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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盘

察觉李执和江繁之间的不对劲,应该是在初二。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大院附中和其他学校一样,正在全面响应“素质教育”的口号。那一年,我们这群十四岁的小孩,对于“素质”一词的理解,就是体育课上的跑步跳远,被改成了学跳交谊舞。

交谊舞。

我第一次从别班同学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就感觉很有些暧昧的味道。

当时我跟应长歌说起这个感受,他寻思了一会儿,拿起笔,把“交谊舞”三个字写在草稿本上,问我:“这三个字,哪儿暧昧了”

我看了那三个字半天,最后伸出手,指了一下打头的那个“交”字。

“这个吧”

应长歌一愣,突然脸爆红起来,说:“林青云,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啊”

我当然是。

所以我清楚地知道,青春期男生对于我们的想象,基本都是错误的。

不过,直到后来,我才渐渐从李执和江繁身上发现,原来我们对于青春期男生的想象,也常常是错误的。

这就得从扶月转学来的那天说起了。

那是九月,刚开学的第一周,班主任叫我去她办公室,说这个学期我们班要成立学习互助小组,每组五个人,全班正好分成十组,让我合理分配一下。

我心算了一下,说:“翁老师,咱们班不是一共四十九个人么那有一组就只有四个人了。”

“这个学期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是舞蹈生。”翁老师递给我一张纸,“这是新印的花名册。”

我接过新花名册,目光直接落到最底部的一行,那里写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名字:扶月。

扶月。名字还怪好听的。

我拿着花名册回到教室,趁着早读还没开始,跟四周的几个小伙伴分享我的新情报。

“你们知道么,咱们班这学期来了一个转学生。”

正在吃早饭的应长歌闻言,把筷子往炒面里一插,好奇地问:“男的女的”

他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一下把周围一大片人都给吸引过来了。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还在互相打听。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男的女的”

“听说咱们班要来新同学了。”

“听谁说的”

“云哥说的,她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

这下,所有人渴望八卦的目光就都聚拢到我脸上来了,仿佛我是二年一班百晓生。

我索性拿出百晓生的架势,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围观的同学,用一种十分吊人胃口的语气说:“女的。名字还特好听。”

四周的男生们一下子就骚动起来了。

“长得怎么样啊”

“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漂亮吗漂亮吗”

我把花名册一折,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围观群众大失所望,正准备散了,不知道哪个男生说了一句“一般名字好听的女生都长得好看”,四周一双双已经变得暗淡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被这句话给点亮了。

“对,根据我的经验,一般名字好听的女生,肯定都长得不难看。”

“也不见得吧名字和长相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就说,林青霞,张曼玉,王祖贤,张柏芝,哪个不好看”

“那还有貂蝉呢又是貂,又是知了的,耽误人家当四大美人了”

这个话题一出,人人都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没过多久就吵得不可开交,反而把转校生的事抛之脑后了。

我心想,这有什么可吵的还不如早点早读算了。

这时候,我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转头一看,是坐在我后座的李执。

他的课桌上正摆着高年级的物理卷子,一看就是又接了给人代写作业的非法生意。那张卷子背面朝上,最后一道题已经做完了。怪不得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参与,原来是趁着别人八卦的工夫,加班赚黑钱。

那声笑不高不低,却引得旁边不少同学都去看他。

他嘴角挂着笑,眼角眉梢却染了一抹若有若无的不屑。

“你们这么吵下去,有什么意思”

他这么一说,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也渐渐感觉没什么意思了,但是就这么散了,又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有同学就说:“那你说,该怎么着吧”

李执拿出一本草稿纸,用钢笔划了一道竖线,把一张白纸一分为二。

“空谈没意思,实践出真知。”

大家猜不出他到底要干什么,但都忍不住好奇地聚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他课桌旁边。

李执提笔,在白纸的左边写了个“美”字,又在白纸的右边写了个“丑”字,然后把笔一放,用指节叩了叩那个“美”字。

“押转校生好看的,把钱放这边。”

又用指节叩了叩另一边的“丑”字。

“押转校生不好看的,把钱放这边。”

围观群众没有一个人想到李执竟然会开赌盘,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有人提出质疑。

“多好看才算好看”

“对啊,万一我觉得好看,别人觉得不好看,怎么办”

李执抬了抬下巴,虚指了我一下:“没云哥好看,就算不好看。”

我听了立马就炸了:“李执”

李执一派淡定:“你别急,我还没写赔率。”

我不知道“赔率”是什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李执不假思索,先在“美”字下方写了个“1.5”,然后在“丑”字下方写了个“10”,写完才解释说:“押了转校生比云哥好看的,每押一块钱,赢了奖励五毛钱,连本带奖一共一块五。押了转校生没云哥好看的,每押一块钱,赢了奖励九块钱,连本带奖一共十块钱。”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怎么差这么多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押赢得多的那个啊”

“对啊,押美才奖五毛钱,那肯定要押丑啊”

“李执,你是不是偏心云哥啊”

李执看向我,朝我挑了一下眉:“偏心怎么了我又不认识转校生,不支持云哥,支持谁”

我对上李执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还没想明白两边的赔率到底是怎么回事,应长歌已经第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啪的一声,押到“丑”的那边。他的语气和他拍钱的姿势一样,一派义薄云天:“我支持云哥”

我抓起那还热乎的五块钱,丢回到应长歌的桌子上:“你想清楚,输了这五块钱就没了。”五块钱可不少,他吃的炒面,在校门口才卖一块钱一盒。

应长歌根本不听劝,拿起那五块钱,又押回“丑”字上,还笑嘻嘻地说:“我不会输的。”

李执也气定神闲地往“丑”上押了五块钱。

“我也支持云哥。”

应长歌用力拍了一下李执的肩膀:“好兄弟”

我心想,你跟李执好兄弟他可不跟你好兄弟。

气氛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四周的同学都纷纷开始掏口袋摸钱包。接着,一只一只大大小小、肤色深深浅浅的手纷纷出现在了李执的课桌上方,或放下五角、一元的硬币,或放下一元、两元、五元的纸币。

“支持云哥”

“对,押转校生丑”

很快,草稿本上的“丑”字,就被堆积如山的钱币盖得看不见了。

而草稿本上的“美”字上面,从始至终一分钱也没有。

李执看我一直没动:“云哥,你不押吗”

我盯着他桌子上的那堆钱,说:“押啊,怎么不押”

说完我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钱包,打开,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那是我这个月的早饭钱,数了数,刚好五十六块。

四周的目光或惊异或钦佩。

“不会吧赌这么多”

顶着众人目光的压力,我把一整叠纸币往空荡荡的“美”字上一扔。

“我押转校生比我好看。”

霎时间,举座大哗,抽气声此起彼伏。

“这么多钱你不要了”

“云哥你疯了”

我才没疯,现在“丑”的那边都堆了八十多块钱了,如果能赢,李执就要给他们八百多块钱,他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去我要是相信李执会赔钱,才是真疯了。况且,我记得在办公室的时候,翁老师提了一句,新同学是舞蹈生,舞蹈生怎么可能丑

就在四周的议论纷纷声中,上课铃响了。各路参与或未参与赌博的围观人员都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也转过身去,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来。

等铃声都落了,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叽叽喳喳,一听,都是在讨论刚才的赌盘。

应长歌把语文书立在桌子上,端起他没吃完的炒面,躲在书后面吃,吃了两口,忽然用筷子的尾巴戳了戳我:“你为什么押那边啊”

我反问:“那你为什么押另一边”

应长歌非常天真地表示:“我刚就说了啊,因为我想支持你啊。”

行吧。我从书包里拿出我妈非逼着我带的那盒牛奶,丢给应长歌:“请你喝。”

应长歌接过奶,说:“你不喝吗”

我摆摆手,说:“我也支持一下你。”的智力发展。

在一片吵吵嚷嚷的讨论声中,突然冒出一声低喝:“嘘老师来了”

全班倏然一静,顷刻间,各路大话小话声全部变作琅琅读书声。

后门边那位通风报信的同学继续给大家输送情报:“老师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我马上把语文书一放,跟着其他人一起,转头朝窗外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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