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麦克斯韦

雷魔法应用学教授麦克斯韦，大概是影风扬见过的最没有教授样子的人了。

他蓝白相间的头发不知是特意做的发型，还是刚刚遭受的电击，现在正根根竖起。肆意蓬松发散来了，好像一个巨大的棉花团，上面甚至还隐约可见丝丝电流在其中自由地乱窜。

他既不遵循传统魔法师的长袍，也不追随新晋魔法师们的简洁制服。他的法袍袖子极短，刚刚到他的上臂，使得他刚好露出小臂，得以灵活挥动。

影风扬注视着麦克斯韦在纸板之前激情挥动自己的手臂。

麦克斯韦的下巴削尖，此时面部的肌肉崩得紧紧的，而眼睛却神采奕奕，闪动着雷电与火花，犹如一位激情四溢的乐队指挥家。纸板上正是因为这名指挥家手里快速挥动的只能见到残像的棒子，而被棒子尖端细细的雷电焦灼出遒劲的字体“雷魔法应用——第二周”。

因为是阴雨天，课室之内极其昏暗。许多人连手头的讲义都看不清，不得不点起油灯。

大概是顾忌于此，麦克斯韦留下的字迹上还有显眼的雷光跑动。

影风扬松了一口气。多亏了魔法师召回令，许多课程都从零开始开设了一遍，看来他如今也不过才落下一周的课程。

麦克斯韦意气风发地转过身来，影风扬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一根细棒。那其实是一根法杖。比教鞭更细，更短，像极了乐队指挥家的指挥棒。

影风扬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过这种法杖。即使是在有奇装怪癖的魔法师群体里面，他也未曾见过。若不是他在一家魔道具店被视若珍宝的老板娘强烈推销时见过这种法杖，他绝对只会把它当成一根普通的直木棍。

这种法杖制成于魔法大潮刚刚开始，魔法各领域开始大量实验的时代。用法是口中念咒，同时挥动魔杖，规律地画出闭合的圆环，把魔力程式的启动蓄力在魔棒的尖端，如同紧扣在火枪上的扳机。施术者把魔杖朝向目标用力甩出，魔法就直奔对方而去。好处是通过这种方式释放的魔法，能够挽回一些移动速度较慢的魔法的天生劣势，使其更快地命中目标，不容对方喘息的机会。

然而这种法杖的缺点显而易见——施法时间长。大潮开始之后，一个魔法往往在一句简短的咒术中搞定。但使用这种魔杖，施法速度的上限同时取决于施咒者挥动魔杖的速度。

同时，此种魔杖无法镶嵌魔晶，这意味着无法为使用者提供魔力援助。

影风扬只听说过少有的考究短杖，通过镂空硬木的木芯，注入熔炼魔晶，来略微增加魔杖提供的魔力支持。但这种精致做工的效益，跟普通的镶嵌魔晶相比，完全是得不偿失。

还因为它短小的规格，材质不过是硬木，亦无法成为魔法师行走的手杖，或者是当做紧急时候近身防御的棍子。除了手快能直戳对方双目，影风扬实在想不出这根法杖跟其他法杖相比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连他买的那把用途不明，被莉莉丝吹得十分邪乎的匕首“布鲁图斯的指甲盖”，都比这种法杖有用些，好歹它真的能削削指甲盖。

至于这种短杖，只能沦落为被时代淘汰的眼泪。

“今天又有新面孔嘛。”麦克斯韦神色自若地朝着影风扬优雅地挥动短杖，令影风扬猝不及防。毫无疑问是他身处一片紫色海洋中那件显眼的红色法衣暴露了他。

不过若不是他感觉到自己鬓角的头发被轻微的电流电的微微翘起，他简直不敢相信麦克斯韦刚刚朝他扔来一个雷魔法。

太快了！

即使雷电是五大元素魔法里速度最快的法术，这速度也快得叫人觉得离谱。即使是拥有影风扬那种抓住赌场出千老赌徒的眼神，也绝对无法看清那道魔法的运行轨迹。

他算是明白了麦克斯韦教授钟爱这根短杖的原因。这是一位致力于把雷电的快发挥到极致的魔法师。

“正如教授所言，我今天才来听课。”影风扬坐直了身子，“因为外派任务耽误了课程，希望您不要迁怒于我这件红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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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麦克斯韦努努嘴，脸上尽是轻松，并没有大多数魔法师眼里对于血魔法师的那种排斥，“既然如此，能不能请你帮我们的同学回顾一下雷魔法的魔法特征。”

“如您所愿，教授。”影风扬恭敬地站了起来。

雷魔法的特征，即使只是上过预科的课程，他也能说个一二。

“雷魔法的破坏力，在五种元素之下仅次于火元素。而它的控制力又仅次于毒元素。在被淋湿的目标之上能发挥更强的效益，而面对岩石则难免力不从心。

“但它又是最快的。除了少数的魔法，比如说电球之外，它们都以快速飞行著称。雷魔法也因此成为正面施法中，不需要刻意增强魔法范围，就能轻易命中的魔法。

“因此在雷魔法的使用之上，控制速度和合理掌握魔力用量，成为魔法师为持续战斗续航的关键点。

“……”

影风扬在麦克斯韦持续的示意之下，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最终才在对方制止的手势中，停下话头。

“说的不错。”麦克斯韦称赞道，“我都快怀疑你看过我上课的讲义了。”

影风扬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至少对血魔法师的歧视，在这节课堂里似乎是不会发生了。

“雷电是最不可思议的。我们知道，众位主神之王，掌管的就是雷电。以电为力量，以鸣噪为权威。它是五种元素中最为非凡的存在，是唯一一种本身只存在于神庭的存在。”麦克斯韦说，“这个红袍子的同学说的都对。他把我们一般魔法师眼里常见的雷魔法做了最简要的分析。

“但我对你们的要求绝不会仅仅止步于此。

“魔法是什么?杀人之术。这种话我们听了太多，至少在几百年前战胜最后一条巨龙的时候，就开始流行这句话，直到它在我们，所有的魔力者和无魔力者心里根深蒂固。

“但我要你们明白，我对你们的希冀绝不止步于此。我们都知道，魔法不像祭祀的赐福那样提供至于。但若魔法的意义仅仅就此止步于杀人，魔力者和无魔力者矛盾则永远无法解决。既然你们将来都会成为魔法界的精英，我必须使你们去相信，魔法除了对敌还会存在万千的可能。”

他弯下腰，去捣鼓他的皮箱，掏出四截不知道什么金属揉成的细丝，摆在课桌上，外面各自罩着一层薄薄的灯罩。

“正如因为快，我始终相信，雷电是唯一能有希望产生我们肉眼所无法捕捉到的东西。而它无疑是魔法应用界创造历史的先锋。”

他搬着凳子，一一细心地把这些东西悬吊在课室的四方顶上，好像四只简易的吊灯。

只不过，影风扬没看见任何可以添油的位置。

只见麦克斯韦悄无声息地快速念咒，魔杖一挥，第一盏灯亮了起来。很奇怪的，明明里面只有一截的金属丝，居然能发出这盖过了所有油灯的灯亮。好像麦克斯韦真的拥有重新把阴天变成白天的力量。

学生们无一不是抬起头，惊奇地望着这种奇怪的魔法灯。好像望着一个人造的太阳。就连影风扬都是长大了嘴，直到光线把他的视线灼成不可分辨黄白，他也没舍得挪开眼睛。

太神奇了！

第二盏。

第三盏。

直到第四盏灯亮起，整间教室已经不见一丝阴霾。难道这就是麦克斯韦口中魔法真正的价值吗？

太神奇了。

“在我的课堂上，请收起你们黯淡的油灯吧。孩子们。而不用担心阴霾，”他激动地伸开手臂，大声呼吁，“魔法会为我们带来光明。我，麦克斯韦，在今天，正式将这魔法应用界先行的精灵命名为‘电灯’！”

话音未毕，其中一盏“电灯”的灯丝滋滋冒出黑烟。

它烧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