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五朦胧中，被带到一个房间，耳边传来一阵吵杂声。

过了片刻，一阵暖流传进身子，只觉胸口一阵刺痛，如从心脏中拔出刺针一样。

他呻吟起来，大脑被痛楚占据。他要睁开眼皮，却不听使唤。如是试了几次，渐渐又陷入沉睡。

王五开始做起梦来，以前的经历涌上心头。

他还记得那天。风和日丽，自己刚习成绝艺，意气风发，正赶路去参加公门的最后一次考试。

朝廷天下招武，设下三关。过三关者，按成绩优异，分配到各处赴任。

王五过关斩将，轻松进入最后面试，将在天子前，争夺头名，赢得荣誉与前程。他思忖道，凭自己实力，拿下三甲，不是难事。

胯下快马，跑得飞快。蓦地见路边正有一个村妇，一脸悲痛，站在路边。

王五勒马停下，见村妇身旁倒下一个马匹，下面压着一个小女孩，正哇哇大哭。

“大娘，怎么了”

村妇大概三十来岁，耳边插着野花，容貌颇为秀丽，这时一脸悲戚。见到王五，眼睛一亮，连忙对王五哀求道：“这位好人，救救我儿。她被马匹压断了腿。我抬不动马匹，也不敢强行拖她出来。”

王五二话不说，跳下马来，快步走近。

只见地上的马匹没有声息，压在小孩的腿上。小孩子眼泪汪汪，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别慌。”

王五双手用力，抬起了马身。一旁的村妇赶紧把小孩抱出来。

“好人，请你好人做到底，把我儿送去大夫救治。她的腿断了，若不尽快救治，以后要做瘸子了。”

王五见天色尚早，便问：“大娘，大夫在哪里我带他去。”

村妇往王五身后一指，说：“沿着这条路走三五里，遇到一颗大树左拐，便见一个村庄，里面便有大夫。”

王五把小孩放在马上后，跃上马。一手扶住小孩，一手扬鞭，驱马掉头就走。

走得几里路，果然见一颗参天大树，旁有一条小径。

王五拐进去，拨开树枝，便见一个小村。

村舍零落地分布在四周。其中一家，从屋檐伸出一支旗子，上绣着“医”字。

王五驱马过去，快手快脚地下马，抱起小孩走进去。口中喊道：“大夫在吗”

待走进去，只见里面正围着几个村汉，一脸凶狠，嚷嚷大吵。

王五再问了一声：“大夫在吗”

村汉中，钻出一个小老头，畏手畏脚地答道：“在。”

王五大喜，连忙道：“这个小孩被压断了腿，大夫快来救救他。”

大夫一脸难色，揣揣不安地看着身边的村汉。

“他是什么鸟大夫。把俺兄弟都医坏了身子。”

王五已看出这些人是来捣乱。尽管在京城周边，仍有不少流氓地痞到周边村店欺男霸女，勒索钱财。

王五见有急事，不愿争辩，对大夫说：“十万火急，若不及早治疗，怕坏了这小孩的腿。”

大夫听了，便不管村汉，径自接过小孩，往后堂走去。

一村汉伸出粗壮的手臂，要去拉住大夫。却被王五拦住。

王五冷冷道：“不要打扰大夫。”

“好咧，那老子就打扰你。”村汉拨开王五的手，一拳往他心窝打去。劲道颇足，竟然是个练家子。

王五早有准备，侧身让开。

拳势未老，横扫过来。

王五突然矮身，揉进村汉怀里。左腿一勾，右手一搭。把村汉摔倒在地。

其他村汉喝骂起来，纷纷围攻上来。

王五担心打扰大夫治疗，抢出了外面空地上。

村汉也赶了出来，围住王五。

“小子多管闲事。今天让你知道俺们的厉害。”

众村汉取出匕首，太阳底下，反射着刺眼光线。

王五视线受阻，只得双眼微睁，细心留意着村汉的步伐。心下一阵疑惑：难道京城的流氓都是帮亡命之徒吗

寻常流氓地痞打架，大多不下死手。这种局面，非常罕见。

不容王五细想，村汉们齐齐出手。

眼见对手进退之间，井然有序，训练有素。

眨眼间，数道白光耀眼的利刃，逼近王五全身上下。

王五把刀一甩，刀鞘直飞眼前一人。

那人挡格一下，比其他围攻上前的人慢了一拍。

匕首阵出现了缺口。

王五抢进一步，直贴那人面前，出鞘的腰刀已捅进下腹。

剩余的村汉逼近身旁。

王五抽出腰刀，顺势横拉，又砍倒一人。

紧接着，刀如游龙，在对手间上下翻腾。

一刀一个。

几下起落，仅剩王五立在地上。

这时大夫走出村舍，扑鼻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差点要吐出来。

“少侠，那小孩已经包扎好。只要好好修养，不会影响以后走路。”大夫战战兢兢地说道。

王五取出一锭银子，对大夫说：“这是诊金。迟点会有个大娘来找小孩的。”

王五给了银子，不再理会大夫，翻身上马，策马赶路。临走前喊道：“报官吧”

眼见太阳渐渐升到头顶，王五情知时间紧迫，只得扬鞭催马，往京城方向赶去。

行了片刻，身后却传来马匹奔跑声音，转头一望，但见烟尘飞起，七八骑大汉直追过来。

其中一骑见到王五，拈弓搭箭。

“嗖”的一声。

弓箭直追王五背心。

王五惊疑，急挥马鞭，打落了箭矢。

箭矢接二连三，射向王五。

王五一边挥鞭扫落箭矢，一边驱马转进旁边的树林。

树林茂盛，林影重重。

王五驱马，左闪右避，箭矢纷纷落空。有的还死死地钉在树木上。他伸手一捞，扯出射入树木的箭矢。忽地掉转马头，把手中箭往前一扔。

箭矢正中当前一骑，那人捂着胸口掉下马来。

第二骑挺起长枪，直取王五。

王五滑下马背，手中刀一挥而过，划破了他的肚子，鲜血飞溅。

其余五骑见王五厉害，都迟疑了一下。

王五策马掠过，又砍翻两骑。

最后三骑吓得散了开来。

一骑突然双手一甩，一张铁网罩向王五。

王五挥刀，竟然只砍开一小缺口，被罩上身来。

两骑齐齐上前一拉，将王五拉下马来。

王五处变不惊，一刀将网钉在地上。左手一扯，把一骑扯下马来。他乘机带着刀从网中钻出来。

甩网的人见有机可乘，急催马上前，从背后直砍王五。

王五背后如有眼睛般，把刀向后一送，捅穿了他的心窝。

余下的两骑如困斗野兽般，死死盯着王五。眼中似有深仇大恨，向王五扑杀过来

正午的太阳毒辣，王五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裳，身上满是泥土残叶，显得脏兮兮。

他一脸沮丧，站在紧闭的大门前。

守卫冷漠注视着他。

因为迟到，王五的考试资格被取消了。

他的人生仿佛走进了阴暗的胡同。

“天子面试，也敢迟到。犯了大不敬之罪你的考试资格终生取消了。”

“武功再好也没用，连基本礼仪都不懂。你看看你这身衣服。”

“王五那小子，多半是靠关系走后门的。一听今天天子亲自督考，就怕露馅了，干脆连考试都不来了。”

对于冷嘲热讽，王五并不在意。

他怕的是恩师失望的眼神。

每当回忆起恩师手把手地教自己挥刀的日子。从中感受的那份期望，此刻如泰山般压住王五心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最后，他从梦中惊醒。

王五猛地张开了双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房间里。

晨光投进窗内，小鸟叽叽喳喳。

一个娇俏少女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王五记得，她正是那晚在林中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