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无奈

秦氏含笑道，“从前她父亲还担心呢，我就说他是白操心，他还不信呢”顿了顿却又感慨，“琳姐儿将来若能有含玥的一半好我就知足了。”这话说的杨氏有几分痴心了，含琳今年才十四岁，仗着有个姐姐做了国公府少夫人，一过年就有人家过来问东问西的，相比含琦婚事的坎坷，杨氏心里如何能痛快“十丫头才多大你就开始操心了这几个丫头里数她年纪最小，小七都十七了，亲事尚无着落，我也没像你似的急成这样”“七姐还没定下来了吗”含玥随口一问，上回回去，老太太三言两语的也没说明白。“可不是”杨氏一脸为难，她鲜少有在二房面前露出这种神色，“咱们家人微言轻，不比定国侯府势大，这一回是吃了哑巴亏。”在含玥看来，定国侯夫人虽有仗势欺人之嫌，可这里面未必就没有杨氏一意孤行的因果。含琦是杨氏的心头肉，她一向盼着这个小女儿能嫁得好，苏家三爷是苏夫人的幺子，在家虽然得宠，可文武上比起两个哥哥就差的远了，这样的女婿在杨氏眼里可不大上的了台面。含玥想着上回定国侯夫人亲自登门送年礼，还在有意无意的打听几个小姑子的年岁，也不知这其中是何用意。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点一句，外面七夕已经进来道，“少夫人，流萤姐姐说饭菜都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端上来”含玥看了看时辰正好，就笑着与七夕道，“端去东厢吧，我们在那儿吃”饭菜摆上桌，不用说杨氏三人就是含玥都有些诧异了，想不到流萤这丫头倒是喜欢给她做排场，就桌上的八九个碗碟，看着简单，实则是要费不少功夫的。旁的暂且不提，就这一道福禄寿喜丸子，为了做的爽滑不腻，精致好看，各个都是拿模子团出来一样的大小。丸子里头的肉馅还不是拿刀剁出来的，而是拿铁棒子敲打出来的，这起码要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她先前吃过两回赞不绝口，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这丫头如何做出来的。明姐儿看着桌上的饭食，一时间却没了胃口，原来这就是国公府的富贵从前她在赵县，有个做县丞的爹爹，也是别人奉承恭维着长大的，如今进了国公府，瞧了一圈，表姐屋里摆的，身边用的，入口吃的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她这才知道自己见识短浅，真正的富贵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一定不是台面上的俗气的金银器物杨氏是当家多年的，看着碗里的胭脂米，晶莹剔透的宛如红色玉石一颗颗雕刻出来的，胭脂稻米常见，只是这样成色的怕是有钱也没处买去。“到底是国公府的饭致，今儿也算我们有口福”含玥笑道，“两位太太走这么一趟，还给我拿了这么多好东西，我自然是要掏出箱底儿的货招待你们。”她盛了一碗老鸭山药汤不紧不慢的喝着，虽然拿香料盖着，可她吃了十几年的药膳，只这么一口她就不大想喝了。众人细嚼慢咽的吃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杨氏的眼睛在七夕窈窕的身子上一绕，再看那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带着一股子青涩的秀气，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深了下去。她凑近含玥，声音不大不小的，“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可是想提拔了七夕做通房丫头”想当初她把兰香送过来，姚妈妈正是拿七夕这丫头做话柄推脱。七夕原本在后头备茶，听的得这一句，她身上一抖，手里的杯盏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含玥只做不闻，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心道，该来的总是会来，她轻笑着，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原先的亲热。“这种事还是要长辈们开口才好，不过，大伯母之前送来的兰香，却不得世子爷的喜欢，如今在我院子里面也是白养着，大伯母若还有用处，今日便领了回去，若没有，开春了我就与她寻一户好人家”杨氏一怔，似乎并没有想到含玥能把话说的如此不留余地，她不过是想给含玥添添堵，过过嘴瘾罢了，没成想，如今却被她把旧事翻了出来，这个九丫头，真是做了贵人半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呵呵一笑，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冷，“卖身契都在你手里了，你想怎么处置自然由着你，送出手的东西我还能往回要不成”东西原来真是没有把兰香当人看“大伯母既如此说，我心里也就有数了，来日兰香出阁，我自会跟大伯母说一声，好歹是主仆一场，大伯母若是想送她些添妆也方便”眼见着两人说话越来越剑拔弩张，秦氏忙出来圆场，“九丫头，还有件喜事没有跟你说呢，你大伯父的官职定下了，与你父亲一样是都是户部，来日兄弟两个在朝里互相有个照应”含玥的指尖儿一顿，这下子真是没了胃口，怕什么来什么。杨氏闻得这话，心里面一阵得意，嘴上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要被弟妹拿出来当个话柄，日后有了升迁，自当摆酒庆祝。”一顿饭吃完了，七夕又端了茶过来，正巧萃暖也从外面走进来，与杨氏等人行了礼，便在含玥的耳边轻声说，“定国侯夫人又上门了，不过这次来是专程找三太太的”不怪萃暖偏偏这个时候进来说与她知道，杨氏等人坐不了多久怕也要走了，若是在路上见了定国侯夫人可就有的瞧了。明姐儿坐的近，显然是听的真切，她嘴角勾着一抹笑去看杨氏，“大伯母要不要也去见见”杨氏神色一冷，“没规矩”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却还真的期盼能在路上遇见郭氏，说到底，被定国侯府推拒出门的姑娘，满京城是没有几家敢要的，含璃之前就这么劝她，她还不信呢，如今碰了几回钉子，她才真的想明白，总不能让小七烂在家里头。杨氏一喜一忧，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含玥看了心下也有一丝清明，只是杨氏刚刚还想插手她屋里的事，她尚且还在计较，加上也实在不愿意去当这个中间人，顾而只装作不知情一般，眼睛意有所指的往秦氏身上看去。秦氏心下叹了一口气，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可不就是她，她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时候也不早了，你好好养着身子，我们也该回去了，回去给老太太和你父亲带一个好。”“那我也就不多留了”她冲着萃暖使了个眼色，“替我送送两位太太和表妹。”杨氏等人一走，萃寒就过来道，“兰香那丫头还想着见旧主呢，要不是我拦着没准儿就跑出来给大太太磕头了。”含玥淡然笑笑，“你本就不应该拦她，她若敢出来，直接就让杨氏领走便是，也省了我们许多功夫。”“您心慈，倒是便宜了她。”萃寒眼里看的分明，主子的性子多少有些软，事事不愿意做到绝处，也就是如此让旁人觉得她好得罪，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她的主意，且看四姑娘的有恃无恐就知道。回廊下头，听见夜蛾的声音，嬉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七夕跟着应和了两句，听到她的声音，含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腻，有些事是他她刻意不去想的，可杨氏偏偏要过来给她提这个醒“您心里有话不妨与二爷直说，二爷对您的好满府上下谁不知道，您这样噎着藏着的让他去猜，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心事被这个大丫鬟一眼就看透了，含玥也只是抿了抿嘴，沉吟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不懂，等你出嫁了，有了心里藏着的人你就懂了”就如含玥所料的，通房丫头的事有了杨氏开头，陆陆续续就有人开始在她耳边提起，就连莲心也开始时不时在她眼前晃了，就算她想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架不住太夫人等人在明面上说出来。赶着晨昏定省，老话儿又被提了起来。太夫人笑吟吟的问了含玥近来的吃住，加上这段日子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进了流觞馆，似乎为了这个重孙子太夫人也是费尽心思。太夫人的话，含玥不敢敷衍，含着笑，答的一字一句，恭恭敬敬。“好，好，好”太夫人连着说了三声好又呵呵笑道，“想不到凤潇那孩子，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对你这个媳妇儿倒是体贴备至，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确实就如太夫人所言，薛凤潇对她的确极好，即便嘴上不说，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能日日记得给她买福寿斋的点心，只因为她说不想日日吃药膳，想起这丝丝缕缕的小事，含玥也禁不住羞涩一笑。灵韵就坐在含玥对面，含玥的一颦一笑都被她收进眼底，想到薛凤潇的丰神俊朗，她就觉得一阵心绞，那明明她先看上的人。“不过，凤潇心疼你，你也要心疼他，夫妻之间什么事都是相互的，你如今身上不方便，可凤潇身边也要有人伺候”终于还是说到了这一层，含玥只觉得心口酸涩难耐“如今正是国孝，咱们不能坏了祖宗规矩，我看你屋里如今正好有两个合适的，好的坏的，先放在凤潇身边伺候着，来日要不要提上来做妾，你自己拿主意，我们做长辈的绝不多说一句”话说到这个份上，句句是为他们小夫妻考虑，就是白氏坐在一边脸色凝重，却一时也想不出半点推脱的理由。冯氏嘴角一翘，煞有几分得意洋洋之态。周氏向来对含玥这个侄媳妇赏识有加，如今忍不住也为她捏了一把汗。含玥的眼睛略过众人，无声的叹了口气，莲心也就罢了，那是太夫人亲赏的，可兰香又是如何传到太夫人耳中的，难不成这其中还有杨氏的一份功劳“太夫人说的是莲心吧”含玥的声音有些许的干涩，她勉强着自己露出一抹笑，“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让太夫人劳心了”太夫人眉眼一闪，孟氏这丫头面上看着恭敬，实则却没有说一句准话。不过，孟氏这样的举动倒是让她称了心，这丫头再如何的精明果决，终究还是年少，在这男女情事上差一点火候，说起来，自从孟氏进门，这还是她第一次捏住孟氏的软肋。太夫人嘴角一笑，想着今儿断不能让她再逃了去。“我瞧着莲心如今还梳着姑娘头，只怕是少了一件像样的首饰盘髻，今儿我就送她一支钗，你拿回去给她，让她择日换个装扮，再过来与我请安。”在世处子是不能盘髻的，太夫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当真没有打算给她留一丝一毫推诿的余地。思绪之间刘妈妈已经取了钗过来，竟然还是一对儿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兰香的一份儿赤金海棠珠钗，不算名贵，不过赏一个丫头，却是绰绰有余的。“太夫人都想得如此周到了，小九再不领情，真真是该打了，如此便依了太夫人的意思，三日之后就是好日子，刚好赶上世子爷休沐，就暂且定在那一日吧。”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冯氏呵呵一笑，“我就说嘛，二侄媳妇，自来就是通情达理的人，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别扭着，那还是心底里还替下面人惦记太夫人的钗呢”她的话风趣，引得太夫人哈哈大笑，“你怎么半点做长辈的样子没有，也不怕他们小的笑话”太夫人人前说她什么，冯氏向来不在乎，看着大嫂白氏脸上遮掩不住的凝重，她心里痛快极了，嘴上还嚷嚷着，“二侄媳妇体贴不加佳假，可我们灵韵的懂事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今儿我这个做婆婆的真要夸她几句，贤良大度连我都自愧不如。”她转头看向灵韵，“不过我也得说一句，你瞧你二嫂如今都有了身子，你也要加把劲儿啊，若是年底也能让我抱上孙子，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