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蟹黄粥

白岐问龙程：“我看虚无脸色并不是狠好，是因为她拿精血供你才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龙程斜了他一眼，不满的说：“我也是几年几十年喝她一口精血，又不是天天要她心口一碗血，不至于，她脸色不好完是因为”

龙程话还没说话，周围气温徒然下降，外面明明艳阳高照，屋里却开始不正常的降温，窗棂上的水滴迅速冻结掉落，龙程闭了嘴，眼里却没有警惕之意，似乎知道来人是谁。

白岐把目光放到窗台上，顺势点了一根烟，觉得陆大判官来的太不是时候。

堂堂地府判官有门不入，非得做贼似的从窗户进，他此刻一身现代装扮，西装革履把自己打扮的斯斯文文，人模人样。

白岐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后随意的对陆良抬了抬下巴：“来的正好，正要找你，你那个生死薄在一只凤凰手里，我打不过，你自己去拿吧。”

陆良点点头，目光在龙程身上一扫而过才回道：“我知道了，生死薄是龙程让地府某个差人从地府取出，正巧被浪漫湖中女鬼所见，此鬼心术不正，对人间还有怨念，目前应该顺服于凤凰，不过凤凰心冷气傲，当然不会与恶鬼为伍，她能与这只恶鬼结缘大概也是另有其因吧。”

陆良说的很委婉，但白岐还是觉得他想说：“龙程在地府安插的那些货色我都知道，只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但也请你低调一点，不要弄得鬼尽皆知。”

而龙程却一点都没有拿了地府生死薄的惭愧，甚至还能对着陆良呲牙一乐。

陆良像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怎么严厉的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浪漫湖里的女鬼原是大户人家丫鬟，其小姐与地府故知。阁庄户从小订有婚约，那个年代属于乱世，土匪乱军到处都有，大户人家在乱世中也是摇摇欲坠，家中一旦遭遇土匪，立马支离破碎，当时的小姐被土匪抢上山当了压寨夫人，丫鬟也顺道被抢，可小姐和庄户青梅竹马，不愿意受山匪屈辱，欲想在山中悬梁自尽，并未如愿只因丫鬟是贪生怕死之辈，她为了苟活与山匪勾结，不仅出卖小姐，还将小姐心中之人告知。”

“那山匪听闻悍然大怒，决定带弟兄们下山劫庄户大家当时山匪横行，虽然世道乱，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部队出来剿个匪，逮谁剿谁，谁遇谁倒霉就在山匪们下山时，山下也正有部队上山剿匪，而带头人正是庄户。”

“庄户少年时参了军，虽然家大业大，可国之难，匹夫有责，庄户没能如父母的愿在家继承家业，而是选择出行打仗，这一打就打出个司令，也正巧那天经过未婚妻家门口，发现未婚妻被山匪劫上山，当即就上山准备把这些山匪一举歼灭。”

“庄户和山匪在半山腰相遇，就在双打打得火热时，寨中也发生了一件事，那丫鬟其实早在身上藏了毒，当时寨中有一半土匪下了山，她心中歹念起，用身体为诱撺掇其寨里的憨伙夫去厨房大锅里放了毒，连其小姐一起毒死，那丫鬟也是下了狠心，从其中一个山匪身上拔出洋枪，见谁没死透就上去补一枪，那伙夫也是家里穷到走投无路才上山当了贼，可因为胆小干不得杀人勾当才做了伙夫，如今见一个女人杀红了眼，不免有点心惊，可还没等他惊完就被身后的丫鬟补了一枪，死不瞑目。”

“之后丫鬟翻出寨中窝藏的金银细软打算逃至夭夭，不过也就在这时庄户提着山匪头领人的脑袋上了山，正巧遇到下山的丫鬟当时的庄户生的人高马大眉目俊朗，丫鬟仅看一眼立马心思一转，一张嘴把自己说成了无辜受害者，可庄户又不是山中脑袋大的伙夫，他冷冷的看着丫鬟哭诉胡扯后一把火烧了山寨，，竟也真的把丫鬟带了回去，并给其小姐以庄夫人的身份厚葬。”

“没过多久，丫鬟故技重施想用身体引诱庄户，庄户却不急，去布庄给她订制了一套喜服，那丫鬟见到欣喜若狂，却不曾想，新婚之夜就是她命丧黄泉之夜庄户命人把一身喜服的丫鬟绑到小姐坟前，让她把自己做的恶事一一交代，刚开始丫鬟绝不承认，庄户也没心情陪她耗下去，丢下一句别让我再见她便走丫鬟是被庄户手下用乱棍打死的，后被扔进浪漫湖才算真正死透，可这丫鬟祖上有个不太正宗的阴阳法师，懂一些歪门邪道，死后用了些小道行使她逃脱黑使者，然后在湖中修炼，想着有天能够夺了庄户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轮回。”

陆良说到这里停下，接下来白岐也差不多猜到了，凡是能在地府当官者，身前不是修缮搭桥的大善人，就是前世身份不凡，这样的人邪祟不易近身，所以他才能平安度过一生，死后做了地府领导，从此有了法身，一般邪祟更是动不了他。

白岐咂咂嘴，由衷评价道：“这女鬼犯得事怎么滴也该下十八层了，陆良这就是你不对了，明知道那湖里有这么一个祸害，怎么还留着她早就该让她尝尝地狱之刑。”

陆良说：“凡事有因果，因果不尽就要无休止的轮回，那女鬼前世曾救下受伤凤凰，种了因，后受凤凰指点算是还了果，可凤凰毕竟是上古神兽，她一眼就看出自己和这女鬼的因果，处于某种命运的同情伸手帮了她一把可如今女鬼插足地府之事，也该把她捉回地府受到该有的处罚。”

“所以说你们这些神神鬼鬼就是屁事多。”白岐不认可道：“祸害就应该早点除去，还一个因果，然后残害更多无辜生命，那又要犯起多少因，反复循环下去，哪有那么多果去还”

“是，这确实是个弊端，还需要改善。”陆良说：“我会去找凤凰要回生死薄白岐，我知道你现在对自己前世有所耳闻，但我想说的是别人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现在我并不清楚你是不是那位圣人，但无论今后别人说什么，你只是特别处的白岐白处长。”

白岐嗯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抽自己的烟，大有送客的意思，陆良也不介意，转脸对龙程说：“快回去吧，虚无最近可能有点麻烦。”说完极有风度的对白岐施了一礼便消失不见。

这时，白晶站在办公室门口喊道：“白岐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为什么你的门结了一层霜”

白岐在里面翻了个白眼：“白姑娘，搞基你也管管的太宽找不到男朋友。”

白晶听他这么说，在外面骂了两句，觉得自己的处长已经无可救药。

龙程却警惕的看了白岐一眼，嫌弃的说道：“你不会真有那什么之好吧我告诉你，我可是正经龙，你想也别想。”

“我也不玩”白岐看了龙程一眼，把畜牲两个字强制性的咽了下去，继续问道:“你刚才说虚无脸色之所以那么难看是因为什么”

他还是下意识的想了解虚无，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龙程说：“虚无心里想什么从来不跟任何人说，不过据我推测她是想把山圣魂魄找齐，给你一个正常的轮回，或许更想让你变回以前的山圣吧。”

如果是这样，确实是一件很费时间且伤耗精力的事，白岐如今只有一魂三魄，在虚无眼里，他已经柔弱的连只蟑螂都捏不死，而且他的生命太短暂，短短几十年从婴儿、幼年，少年、青年甚至不能正常老去，白岐就要隔屁。

虚无当然不想他这样永无止境的轮回，当初昆仑把自己魂魄散在山河之中，如今六千年过去了那些用来震山河的魂魄谁知道还镇不镇在山河之中。

山圣之魂，是多少修炼之者渴望不可及的，它代表着强、尊贵，像永不磨灭的战魂，能够拥有它，就等于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

能够找齐山圣的魂魄，大概比给虚无创造魂魄还要艰苦。

陆良刚刚靠近胡同，就感觉到里面力量的波动，这股力量带着强烈的不满，似乎不喜欢来人却又阻止不了的愤怒。

弄堂口下了结界，其实一般人只能在这里看到一堵突兀的墙面，能进到弄堂的人肯定不一般，陆良步态稳重的一路走到凤凰门口，颇有礼数的敲了敲门。

“滚。”

凤凰的怒吼声传出屋外落到了陆良耳朵里，陆良神色不动，彬彬有礼的开口：“地府陆良，前来拜见凤族族长。”

“滚。”

凤凰再次重复了一句。

陆良微微皱了眉，垂着眼皮说道：“陆良无意冒犯凤族族长，只不过前段时间地府生死薄突然失踪，一时让地府有了点麻烦，只是最近本官听说生死簿最近在风族长这里出现过”

说到这里陆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这些生死簿让你有了困扰，真是对不起不过族长放心，就几本生死薄而已，不喜欢可以扔掉，地府毕竟还没有无能到丢了一点生死簿就乱了分寸的地步，凡人的生命就算不用生死薄本官也可以掌握，但本官还是有一句忠告相送族长听闻凤凰一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很有大家规范，希望族长懂得一句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

“哐”

这时，陆良身前的院门突然被四分五裂的炸开，破碎的木门四处飞舞，却没有一块落在陆良身上，凤凰站在院内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地府那点破事关我什么事，别说丢了生死薄，就算十阎罗到我门口，我都不稀开个门倒是你，堂堂地府判官，管生死判公正，那么我请问你，你把大恶之人放在人间危害无辜，真的公正吗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

又是一个嫌弃大恶的人。

陆良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凤凰一眼，她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随即也冷冷道：“她若犯了错，我可以用命抵，你若犯了错，整个凤族灭。”

陆良护虚无之情从不掩饰，他根本不太在乎自己判官身份，只要那个人点头，他随时可以卸下身份陪着她游历人间。

凤凰没想到陆良连一点余地都不留，一张口就是灭族，她怒不可遏，凤凰一族何时受过如此屈辱，当初女娲在世，见到凤凰一族，都会客客气气的对凤族长老施礼，他陆良倒好，一开口就是灭族，似乎一点都没把凤凰一族放在眼里。

凤凰比陆良早出世八百年，可早期只顾着喜欢山圣，修炼也修的二五稀松，哪怕现在她在妖族已经凤毛麟角，可也知道，自己不是陆良对手。

凤凰自知打不过，长袖一甩，同样讲不出好话的人身攻击：“哼，早就听说陆大人对大恶之人一往情深，可惜你这么护着她，人家可从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她心里装的是山圣，你可是连一个位置都占不到，真是可悲。”

陆良把她说的话当作一个屁，连回都没有回，他该说的已经说完，没必要在此地逗留，一个转身，就地消失。

只不过陆良刚走，凤凰屋里走出了一个男人，此人一身黑衣，眼睛格外细长，眯起来时与眼尾形成一条线，皮肤泛着不健康白，像是常年晒不到太阳，模样却十分俊秀，他盯着陆良消失的方向同样冷笑一声：“当初女娲评论凤凰一族高洁坚贞，可信任。众所周知，凤凰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可当初大恶之人被困极寒之地，她为什么还要造出一个陆良看守。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你们凤族与我，你觉得当年你的族人们真的就这么甘心屈尊于陆良之下”

男人说这些话时，凤凰脑子闪过族人们隐忍却不甘心的样子，她闭上眼睛，稍缓一下才道：“我族之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嘴，那大恶之人才是山圣的生死劫，夜来，只要你真能把那人戾气弄散，破了生死劫，你要的东西我会考虑。”

此人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鬼王夜来，他待凤凰说完，大声笑道：“好。”

那笑声跟他的模样一样，即便过分瞩目，可依然带着一丝尖酸刻薄之意，让人听了就很不爽。凤凰眉头微拧，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后者并不介意，同样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只留下凤凰望着一地的碎木门发呆。

虚无醒来之时，龙程和白岐已经回来了，他俩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一人抱着一个手机在打游戏。

虚无躺在沙发上侧耳听了一会儿，虽然两人把手机音量降到了最低，可虚无听觉何其敏锐，哪怕是白岐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落进她耳朵里。

白岐因为少了魂魄的原因，他的呼吸声比常人听起来虚弱很多，这样的人要么天生胆大，否则惊吓受多了，很容易呜呼哀哉。

这时，龙程放下手机看了虚无一眼，见她醒了立刻把手机往身后一放，像是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抓包的同学一般显得有些慌乱，它不知道怎么又从身上摸出一本书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白岐被他这个动静弄得回头瞄了一眼，竟然看到这条龙手里拿着一本英语书，顿时游戏也不管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暗叹这龙志向不错，估计想做条国际龙。

虚无的食指在沙发边点了点，龙程立刻扔掉书凑过去说：“虚无你醒了，我来。”

说着小金龙谄媚的把虚无扶起来，习惯的把脑袋伸了过去，虚无在他脑袋上顺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色比刚才看起来好了一些，眼神清亮，睡了一觉，整个人似乎又焕发了。

“醒了”白岐看了一眼虚无问道：“饿不饿帮你叫你外卖吧”

他刚问完，门铃响起。

白岐：“现在谁会来我这”

虚无瞟了一眼门，淡淡地说：“外卖员。”

白岐看着龙程：“嘿，我什么也没点，这什么情况”

“我也没有。”龙程耸耸肩，下意识的看了虚无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放心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丢到人群里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外卖员，模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他见龙程开门，很自然的递过手里外卖袋：“你好，这是订的一份蟹黄粥。”

蟹黄粥，虚无喜欢。

虚无其实味觉很寡，她不像龙程，也不是正常的人类，她只是一团戾气，能闻花香，能看尘世，却不知饥饱也不知冷热，更不知舌尖的美味，她吃东西，只不过有时为了入乡随俗，有时就是突发奇想的想吃。

只是有一次虚无无意经过一家小店，店里的招牌是蟹黄粥，她伫足看了那位面无表情的老板一眼，便抬腿走进店里要了一碗蟹黄粥，之后又多喝了一碗。

再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虚无都会记得去那里喝一碗蟹黄粥，而这个习惯一直持续了百年。

龙程知道蟹黄店的老板不是普通人，他百年如一日，连面无表情都没有变过，店里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也不知道这位店老板是什么东西所化，用了什么秘方，可以让虚无隔一段时间就去，就算不去，店老板也会想办法给她送一份。

虚无接过龙程递过来的粥，喝了一口跟龙程说道：“蟹老板的粥还是那么香，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比我还麻烦。”

刚说完，白岐的手机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