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上交存粮

第十六章上交存粮

沈让也没准备这个时间和小火龙讲课，点了点头，把桌上的碗筷摞在一起在托盘里放好，看了眼时间，实在不想下床了，索性让小火龙帮忙把办公室抽屉里的药拿过来。游子龙张口答应了，刚出去两步，又停下来回头，

“你不怕我偷看你的机密文件啊？”

沈让嘱咐过几次让他别动办公室的东西，不管是抽屉还是桌面，这会儿突然愿意让他单独去拿药，游子龙觉得这是信任增长的表现，问完了也不等回答，开开心心就跑去外间拉开抽屉。

一抽屉的药，药物种类繁多，从抗凝药、肌肉松弛剂，神经修复药物、胃药、安眠药，到不同种类的止痛药、两种泻药、保护皮肤防止压疮的软膏，甚至还有几个锻炼呼吸功能的气球。游子龙拉开抽屉，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心头泛起一丝丝难过。

他把瓶子一个个摆出来，挨个问沈让，沈让就挨个答，没一会儿他就晕头转向的，索性把抽屉整个抽出来，搬到卧室床旁桌上。沈让看着桌上的抽屉，哭笑不得地教他认药，他在旁边点头，听着听着，突然伸手过去，一把拿走了两个药瓶，捂在怀里。

他气够呛，觉得这人就一现行犯，当着自己的面就要吃止疼药，还毫不顾忌甚至不知道遮掩一下，简直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简直，简直骑在自己头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他看着沈让，沈让也看着他。

那两瓶药是不同种类的止疼药，剩的已经不多了。游子龙的意思是不许吃了，要没收了帮他保管。但他又怕沈让生气，就捂在怀里，没真的说出口。沈让看着小火龙又有点怕又非要抢过去的样子，也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足足一分钟。

最后，沈让伸出手。小火龙不敢真惹他生气，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眼睁睁看着沈让……轻轻覆盖住他的手，拍了拍，然后推开了。

游子龙一时间愣住了，低头看看手里的止痛药，又看看沈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其实不过是个刚到朝城没多久的打工仔，机缘巧合之下跟城主大人认识了，虽然多管闲事，却——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迅速把止痛药往兜里一揣，生怕沈让反悔。

沈让若无其事地继续一瓶一瓶地介绍，倒出来了花花绿绿的药片，放在个盖子里。游子龙分明得了便宜，却像办了坏事一样，委屈巴巴看着沈让，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去端了杯水放在桌上，又从兜里摸出来那两瓶药，抠抠索索地倒出来一样一片，放进那个盖子，推到沈让面前。

“四个小时。”他说，又小声补了一句，“你要是疼得厉害我给你按按。”

沈让没应声，用食指轻轻扒拉了一下盖子里的药，他手指偏白，骨节有力，指节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枪茧。

药片在瓶盖里撞出细碎的声响，脆脆的，像骨骼碰撞，像脊梁骨一截截断裂粉碎，而在挺直的脊背里，劈里啪啦地发出不甘的□□。

他稍作清点，确认了数量，便将就着桌上的水，把这一大把药一口吞了，也不作声，拿起之前在看的地图接着看。游子龙将烫伤膏和抗凝针剂留在外面，抱着抽屉放回原位，收拾了碗筷，又跑回来。

沈让在看资料，他拿着烫伤膏等了半天了，怂巴巴不敢打扰不敢吱声。沈让感受到一股莫名热切的目光，好茫然地放下地图，仰头看他，“有话就说。”

游子龙觉得是自己逼着沈让减少止痛药药量的，那他就有责任对沈让的疼痛负责，还有烫伤也是自己泼的，那也得负责……小火龙给自己揽了好几个锅，顿时觉得肩头的责任特别重大，这辈子第一次操这么大的心，连忙凑过去

“烫伤膏还没擦呢，还有这个针……”

沈让就乐了，把针接过来，拔下针帽，捏起一小块瘦巴巴的肚皮肉，扎针推药，没几秒钟就弄完了。

他扣回去针帽，一抬头，看见游子龙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偷偷摸摸地透过手指缝看他。说也奇怪，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随便受点什么伤都比针刺伤严重多了，可游子龙不怕丧尸，不怕危险，不怕受伤，偏偏就怕针。

“别躲了，盖上了，打完了。”沈让哭笑不得。

游子龙放心了，放下手，把旁边的烫伤膏罐子盖儿打开，“来你躺好，我检查一下你烫伤的地方——”

游子龙说着就去扒拉他领口，才解开一颗扣子，往里一看，就看见胸前一大片发红，烫伤边界还非常的清晰。一看就知道烫得不清，吓了一跳。

“你烫成这样了怎么不说！”

“……本来就是皮糙肉厚的大男人，药我也擦了，还能怎么说。”

游子龙凑的太近，从姿势上带给沈让一种压迫感，他偏过头喘了口气，索性拢了拢领口，不让他接着看了。

“别看了，没事，今天去医疗部，卫大夫给我处理过了。”

他躲了一下，还是觉得半坐着不舒服，可能是床的角度没调整好，人往下滑。他把床头放平，双手抓住吊环，手臂发力向上一拉，带着整个身子往上挪了挪，眉间有一闪而过的吃痛表情，却忍着没表示。

可刚把双手从吊环上放下来，脊柱立刻放射出过电似的疼，隐约有点知觉的上背部就像断了一样，连带着双手一麻，身子打了个晃，没找到平衡，直接往后倒。

小火龙一把拖住他后背。

入手是偏瘦的后背，肌肉发紧，却不是结实有弹性的那种紧。像是突然过度发力之后肌肉僵直，硬邦邦的，毫无弹性。游子龙其实也没闹明白长官的伤，他扶着沈让没敢动，垂眼窥探了一下长官的神情，才试探着用掌根揉了两下。

沈让自己也惊着了，虽说在床上倒下去就是枕头，但突如其来的一瞬失重感把心脏一下子提起来，随后就是四肢百骸潮水般涌出痛感。

游子龙在他背上按了两下，发现沈让还是没找到平衡，索性侧身在床边坐下来，让沈让的侧后肩抵在自己胸前，一手虚虚护在前头，一手在他后背发力揉捏，像把虬结的肌肉按开。

沈让被捏了两下肩颈，本意是要让他别闹的，可几下揉捏，酸痛一下子舒展开不少，制止的话语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回去了。他甚至配合着活动了一下后肩，缓了两次呼吸，才有些尴尬别扭不好意思地开口，

“……好了好了。”

游子龙力气大，却不是蛮力。他对自己肌肉的控制能力很好，虽说打死人的时候一拳能二百八，但按摩这个活干起来，也合适得很，特地掂量着力道，顺着肩颈线一路揉捏下来，范围也从肩颈扩大到胳膊和下背部。沈让半边耳朵和侧脸都开始发红，小火龙觉得有趣，他认识沈让这些日子，看到沈让一直都是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样子，常年绷得住，头一回见到他脸红。一边卖力地给他捶背，捶还边低头凑到他耳边，笑得特开心，

“你说你，明明就舒服得很，在这儿跟我害什么羞呢真是。”

少年的气息喷薄在沈让耳边，他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烧起来。游子龙还在继续哔哔叭叭，“我可听到医生说的话了，我觉得你那腿脚也该按摩按摩。”

沈让忽然就僵住了，他的表情迅速冷淡下来，抗拒得毫不掩饰，连带眼尾笑意也消失无踪，抬手推了一下游子龙虚扶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他没办法自主控制的部分太不体面，哪怕自己能抛开情绪打理生活，却绝不可能让他人看到这份落魄。他张口，本想说“医生说什么和你没关系。”话到嘴边又觉得伤人，生生忍住，顿了顿，

“你不用操心这些，这不是你的职责。”

游子龙被推了一下手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相当执着地又把手放了回去，继续给自家长官捏肩捶背。直到听到沈让的话，那语气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气氛有点不对。

这会儿再把手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他愣是半天，没给自己找到收手的借口，进退两难，悻悻停下动作，嘴上没话找话地开口，试图缓解一下尴尬，

“是哦，也不关我的事。主要是因为我看人受伤，心里就难过，反正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你要我干啥就干啥。”

沈让觉得好笑，游子龙他手下的兵，他能要他干啥？当然是打人，打死人，那些分明死了，却被病毒控制的人，甚至可能去打活人，那些活着，却比鬼怪丧尸更可怕的人。

但这话没法说出口，游子龙单纯得让人不忍心说出这样的话。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只是他好心给自己按了按肩，游子龙尚且没觉得嫌弃，他又如何去责备。

沈让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撑在身后，慢慢地躺下去。他动作很慢，觉得刚刚可能吃了个假的止疼药，骨头里泛着酸，大概是昨天烫伤之后冲的冷水澡这会儿报复起来，也有可能是今晚明天要下雨，左右是感觉不对劲的。

“看人受伤心里难过……真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能说出的话。”沈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