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独钓寒江雪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孤鹜非常喜欢这样的天气，他总是对黑暗情有独钟，一个人的时候喜欢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看天空的星星，他觉得流星很美，就像利剑划过夜空的喉咙。

此刻他坐在马车上，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车夫，赶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他知道今晚的夜路异常的凶险，但他的心情却是兴奋的。

杀戮之花总在黑暗中绽放。

一朵雪花飘落了下来，缓缓地落在了马背上，然后消失不见了，仿佛雪花原本就不存在一样。

繁星满天，此刻却下起了雪。雪花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连空中吹来的风都带上了寒意，可是这雪花只要落在地面，便凭空消失了。

孤鹜驾着马车走进了漫天飞雪之中，他皱了皱眉，他讨厌雪，也讨厌雪域的听雪楼，更讨厌听雪楼的楼主雪玉楼。

一身白衣的中年拿着一根杏花枝，站在路的中间似乎睡了过去。他的身后是无尽黑夜，他的身前是漫天飞雪。

“雪之领域”

修炼者到了第五层楼神识境，其中佼佼者便可巧夺天地灵气为之己用，只要修行者神识足够强大，转念之间便可构造出风花雪月之境，配合自己修炼的秘法，占据天时地利，不管面对地方多少人，都可大大提高自身战斗力，降低敌人的攻击能力。

孤鹜看着中年手中的杏花枝，漫天飞雪随着那杏花枝在风中摇晃而有规律的飘散着，这雪花也如这杏花一般，有些太小了。

一眼便看出这枝杏花是这雪之领域的真眼所在。

马车上渐渐结了一层冰，拉车的马仿佛也被冻住了，变成了一尊冰雕。

雪花不大，前赴后继源源不断，这片天地的空气变的寒冷刺骨，人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孤鹜眨了眨眼，原本一息之间，现在过了十息，才眨了一次。

“生命倘若也是这般不会衰老多好。”孤鹜的肩膀动了动，却好像根本就没动过一般，他的手中多了一把羽扇，羽扇上面开着几朵杏花。

天空的雪花突然变少了，若有若无。

“凤凰火扇。”白衣中年的双眼睁了开来，射出道道寒光，盯着孤鹜手中的羽扇。

羽扇总共由十一根红色的凤凰妖羽和一根彩色的鸭羽组成，羽扇表面有霞光流动，甚是瑰丽，十一只似凤凰似野凫的怪鸟在其中飞舞，沐浴在三味真火之中，引颈长鸣，一团团火球在它们口中喷出。

“如果是听雪楼主雪玉楼，无需借助这枝杏花便可轻易造就一场鹅毛大雪，你的雪之领域，太弱了。”孤鹜轻轻一吹，凤凰火扇上面的几朵杏花化为了灰烬。

“七域十大杀手个个都在七层楼上，今天有幸见到孤鹜妖仙，果然名不虚传。”

白衣中年抖了抖右手的杏枝，残留的十几朵杏花全部飞进了雪之领域，雪花下的越来越密。

“雪玉楼是你什么人”孤鹜看向白衣中年，他在寻找一个能让对方快速让路的办法。

“正是家父，晚辈雪海生。”雪海生漫不经心的挥舞着手中的杏枝，目光似雪，充满了寒意，寒意中滋生着越来越多的杀意。

“你是替你娘来报仇的。”孤鹜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像这件事很简单，杀人原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只要出得起价钱，你什么人都杀么”

“对的。”

“那么杀你需要出什么价钱”

“你的命。”

雪花下的越来越紧。

五层楼神识境，可在黑暗之中如同白昼一般看清周围的环境，可想要杀七层楼天命镜的人，无异于以卵击石，越境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越两境。

雪海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出手，便是攻击马车里面的人。

满天的雪花变成了无数根冰枪，纷纷向马车刺去。

冰枪刺到马车上方便停止了，不能前进一毫。枪圣依旧在高速的旋转，对着下方的空气剧烈摩擦。远远望去，马车就像是一只长满冰刺的刺猬。

孤鹜挥了挥凤凰火扇，冰枪碎了，掉落了一地。他再挥了挥凤凰火扇，满天的雪花不见了，天空回复了原本的模样。

孤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现在离开，我可以不杀你。你留着性命好好修炼，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

杀手一向不屑于杀比自己境界低的人，这样会玷污他们的武器。

雪海生冷冷一笑，根本不说什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中的杏枝犹如利剑一般直至苍穹。

黑漆漆的夜空里，突然掉下来一滴又一滴的雨水，掉落在孤鹜瘦弱身躯的阴影里，掉落在马车的车顶上，啪嗒一声，溅出一丝丝的水花。

水花慢慢形成了一道水丝蛛网，一道道天地元气在其中流动。

雪海生的头顶，一滴水在缓缓落下，水滴越来越大，越来越晶莹剔透，天地间最纯粹的天地元气融合而成。

孤鹜原本就比常人小很多的眼睛眯的更细了，他惊讶的哼了一声：“雪化水。”

比雪更冷的是雪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马车车顶被突然涌来的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气压的吱吱作响，那匹烈马有力的四条腿缓缓变弯，想要奋力逃离这里，却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哀鸣声声，似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雪海生脸上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的极为谨慎，他手中的杏枝缓缓变成了一柄长剑，长剑似雪，如寒江孤影在天地间徘徊，正是雪域十大神器之一的孤影剑。

传闻只有能在雪域寒江独钓一年之人，方可驾驭孤影剑。

真个天空仿佛倒塌了一般，无数的天地元气朝他手中的孤影剑汇聚，争先恐后。

因为速度太快，天地元气的数量太过庞大，雪海生的周围形成了一道道元气风暴漩涡，夹杂着电闪雷鸣，仿佛一不小心便会爆炸开来。

这边是无数年轻修行者所渴望的六层楼，不惑境。到达此景的修行者，早已找到了自己修行之道，不再被日月的表面现象所迷惑，不再因为自己对天地感应的无知而困惑，他们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坚定了自己的尊严，坚定了自己的希望。

雪海生的信心便是杀死孤鹜，为母报仇；雪海生的尊严便是杀死孤鹜，听雪楼会在自己的手中愈发强大；雪海生的希望便是杀死孤鹜，继承听雪楼，成为听雪楼的下一代楼主。

借着刚刚登上六层楼之势，破镜杀人，借着恐怖的天地元气，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孤影剑挥出了不惑一剑，刺向孤鹜的眉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雪海生站在寒江之畔，他的眼中有一条鱼，那条鱼就是孤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疯子，真是个疯子。”孤鹜气急败坏的骂道，不看小觑那恐怖的天地元气，生怕一个不慎引火烧身，可身后就是马车，他退无可退。

一声声凤鸣，夹杂着一声鸭叫，一只浴火凤凰自凤凰火扇中飞出，扑向那不惑一剑。

一只野凫则吞呐着四周波涛汹涌的天地元气。

孤鹜单薄的身体此刻看起来如山一般的雄伟，一步也没有后退，盯着那浴火凤凰，眼睛眨也不敢眨。

那凤凰衔着孤影剑冲天而起，只向上偏了一寸，轰的一声碎开了，寒江剑意绵绵不绝地从马车头顶射了过去，射向一名骑马疾驰而来的美艳少妇。

孤鹜拿着凤凰火扇的右手微微颤抖，整个人又变得疲倦起来，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车夫。

他伸手拿出了马鞭，轻轻一挥，烈马身上的水网瞬间破散。烈马甩了甩头，站了起来。

雪海生怔怔地站着，沉默不语，一动也不动，任由马车从他身旁驶过。

两个人的头顶上空，无数恐怖的元气似是找到了缺口，向上倾泻而去。元气碰撞间产生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滴落了下来，滋润着雪海生被凤凰妖火烧焦的皮肤。

花幽明在马背上轻轻一拍跃向空中，指间的伤心小花迎风而涨，形成了一面白色的光盾，只听叮叮作响，漫天剑雨似江河一般在身边流去。直觉那剑意之中，包含着震人心魄的孤独，自己的伤心小花乃是师父搜集七域神铁玄石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打造而成，那孤影剑的威力似乎不在自己的伤心小花之下。

剑雨过后，花幽明收起伤心小花缓缓落地，看到自己所骑之马只剩下森森白骨，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花幽明不由一怒，眼前的马车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欲向肇事者质问，一个起身便来到他眼前，正要开口。

雪海生吐出一口鲜血，便要晕倒在地。

花幽明情不自禁的用右手接着了雪海生，一腔怒火却无处可发，伸出在空中的左手正要打下，但见这白色中年长得刚毅英俊，皓齿明眸，脸上似有淡淡的寒意，似于拒人于千里之外，越看越有味道，看的花幽明芳心一颤，左手慢慢地落在他的脸颊，为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