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遇袭

情况紧急，吴庄头也来不及多问，当即调转了方向朝着来路一路奔驰回去。他留了个心眼，那些人不是喊着要劫马车抢东西吃饭么他拉了一车的土特产，风干的腊肉酱鸭干豆角花生莲子什么都有，抛下车去又减了负重又能阻了那些贼人的势头。

吴庄头一手驾车，一手掀了东西撂下车去，后来干脆抽出砍刀砍了拉车的辕，自己纵身一跳跃上了骡子，舍了大车及满车的货物，快马加鞭往庄子上赶回去了。他身负搬救兵的重任，早得一刻那马车上众人的生机便多了一分。

另一辆车上，赶车的华老头全神贯注拉着缰绳稳住马儿，手里马鞭不时地抽在马屁股上，心里默默祷告，只求身后的贼人赶紧拾了满地的货物就此散了去，莫要再对他们穷追不舍。只是他只有一匹马，又拉着五个人，还要拉着重重的车厢，那速度就快不起来了。可是又不能像吴庄头那样砍了车辕骑马逃走，华老头只能加倍地拿马鞭抽着拉车的马。

楚玉璇和喜姨娘、小梅、秦氏四人坐在车上，个个神色凝重，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浓浓地担忧。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受不了车厢里头严肃的气氛，小梅轻声开口惶恐地问道“大小姐，他们捡了东西回去，应该不会再来追我们了吧”

喜姨娘坐在车门口，悄悄掀开一角车帘朝外头看了一眼，眉头攥到一块摇头道“没有，他们还在后头追着。”

秦氏也被吓得够呛，听见喜姨娘的话心里更是发慌，忍不住开口问道“贼人打劫不就是为了财么咱们一车的东西都给他们了，怎么还追着咱们不放”

“除非他们不只是要劫财，还要劫人。”楚玉璇忖度着车外头的形势，冷冷地开口答道。

她这话一出口，可把其他三个人唬了一跳。秦氏正想问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忽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拉车的马儿忽然发了疯似的撩起了蹄子，晃得车里四人坐立不稳，差点就被甩出了车厢去。

赶车的华老头使劲拽着缰绳，回头掀开前面的车帘只来得及对她们说上一句“大小姐，贼人见撵不上，就拿石头砸马”

楚玉璇就眼见着一块碗大的石头不偏不倚砸到了华老头头上，华老头哼都没哼一声就从马车上掉了下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华叔”楚玉璇大声喊他，可怎么喊得回来那马被石头砸的发了疯，又没了车夫失去了羁绊，拖着马车厢就在路上疯跑起来，没一会儿工夫就脱离了原来的方向，连车带马跑进了大路旁的树林子里头。

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由着那马疯跑，就算吴庄头带着人赶回来也寻不到她们了。楚玉璇问其他三人“有刀没把缰绳砍断，把车停下来。”

马车里的人被颠的内脏都快出来了。秦氏强忍住想呕吐的，哆嗦着手从包袱里头掏摸出一把剪子“这个，能用么原本带到庄子上给大小姐做鞋用的。”

楚玉璇一把夺过来就往马车前头走。小梅挡到她前头喊道“不行，大小姐这太危险了，万一你有个闪失呢让奴婢去割那绳子吧。”

秦氏和喜姨娘也异口同声道“是啊大小姐，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楚玉璇推开小梅，指着车厢前头那个小小的窗口反问道“除了我，还有谁能从这儿钻出去”

秦氏和喜姨娘都已成年，那么小的窗口是钻不过去的。小梅虽说只有十三岁，可她的身材却偏敦实，当初楚老太太买她也是看中了她长得结实有力是个干活的料。这么算来，也只有楚玉璇的小身板可以钻过去了。

秦氏还是不死心，还想劝她“那就另找别的办法，总”

“没有别的办法了。”楚玉璇一边张口打断她的话，一边不容分说往车窗口钻去。危急时刻，她天生自带的威严显露出来，竟是不容任何人反驳她的话，“不把车停下来，鬼知道那匹疯马把我们拉到什么地方去。要不，我们只能挨着个跳车好了。”

其他三个人被她的气势所迫，都不敢再开口阻拦，只是眼巴巴地瞧着她单薄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转出车窗，慢慢探向车辕。恐她有所闪失，秦氏和喜姨娘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一手扒着车厢壁稳住自己，一手拉着楚玉璇脚腕子防着她跌落下马车。

那剪子虽利，却不趁手。楚玉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剪断了一根缰绳。马和车的连接处一边失了力，另一边却还拉着，车厢被马一拽立时一边的轮子就离了地，眼瞅着就要翻车。楚玉璇一咬牙手疾眼快伸剪子狠狠剪向另一边缰绳。好在那绳子也吃了最大限度的力，借着剪子的力砰的一声就断了。

疯马长嘶一声向前头跑远了去，她们所在的马车已经半边离了地，骤然失了前头拉着的力，咣地一声车轮子又落回远处，颠得车厢里头的人四仰叉，楚玉璇正往回爬，被这么一颠，头狠狠撞上了马车窗，立时就淤起一大块青紫来。好在，这车终于是停下来了。

车是停下来了，可身后头追着的人还没放弃，耳边已经能听见来人的呼喝声。楚玉璇赶紧催促道“快，快下车，分头跑。找着地方就躲起来，千万别傻得一直往前跑，咱们跑不过他们的。”

秦氏不肯一个人跑走，拉着楚玉璇哭道“不行，大小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也不用活了。”

楚玉璇拉着她的手劝道“奶娘，咱们几个妇道人家又无权又无势的，那些人要劫咱们无非是为了绑了票换点银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绑银，咱们还是分开了跑胜算大些。”说完不容秦氏再说，放开她的手命令小梅“小梅，拉着奶娘跑。”

等秦氏和小梅跑走了，楚玉璇才对喜姨娘道“喜姨娘，那些贼人也不是傻子，奶娘和小梅都是下人，绑了也换不来钱。这里就咱们两人算是主子，他们成也是冲着咱两来的。咱两个得分开了跑，你自己当心。”说完径自先跳下车跑了出去。

她有预感，那些人多半是冲着她来的。四个人待在一起只会连累了她们，只有把她们支开了留她一个人才不会让她们跟华叔一样。她一人跑目标也小，也好躲藏，胜算还能大些。

趁着那些人还没追上来，楚玉璇一路狂奔，眼睛不时在两旁搜索着可以躲藏的地方。耳里听见呼喝声越来越近，也顾不上精挑细选了，往旁边草丛里一蹲屏住呼吸躲藏了起来。所幸夏日里杂草长得旺盛，那蒿子长得都能有一人多高，她身量小蹲在草丛里头并不容易发现。

她前脚藏好，后脚贼人就追了上来。许是因为她们兵分了三路，追着她过来的贼人并不如之前人多。饶是这样，来的是几个魁梧大汉，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童，要是被发现了也是凶多吉少。

那贼人追到这里依然没发现她的踪影，有那没耐性地不免就停下了脚步嘟囔道“狗二哥，都追到这里了还没见到人影，怕是咱们走错方向了吧这林子这么大，那女娃娃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也不一定。要不咱们先回去，等等其他人吧。”

那个被他唤作狗二哥的朝着四周围看了看，蹙眉疑道“不能够哇，我明明看见那女娃娃朝这边跑了。她一个女娃娃能有多少脚力跑不了多远的，定是躲起来了。咱们仔细搜，搜出来女娃娃就发财了。”

楚玉璇心里咯噔一声。这些人果然是冲着她来的，还大有不掳了她去不罢休的势头。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竟非要找到她不可

若说是劫路劫人的强人却也不像，先不论天子脚下京城近郊哪有什么拦路抢劫的山贼强盗早就被官府肃清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再者不论是劫路还是绑票都只为钱财，她们一车的货物都舍了丢给他们还嫌不够，又追着马车撵了上来，纵使为了细软，四人仓促奔跑，仅有的细软也落在了马车上头，这些贼人自可以拾了去，怎的偏还要继续来追人若说是为了绑票讹钱，可楚家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他们执意绑了她去也不见得能讹上多大一笔银子，倒不如拾了财物多劫上几票来钱来得快，风险还更小一些。

她心里揣测着这些贼人的来历，却也没有别的办法，逃，逃不掉，躲，也只能躲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贼人搜索过来。他们手里都拿着锄头之类的农具，几个人分散开了一点一点拨着草丛，眼见着其中一人已经朝着她躲藏的地方越走越近，若是再迟疑片刻

楚玉璇咬一咬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偷偷摸摸地往别处转移过去，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等到拉开一段距离以后，她悄悄捡起一块石头，趁着贼人不备使劲扔到了远处。

石头落地的声音引得几个贼人扭头去看，趁此机会，楚玉璇拔腿狂奔，只盼着那几个贼人反应地再慢一点，更慢一点。

那几个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着跑开跟上她，不住地冲她喊话“小娘子，别跑了，你跑不过咱们哥儿几个的。”

楚玉璇才不理他们，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其他的，已经不管不顾了。

渐渐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时候，跑了有多远，只是身后的呼喝声已经消失不见了。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声。她不敢大意了，又边跑边竖着耳朵细听了听，身后的确是再没旁人了，这才松了口中的浊气，两腿一软再使不出来丝毫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地上跪了下去。

没想到心才刚落到肚里，突然又被人从背后拎着衣裳后领重新拎了起来，耳畔一个男人的声音乍然响起“你跑到倒真快，叫我一通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