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而在赌场中，在众人的关注之下，阿福的皮影人将刀刺进了对面的人身体里，胡明铨用力地一拍桌子：“赢了”

只是皮影戏并没有演完，随着幕布一暗又一亮，竟然是换了场景，正是阿福在鸿升班拜师的场景，然而这一段却极短，而且结果已出，众人也并不是很在意。

皮影戏放完，选了“是”的三人赢了，尤其是胡明铨，胡大帅满脸喜色犹如过年。当然赢钱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折了古志笃的面子。对于胡明铨来说，他横行整个东北，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不给他面子，如今重重地打回去，让他觉得十分爽快。

而输了的四人除了古志笃也都还好，其实两万大洋对于古志笃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丢掉的面子却是没法忍。只是有庄家在一旁，他也有所顾忌，于是只能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这时，张三却突然开口问道：“这孩子拜的师父是不是鸿升班的台柱子沈清斋”

众人都是一惊，庄臣闻言也将脸转过来，微微一笑：“不错。”

在皮影戏中，并未细说阿福进的戏班子是哪家，关于他拜师那一段也只是班主称呼了对方一声“沈老板”，没想到竟然被张三看出来了，更没想到庄臣也不避讳，竟然承认了。

长目略一思忖，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可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旦角，唱牡丹亭杜丽娘的那个”

张三点点头：“鄙人是个戏迷，年初听过一折沈老板的游园惊梦，当时便惊为天人，这声音太像了，我一听便听出来了。”

虽然一开始就说了赌的就是真人的命运，但毕竟也只是以皮影戏作为载体，众人还尚未有多少特别的感觉，然而当张三真的认出了其中一人，这时，这些人物仿佛才立住了，像是突然有了血肉一般。这也是很正常的，就比如现实生活中，比起陌生人的八卦，人们也更喜欢听认识的人的八卦。

小王爷也来了兴致：“不如这局结束了，我与张老板一同去听一场戏，张老板意下如何”

“多谢小王爷抬举了。”张三说完，却又看向庄臣，“庄家觉得如何”

沈清斋与阿福如今是师徒，而阿福则关系着赌局的结果，想来庄臣并不愿意让他们去接近这样一个人物，谁知庄臣十分淡定地颔首：“只要诸位不破坏赌局，做什么都无妨。”

韩昼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一局如庄臣所说，不过是给他们几人热热身的，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这才是赌局真正有意思的地方。

庄臣看着眼前的赌客们，缓缓开口道：“下一场赌局会在一年后，这一年时间，会有人将赌局的所有信息告知各位，而诸位随时可以修改自己的下注，也随时可以增加自己的筹码。但我必须提醒诸位，每一次修改都必须增加筹码，且每一次增加的筹码不得小于之前的投注。所以诸位每一次的决定最好要谨慎。”

韩昼靠在椅子上，神情不变，却带着一股商场谈判的犀利：“那我们的信息来源都是庄家，岂不是庄家说什么我们都得信”

古志笃阴沉着脸道：“正是如此，我们怎么知道庄家不会在背地操纵”

庄臣不慌不忙：“老朽说了，只要诸位不破坏赌局，你们做什么都无妨。”

“哪怕我们派人监视赌局”韩昼问。

“请便。”

他这话说出来信心十足，众人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古志笃冷哼一声：“这便好。”

胡明铨见庄臣这般说了，又故意与古志笃唱反调：“这可不太好吧，万一有人打着监视的幌子，背地里出千，影响赌局进程又该如何”

“老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庄臣轻轻地敲了敲拐杖，“想来诸位也不会希望这样一个有趣的赌局就此结束对吧”

“这是自然。”

“庄家快说，下一局赌什么”

众人对此正是兴致盎然，庄臣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便说道：“就赌这孩子会选利还是义吧。”

胡明铨又是抢先下注：“我赌利。”他将刚刚拿到手的两万大洋的兑票推到面前，“就赌两万大洋。”

古志笃冷冷地看了胡明铨一眼，接到他挑衅的目光，冷笑一声，直接又拍出两张兑票：“我与胡大帅相反，我赌义。这两万块陪大帅玩玩。”

而这一次长目、张三还有小王爷也和胡大帅的选择一样，且赌注也提高了不少。最后只剩下韩昼与苏曼还没有做选择。

苏曼笑意盈盈，不知在想什么。

韩昼双手交叠，淡淡道：“我赌义。”

古志笃有些吃惊，其实在看到其他人的选择后，他便有些后悔了，只是他却不肯丢这面子，这才强撑着，却不想韩昼居然会和他做同样的选择。

倒是庄臣，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庄诵提醒道：“韩会长，您的赌注是”

韩昼的脸上露出一抹相当矜贵的笑容：“既然是开门红，不妨刺激一些，我拿出华生银行一成的股份，庄家要赌吗”

他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八年前，韩昼携大笔资金在上海创立华生银行，八年之间，华生银行已经成为了上海首屈一指的大银行，分支遍布全国各地，也正是华生银行的成功，才助推他成为了上海银行公会会长。

谁都没想到，这才一开局，他就敢赌这么大。

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庄臣也转过头来看了韩昼一眼，韩昼的身体微微后靠，透出一股子对钱财的漫不经心：“庄家赌吗”

庄诵惊疑不定地看向庄臣，谁料庄臣依然只是淡定地点点头：“韩会长拿的出，我们就敢跟。”

“那最好不过了。”

众人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苏曼也没有下注，苏曼倒也不生气，纤长的食指抵着下巴，一双美目瞟过韩昼，微微一笑道：“韩会长这么大手笔，弄得我都改主意了。”

她勾着那枚玉牌，轻轻一甩，就掉进了那个写着义的金碟中。

“我同韩会长一样，也赌义。”

“至于赌注，就拿上海郊外的一处庄子吧，也不知庄家看不看得上”

小王爷眼睛微微张大：“可是竹园”

苏曼点点头：“便是比不上韩会长，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这竹园是苏曼两年前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当初就以八万大洋创造了拍卖纪录，哪里能称得上寒酸。只是前有韩昼拿出华生银行一成股份这么大的手笔，相比之下，一个竹园自然也不够让人惊叹了。

庄臣微微颔首。

庄诵也总算恢复了正常，露出与以往相同的笑容，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苏大当家见笑了。”

其余人的赌注都是大洋之类的，所以下注很简单，但韩昼和苏曼却要麻烦一些。所以当其他人都离开后，最后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尚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韩昼正要上车。

苏曼款款走过来：“韩会长，介意搭我一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