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尚平稳地开着车往金碧饭店而去，苏曼就暂时在这里落脚。

只是到了目的地，苏曼也没急着下车，她的手掌轻轻地搭在韩昼的肩膀上：“韩会长就这般绝情，也不请我喝一杯咖啡什么的”

韩昼勾了勾唇：“想请苏当家喝咖啡的人，恐怕能从金碧饭店门口排到外滩，我就不抢这个殊荣了。”

苏曼轻轻一笑：“韩会长知道吗你越是这样，反倒让人对你越好奇了。”

韩昼眉头微蹙，隐约意识到了这话中的另一层含义，面上虽然带着笑，眸中却已经没有了笑意：“苏当家似乎从一开始就对韩某另眼相待，不知是韩某做了什么引起了你的好奇”

“韩会长想知道”苏曼慢慢地靠近他，纤细的玉臂勾住韩昼的脖子，吐气如兰。

韩昼却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苏曼靠在他耳边，轻声道：“韩会长，在商场，冷静是个好习惯，可在赌场哪里会有这么冷静的赌徒”

“苏当家这是什么意思”

苏曼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蓦然紧绷起来，她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深了，却又及时抽身，带着一点欲言又止的暧昧：“没有什么意思，随口一说罢了，韩会长可不要介意。”

说完，苏曼打开车门，立刻有人上前给她打了伞遮阳，簇拥着她朝金碧饭店走去。

苏曼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笑道：“韩会长，下次赌局再见了。”

苏曼已经走了很久了，可韩昼似乎才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阿尚正在偷偷摸摸地往后看，在自己人面前，他那点儿礼貌性的笑意早就落了下去，面色一沉：“还不开车”

阿尚连忙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往华生银行总部开去。

韩昼是以留洋精英的身份进入上海的，甫一露面，就以雷厉风行之势介入了上海的金融业，不仅仅是创办华生银行，底下还有华生洋货行等，且投资了不少实业，后来又顺利成章地当了上海银行公会的会长，他的手腕高超，能力又强，在整个上海滩都是令人敬畏三分的人物。

韩昼进了办公室，门外守着几个黑衣大汉，把守的十分严格，而进了门，阿尚也只是守在门口。

这间办公室是韩昼的私人空间，平日里安保极其严格，只是整间房子的摆设相当简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韩昼在房间中走动了片刻，接着坐下写了些什么，随后叫阿尚过来，将写好的纸条交给他。

“去给家里打个电报，说生意谈的很顺利，让老爷放心。”

阿尚接过纸条，正要离开，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阿尚看了一眼韩昼，见他没有拒绝，这才将纸条放进口袋里，走过去打开门，来的人是韩昼的助理：“会长，虞会长给您发了一封邀请函，邀请您参加明天的会议。”

“什么会议”

“似乎是有关于之前罢市一事。”

五卅惨案之后，整个上海掀起了罢工罢学罢市的活动，声势浩大，令领事馆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想法子对付。只是没想到这才半个月，商会竟已经撑不住了。

这些信息只在韩昼的脑子里飞快一过，他淡淡道：“知道了。”

韩昼做完了一天的工作，由阿尚开着车回到了自己的别墅，老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他回来，立刻走上前去，替他将外套脱下来。

“少爷，您是先洗澡还是先吃点东西”

韩昼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他挥了挥手，老管家顿时心领神会，让女佣去洗澡间放水。

过了一会，韩昼才站起来，朝着洗澡间走去。

待到洗掉一身尘土和疲惫，他穿着睡袍从洗澡间出来，头发半湿，被他一把捋到脑后，水滴顺着耳后流到脖颈，最后从清晰的锁骨处滑进了睡袍中。

原本站在门口捧着毛巾的女佣不自觉地红了脸，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

韩昼顺手拿过毛巾擦了擦头发，阿尚则自发自觉地走过来，拿起电吹风来给他吹头发。

女佣有些失落地看着，她在这里工作了四五年了，知道韩昼为人十分警惕，从不让她们近身。只是这个阿尚先生分明是前不久才来到韩昼身边的，却意外地被他十分信任，他叫韩昼先生，看着比他们还要生疏，但却总是在一些小细节处流露出两人的熟稔和默契。

阿尚一丝不苟地给韩昼吹完了头发，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稍稍遮挡了韩昼过于锐利的眸光，与平日完全不同，竟显得年龄都小了不少。

韩昼坐到桌前，女佣已经将晚餐放在餐盘中送了过来。她放好餐具之后便被韩昼挥退，整间房子只剩下韩昼与阿尚两人。

餐盘中是正宗的西餐。韩昼一边拿着刀叉优雅地切着牛排，一边问阿尚：“监视的人都到位了吗”

“都到了，不过现在还分不清庄家的人究竟是哪些。”

“无妨，让他们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要被人发现了。”

阿尚点了点头，又问道：“根据消息，张先生和那位小王爷已经去了云烟戏院，不知先生想什么时候去”

韩昼摇摇头：“不用急。”

阿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韩昼拿餐巾擦掉唇角的酱汁，神色淡淡道，“你知道我的目的，对于我来说，这场赌局最重要的对手，是庄家和同场的赌客，了解他们要远比接近猎物重要的多。”

阿尚受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韩昼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快，他皱起眉头：“还有那个苏曼，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韩昼向来不喜欢这种超脱出掌控之外的事情，所以对于苏曼的目的始终介怀于心。

阿尚嚅嗫了一下，很想说那位苏大当家很有可能只是对他本人感兴趣，于是稍微撩拨了一下，但韩昼一眼扫过来，他立刻怂了，不敢多说这些没营养的话。

将事情都交代完了，韩昼也一心两用将晚餐给吃完了，阿尚便端着餐盘送出去。

韩昼眉宇间仍旧有一股淡淡的烦躁，他干脆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离开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