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海上三奇

玉雅忽然想起了那位杨前辈，杨御龙。x.xqianqianxs.

当时，杨御龙已经带着幕离少女玉雅来到了海边时，海上已经弥漫起了层层雾气。

而此时海边一些老渔民已经跪倒在地念念有词，巨鲸城中也有许多人从城中驾马来到海边，而也有人发现了杨御龙。

“杨先生，这难道是”

戴着幕离的少女柔声问道，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位分别拿着刀剑的汉子，正是李河与方纹，他们手上虎口的老茧都在告诉杨御龙他们不是轻易之辈。

“老朽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海上渔民一直所传说的蓬莱仙岛，老朽在这巨鲸城苦等数十载，却比不上玉小姐的十日，还真是贵人有贵气。”

杨御龙望着雾气越来越浓重的海面叹道。

“小女子也不过是恰逢其会，说不得那些贵人有贵气，我若是不来，这蓬莱仙岛今日还是会出现，与我并无太大关系。”

带着幕离的少女柔声道。

此时，海面上已经突生异端。

海上弥漫的雾气开始缓缓扩散，海浪渐渐泛起波澜，不时广阔的深海中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低鸣。

忽然一条黑影从海面越出，又飞向云雾之中偶尔露出鳞片，同时黑影畅游在云雾时，惊鸿一瞥仿若中弹琴奏乐。

龙相伴，雾缭绕，高楼奏乐，宛若仙境。

“杨先生，如今您觉得真的会有蓬莱仙岛吗”

柔弱的声音在杨御龙的耳边轻微响起，戴着幕离的少女早已经下了马，李河与方纹在不远处并未靠近过来。

杨御龙微微弯曲身子，以示尊敬。

“杨先生不必多礼，在这里小女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而已。”

微风轻轻拂过幕离，并未吹起紫纱，声音也似清风一般使人心旷神怡。

“听你声音，似乎还年幼尚小，并不了解你家族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这礼你的确受得起。”

杨御龙双手背在身后，声音低沉。

戴着幕离的少女玉雅也没有继续矫情，而是抬头看着海面上正在成形的壮丽景观叹道：“这世间的景观还真是太美妙了。”

“但是美妙景观背后往往会有血腥与尸骸。”杨御龙出言打断了戴着幕离女子，直白的不带任何感情说道。

“每当这个时候，便会有无数人前往这虚无的蓬莱仙岛，哪怕去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过，都会有人会依旧前仆后继的前往，”杨御龙指着那一艘艘正在岸边启航的大船，“你玉府就不打算也碰碰运气吗”

幕离少女的声音依旧清新且柔声道：“小女子只求一枚海河珠来给家父祝寿便可，至于其他别无他想。”

“你可听说过蜃”

“蜃，自然是听说过。其中有三种解释，第一种为雉入海化为蜃，早先人以为旱地上的雉鸡来到海中，幻化为蜃，第二种便是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也。最后一种也是最为传说的一种，蜃为蜃龙，蛟龙属，能吐气纳为海市蜃楼，其真实形态拥有巨大的蛟龙身躯，覆盖着金绿色的龙鳞，这种形态下的蜃龙从不保持静止，它们喜爱不断地飘摇盘旋，形成令观者眼花缭乱的一团闪光和各种错综复杂的花样，但平常它偏好保持以低调的鸟类，贝类甚至是龙珠的形态存在。”

幕离少女缓缓道来。

“素听闻玉府中人个个博学多识，尤其玉府小姐尤为出众，今日听闻果真名不虚传，就连一些民间传说都能记得一二，不过不知玉小姐可信这些传说”

杨御龙转身望着戴着幕离的少女。

“既然是传说，想必并没有太多人亲眼见过，就像长生，人人都想长生，可世间可有一人长生不死练武，修心，修身也不过延年百年余。”

幕离少女依旧轻柔道。

“但古往今来道教修道炼丹寻仙岛，讲究天人合一，故而我们学武之人的最高境也叫天人境，为的不就是那长生不死吗佛教更是讲往生轮回，生而死，死而生，超脱轮回便知生不知死。”

杨御龙摇头道。

“但杨先生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曾见过世间有一人羽化而登仙可曾见过一人超脱出轮回而长生不死杨先生你又可曾能炼出长生不死的药沧海桑田，世间变迁，你我几百年后只不过是脚下这片土地的一捧黄土而已。”

幕离少女一字一句仍然耐心说道。

“不错，你比我们这一辈的人看的太过透彻。”

杨御龙原本严肃的脸庞便的笑意，但幕离少女玉雅缓缓摇头继续说道：“倒不是小女子看的透彻，而是面临生死之间总会有些恐惧，而小女子如今最是年轻，故而才敢在前辈前面大放厥词来讲各种道理。”

“受赞而不娇，论理皆可以理对之，你父亲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若是个男子想必练武突破合一境也可指日可待。”

杨御龙哈哈大笑，幕离少女玉雅紫纱浮动没有继续说话，反倒是杨御龙意犹未尽继续道：“老朽因自幼体弱多病，家中又贫困，幸得一江湖郎中所救，我便与那江湖郎中学习医术，可惜医人者皆不可自医，他偶感染疫病，最后发现时已经病入膏肓，不治身亡。后来老朽便去拜那二谷之一的神医谷，求那能治百病的稀世药方和绝世医术。”

说到这里杨御龙叹了口气，继续抬头看着已经迈入迷雾的船艘道：“可医术越高就变得越加困惑，这世间究竟有没有能让人百病不侵的药能让人长生不死的药若有，在哪里若没有，那我还继续学医炼药的理由是什么所以我便出谷踏遍天渊五域，去过南域毒幽殿，尝过血莲株，也去过南域三宗之一九邪宗见到过传说中的噬魂蛊，也走过北域冰心峰见稀世罕见的冰心雪莲，还去过中天域的各个道观与佛寺，见过西域边界的荒沙风暴中的仙人树，也曾看到过东域的长河落日，但终究什么都没有。”

“杨先生，您在南域毒幽殿门前施医治毒，硬将毒幽殿殿门关闭半日；您又去南荒九邪宗家亲自承受那金噬蛊，承受百虫穿心痛之时，不计前嫌的治好了身受重疾缠身的九邪宗宗主；中天域内中，你在道观中与人论长生不死，论得道成仙，论救世济人；在佛寺内，与僧人讲佛家经义，论缘起，论宿命；西域荒漠中您治好的仙人树；北域你劝解了破刀殿与剑雨门弟子纷争，但世人都在寻觅您时，你却已经改换容颜来到了东域巨鲸城偏居一隅之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继续做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幕离少女玉雅缓缓说完看着杨御龙。

杨御龙沉默许久看着幕离少女，又看了一眼幕离少女不远处的两个护卫。

“那不过是以前的我罢了。”

“以前的杨先生便不是杨先生了”

幕离少女慢慢说道。

杨御龙看不清幕离少女的神情，慈祥笑道。

“那的确还是我。”

“我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要有无数的事情需要我去做，但是总觉得余生剩下的时间却不够我继续做这些事情，所以啊，我总会去一些地方寻求那些能延年益寿的药材，你所说的那些事也不过是我在寻找药材的同时，顺手而为的一些事罢了。我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也只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世间普通人中的一人而已。”

杨御龙笑着继续看着已经逐渐泛起波浪的海面轻叹道：“又要死很多人了。”

“是的。”

幕离少女抬头样跟着杨御龙一起看着海面。

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变得阴沉，海浪渐渐拔高，海风也变得狂躁起来，令人意外的是却没有吹散海面上任何雾气，狂风大作，骤雨将至。

而那迷雾就像一只吞噬万物的巨兽，不论什么东西吞噬的一干二净。

“这些世间万物的自然奇特景象终究比人与人之间的纷争更加壮观，也更加无情。”

迷雾中的海水渐渐泛起鲜血，还未等鲜血扩散，新一轮浪潮又将鲜血冲散了一干二净，仿佛迷雾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有个后人的弟子，想让他进玉府，不知道可不可以”杨御龙忽然话风一转问道。

“自然是可以，不知道是哪位后人的弟子”幕离少女虽然有些对于面前杨先生突兀的问答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依旧没有丝毫惊慌的回答道。

能从巨鲸城遇到这位传说的人物，天渊江湖曾经麟才榜的人，已经是她本次前来巨鲸城最大的收货的，虽然说给父亲的寿礼依旧还没找到。

“是我神医谷一小辈的后人。”

“好，不知先生何时安排”

“三日后。”

“好，先生雨大，还望早些回去，注意身子。”

幕离少女玉雅翻身上马便离去了，而她的两个随从也消失在了岸边，杨御龙抬头望着这倾盆大雨与滔天波浪，身上竟然依旧干燥如初，没有一丝雨滴。

玉雅在回忆之前与杨御龙前辈见面所谈的事情，不由得想到了一些问题。

这个少年与杨御龙究竟有没有关系他身上的药味与杨御龙那间药铺中的气味一模一样，只是这样说来，那这个少年恐怕也有问题。潇湘楼这几年一直在搜寻这个曾经麟才榜第十一位的人所做事情，这也是玉雅为何能将杨御龙的行踪点个通彻，就是为了警告杨御龙不要偷渡出海前往无名之地。

但玉雅看似是警告，其实是提醒。因为从潇湘楼所述的那些事情之中，玉雅并未感觉到这位杨御龙前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值得潇湘楼这么关注。所以玉雅并不想这个看起来十分和蔼善良的杨御龙前辈，会因为某些不恰当出格的举动，死在裁决人手中。

“小姐，杨先生过来了。”

玉雅回过神来，微风吹过她幕离的面纱，客栈外杨御龙已经来了。

孙乏已经被杨御龙安置放回了药铺，他认为已经迈入鬼门关的孙乏还有些救，也在客栈的后院找到了被打晕的老板和小二，至于一直在客房里瑟瑟发抖的房客们也终于有人敢踏出房门，那个少年也被杨御龙带走了，以及那诡异的黑色雾气也被杨先生带走了，玉雅没有阻拦，因为杨御龙临走前留下了一本剑诀，而正是太白九剑决之一的雾浮诀。

而玉雅他们也已经来到了巨鲸城府衙，但玉雅似乎沉浸在思虑中。

“小姐小姐，知府大人问您话呢”

方纹在玉雅耳边轻声说道。

玉雅透过薄薄的面纱望着坐在厅中的和善中年男子道：“此前疾鱼客栈的事情，是因为有人想要对小女子出手，故小女子家中两名家仆不得已将出手将那人击退，客栈中的损失小女子会一并赔偿。”

中年男子温声道：“如此便好，不知可需要本官下令悬赏那名歹徒”

“多谢知府大人好心，若没有其他事小女子便先走了。”玉雅对着中年男子施礼道。

中年男子示意可以离去，玉雅便再鞠一礼，方纹护着玉雅离开了。

大厅的屏风中出现一道人影。

“趁早将玉家这女娃娃引走，另外此事按全程禀告给潇湘楼，另外书信一封给在另一座城池狂风城休憩的那位裁决院中人，让他们处理此事。”

中年男子单手撑着下巴，依靠着座椅上有些放松。

“全程”

“对，包括那团奇怪的黑色雾气。”

当时被杨御龙重新带回药铺疗伤的风羽，并不知道那短短一瞬间，自己的身边周围发生了许多事。但就算风羽当时知道，他依旧无可奈何，只能被动接受这些事情发生。

风羽就像一个傀儡，身不由己。

东域的海上有三奇。

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晴空万里的天空中烟气浩渺，偶尔会有鱼跃出海面，微风拂过。这时，在几座岛屿的交汇处会有一道彩虹，会在烟气弥漫处亮起，然后烟气就会缓缓退散，最后露出一座悬于半空中的岛屿。岛屿上绿荫环绕，阁楼并起，更有烟雾缭绕，宛若仙雾，更仿若仙雾中更有仙人承雾飞起，羽化而登仙。

不过这都是假的。

这名叫做张雨的渔夫蹲在船上，身边的弟弟同样也是一名渔夫的张余奋力的划着木船，张雨在海边活了二十多年，这传说的蓬莱仙岛也亲眼见过一次，但是从来也没见过有人登上岛，倒是从海里面掏出许多死在深海的尸骸，他们身上的物品着实让张雨小发了一比横财，自己所学的龟息术也是在一人身上捡下来的，能让自己更加在海里待的更久。

估计这也是杨老头看中我的原因吧。

张雨暗自嘀咕。

第二奇呢，就是张雨正在端磨手中奇异的珠子，也正是那城中贵人所求的海河珠，这海河珠的妙用不止夜可生光，也可吞于口中，珠会分泌奇异的液体，可使人在海中呼吸，没人能知道这珠子能支持人在海中多久，因为这个东西太稀少，又因为长的光彩绚丽，中天域的大人物往往都会花大量的财力收购这珠子，所以更加稀贵。但是所生产这个海河珠的海河蚌却生长于深海之下，不同于普通的河蚌它身边往往有深海猛兽环绕，若是不注意更是性命都会交代于此。

“我下去了。”

张雨将珠子放入口中，脸颊处泛着奇异的白光，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张余握住手中长长的麻绳，傻愣愣的坐在船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碧海，有时候真的很难分辨出哪面是天空，哪面是海洋。

究竟天空更宽广，还是海洋更广阔。

张余痴痴的想道。

另一面，水中。

对于深海，张雨很熟悉。

自小便在海边长大，七岁时便随着父母出海捕鱼，只可惜遇到了那股百年难遇的海灾，狂风巨浪掀翻了张雨父母的木船，而自己也昏了过去。

海水不断朝着张雨涌灌而来，耳朵与胸口渐渐有些压力，张雨脸颊上的光芒在海水中格外显眼，张雨暗自运起那龟息术，脑中眩晕的感觉微微退散了些。

这次不同于往日，张雨特地来到这个所谓的深海地面，因为太靠近海边的浅海处早就被人看过，只有这个深海区域才没有人敢来，也会有海河蚌的存在。

望不到底的海底有些让人恐惧，就像黝黑的深渊中会蹦出什么样的恶鬼撕咬你的身体，好在一些游荡的小鱼驱散了张雨心中的孤独感，毕竟幽静孤僻的深海张雨也并不想多来。

忽然海水变得波动，刚才游荡的小鱼更是惊慌散开，巨大的海水冲击力将张雨猛的推向了旁边，一个宛如灯笼的眼睛在张雨面前一闪而过，随后而来的是令人窒息望不到边的巨大黑影。

那不带丝毫感情的黄瞳眼睛让张雨有些呆滞，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扯动着身上的麻绳，飞快的向上游去。

一股庞大令人绝望的压力从上而来，顺带着撞破了麻绳，张雨心中已经绝望，在这茫茫大海中连唯一的希望也就这么断了。

黑影无意识卷起的海水重重拍打在张雨胸口，张雨忍受不住那股冲击力，疼痛让张雨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口，海河珠顺着张雨口中漂浮在海水中，咸冷的海水疯狂的涌进张雨的嘴中，张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海河珠的光亮中依稀可以见到恐怖压抑的身影。

鲛人

这是张雨最后一丝视线所看到的东西。

张余感觉手中的麻绳一松，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贸然下去，恐怕也找不到大哥，只是现在该怎么做

正在张余思考的时候，忽然平静的海面卷起巨大的波浪，木船在这滔天的海浪中摇摇欲坠，张余紧紧的抓住木船边缘，海底的黑影就在张余面前经过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时，已经没有让张余思考的念头了，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坚持下来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余再次睁开意识模糊的双眼，宛如末日的海浪已经平息，而自己瘫软在船板上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看见那湛蓝的天空漂浮白云，忽然张余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坐起来，这已经到了一座岛屿。

龟龙岛。

这距离当时所在的海面上可是有着非常之远。

“诶这不是张家那小子吗你怎么跑这来了”

龟龙岛崖岩处正好出现一个背着背篓的身影看到坐在船板上的张余心中惊叹，一般来岛采摘药材的人都会乘坐那艘巨大的船支，而这破旧的木船别说来这了，去半途中的小泊岛都费劲。

而这就是东域海上第三奇。

东域海面岛屿上各种名贵的药材，往往明知东域的海况是复杂多变的，每年死在东域海域中不知多少人，仍有人前赴后继的前往，财帛最能动人心。

“我是被大浪卷过来的。”张余诚恳的回答道。

问话的男子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与风平浪静的海面，“大浪算了，你等会怎么回去”

“我”张余挠了挠头，就凭这艘破木船和自己，徒游这百里的海域实在是不太可能。

“要不这样，等会你跟我一起上船，我刚好替我家师父采药，你要是有力气的话顺便可以帮忙一起采摘下。”问话男子见到张余挠头的样子，也猜到他回去实在会有困难，便主动邀请张余。

张余也不拖拖拉拉道：“那我就谢谢杨大哥了。”

被叫做杨大哥的男子挥挥手道：“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大哥张雨呢你们两兄弟一直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张余的眼神变得暗淡道：“我大哥潜海被海浪卷断了绳子，现在不知道在大海深处哪里”

男子想要安慰几句，但想到了什么，又微微叹口气，没有说话。

能在大海深处生还的人自己几乎还是没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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