幕地飛速掠過……
她最後一幕,看到的是秦予奪。
那個男人從未現出於黑眸中的祈求。
他望着她,不要,不要,丫頭不要……
她自爆後。
那男人灰暗下的眼眸,舉目四望再無牽掛的孤涼,和時間長河中星域毀滅時,她曾看到的畫面緩緩重合……
“化魔。”
“不!予奪!”
少女猛地睜開了淚眼。
而後是心頭猛然傳來的抽痛,激戰魔族時不容她去感受的痛苦,這一刻加倍襲來,讓她心頭如被洞穿。
“我還活着……”少女自然就是沐夏,她緩緩摸上了痛不可擋的心口,體內不老樹的能量在流轉,仙域之心的能量也於夢中被徹底煉化。
“小屁孩,謝謝你,救了我。”
“我還活着。”
“我活着,就無人能在我眼前死去。”
沐夏垂眼,低低開口,緩緩起了身來。
身下是已然化爲了灰色,徹底碎裂成粉的仙域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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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這一夢,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神識蔓延開來,宏大的神識範圍,比起自爆之前擴張了十倍不止!
氣息,也足足是自爆前的十倍不止!
仙域之心加不老樹,讓她距離那仙帝之上的屏障,越來越近了。
只有着淺淺的一線。
她看到了遠方各個方向的許許多多的魔族隊伍,也看到了那迎面而來,估摸幾個月後便會狹路相逢的第四座大陸。
沐夏走出這地心大陸,一步邁出到混沌宇宙中,迎着那仙靈泉底的空間而去。
嗡!
虛空裏毀滅的力量又盪出一波。
沐夏不聞不動,任這股力量瀰漫過周身,毫髮無損地疾行在宇宙虛空。
一炷香的時間後,沐夏停下了步子,向前一指。
轟!
空間動盪。
無人能看見的仙靈泉底,剎那現出到視野之中。
數不盡的仙靈泉水,轟鳴着席捲開來,逸散在宇宙,讓這邊沸騰起濃郁升騰的仙靈氣!
“那邊!那邊有波動!”
“有漏網之魚!”
“好濃郁的仙靈氣!”
“快通知諸位魔帝大人,此人能在最後的百道毀滅之力下存活,境界一定不低!”
附近不遠的魔族隊伍,霎時間譁然一片,從各個方向一驚後浩浩蕩蕩地掠來這一方。
消息頃刻間傳遍混沌宇宙,無盡魔帝從更遠方狂笑而來,若從天幕向下看去,宛如億億萬黑色射線,齊齊射向沐夏的所在。
但她面如古井無波。
遠方的譁然聲,浩蕩聲,盡似不覺一般,靜靜望着眼前這一座曾經的地宮。
沐夏擡步走入。
地宮和萬多年前的仙靈泉底,沒有一絲的不同。
宮殿裏,那神帝女子靜靜地盤膝,宛如睡着了。
只是從前沐夏一眼看過,立刻便忘記的面容,此刻被她輕輕在虛空一抹,讓女子的容顏入了她眼中。
一張極美極美的清麗臉孔。
任誰看到她,都會微微一窒,難以忘懷。
“原來神域的我,長得這個樣子。”沐夏彎彎着眼睛,望着這張臉。
目光輕輕下移,落到她的胸前,那小小的螢火蟲吊墜上。
“不知道若神域的爹,知道曾抱着我的腿叫姨姨,叫忘憂小妹妹,會不會氣的活過來。”
她失笑着伸手,感慨地摸了摸這枚吊墜。
吊墜裏的夢之本源星星點點,綻放着螢火蟲一般的光芒。
“早在神域穆風嶺上,以試魂石測試過靈魂後,我便猜到了我是你。”
“可惜我靈覺從未甦醒過,也從未恢復過任何的記憶。”
“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你送我回神域是爲了什麼。”
“直到因果天帝死的那一刻。”
“我纔有點明白了。”
沐夏也盤膝坐了下來,笑語輕輕間,宛如老友閒聊。
既是和自己上一個紀元的肉身在對話,也是在輕輕自語,捋清這三世人生中的一條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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