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No.20

“四哥，查到了吗？”

张楚岚看着不远处坐在树下写写画画的你，转头小声的问道。

“……查到了。这姑娘叫钟神秀，23岁，武当现任掌门周蒙的太孙女，现在在清华大学当老师。”徐四抽着烟，嘴里含糊的说道。

“嗯，然后呢？”张楚岚等了一会见徐四不说话，顿时大惊的转头看向他，“不是吧，阿sir？！就查到这么点？？？！”

“我有什么办法？这姑娘美籍华人，现在都还拿着美国护照！外国人可不好查！”徐四翻了个白眼，吐了一口烟道：“而且公司的权限只针对异人，人家就是个普通人，我的手伸不了太长。”

“她居然是个普通人？那我看她和张灵玉老天师都很熟的样子。”张楚岚纠结的抓抓头，摸着下巴看向你的方向，“她爷爷是武当掌门周蒙，这么好的环境都没炼炁？”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父母亡故以后周老爷子就把她送到了山下相熟的一位信众家里。”徐四耸耸肩，咂摸了一下嘴，勾着少年的肩膀轻笑一声：“我顺着这条线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那个信众就是王也道长的父亲，中海集团王卫国！”

“等会儿等会儿！”张楚岚很快就发现了盲点，他不由得小声说道，“那……那她不就是王也道长的妹妹喽？！”

“对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徐四叼着烟痞里痞气的笑了笑，“武当王也家里收养了武当掌门的太孙女，也很合理嘛。”

“啧啧啧。”张楚岚不禁咂摸了一下嘴，若有所思的看向你的方向，“四哥，你确定她真的不是异人？也许她伪装了自己。”

“……也许吧。”徐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呼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意味深长地说道，“公司的能量只对异人管用，普通人调用公司的能量，会被上头察觉的。所以你得亲自去接触一下了。”

张楚岚察觉到徐四意味深长的眼神，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利用普通人的身份摆脱公司的调查。他不接这茬，照常露出一个□□丝男大学生天真的笑脸，苦哈哈的说道：“我去接触？我怎么接触啊？这种大小姐，是我这种人能接触的吗？”

“自信点，你不差点被天下会的风正豪招婿吗？”徐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张楚岚，拍拍少年的肩膀说，“大小伙收拾收拾也不差，加油，四哥看好你！”

“呵呵哒。”张楚岚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白了他一眼。

你父母的墓不在武当山，而在龙虎山的后山。

据说是老天师亲自给算的风水，跟爷爷商量了后决定葬在龙虎山。你倒无所谓，到哪儿扫墓对你来说都一样，反正都要坐飞机。

其实你还真没有正儿八经的给你父母扫过墓，周蒙也从来不提这回事，算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到你父母的坟墓。

你找到老天师的时候，他那里还挺热闹，正在和张楚岚喝茶。你注意到张灵玉反常的不在屋里伺候，少年冲你笑得一脸阳光，于是欲言又止。

“楚岚是我徒孙，也不算外人。秀秀，你有事儿就直说吧！”老天师一脸慈爱的笑眯眯的看着你，喝了口茶。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眨眨眼，声音娇柔得像黄莺，说出的话却如同投下了一颗炸弹，“张爷爷，我想把我爸妈的骨灰挖出来，做成钻石项链带在身上，这样我就不用来回跑了。”

老天师顿时一口茶喷到了张楚岚身上，这位异人界战斗力天花板现在咳得跟得了肺结核的普通老人一样，你赶紧上前替老人家拍背。

张楚岚抹去脸上的水，一脸惊悚的看着你。

在一个道士面前说要把父母的骨灰做成钻石项链戴在身上，您不觉得您有点叛逆吗？！！

大小姐！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老天师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他喘过气来见你缓慢的眨巴着眼，一脸认真中还带点无辜。老人家只能结巴着问了一句：“还……还、还能这样？！！”

“当然可以。”你很熟练的自己拖了张椅子坐过来，开始给老天师科普：“天然钻石就是碳在高压高温的环境下形成的，现在已经可以人工模拟这个环境了。人体的骨骼中含有大量的碳，火化是不充分反应，人体无法燃烧完全，会有碳剩余。从骨灰中提取出碳并去除其他杂质后，只要放在2000摄氏度，60000倍大气压强下，再结合特殊的低熔点合金催化剂，碳原子将悬浮在熔融材料，经过晶体结构重组，形成真正的钻石。骨灰钻石和天然钻石具有一样的光学性质，物理性质，化学性质和硬度。在肉眼观察下，骨灰钻石与天然钻石无异，并且还可以接受中国国家珠宝玉石质量监督检验中心的鉴定，有证书的。”

张楚岚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你。

我去！这姐们儿认真的呀！

老天师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智熄的感觉。他无奈的捂住了额头，毕竟你是唯物主义者，用道教那套理论是没法劝的。想了半天，只能祸水东引：“秀秀啊，张爷爷也尊重你的意愿，但是呢，你这个事还是跟你爷爷商量一下对不对？毕竟那也是你爷爷的亲人啊，是吧？”

你想了想就点点头，说想去祭拜一下。老天师赶紧叫来张灵玉，让他把你带走了。把你送走后，老天师这才松了口气，对张楚岚无奈的一笑：“楚岚啊，你别介意，那丫头是正儿八经的科学家，想法和异人不一样的。”

张楚岚干笑几声，意识到这是个调查你的好机会，顺水推舟的就问起了你的事。

“这孩子哪儿都好，可惜不是我道中人。”老天师谈到这个还叹气，笑着说道，“周蒙不想她进圈子，成天装模作样的瞒着她，这姑娘现在都还不知道异人呢……”

张楚岚立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专心听老天师讲故事。

后山的路比你想象的好走，虽然说是未开发，但龙虎山弟子日常修炼在后山进进出出，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路。更何况，现在正值罗天大醮，也就没那么荒无人烟了。

张灵玉领你到了你父母的坟墓前，没想到居然又碰到了那个黄毛，旁边还站了个缠着绷带的小白毛。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服灵就像全性沈冲的高利贷一样，一旦习惯了走这种快速提升力量的捷径，就无法再回到正道了。

于是在你父母的坟墓前，你们碰到了四处找灵的王并和被迫跟着的风星潼。

“是你！”王并转过身，面沉如水的瞪着你。

“哦，你又被放出来了啊。”

你随口回了一句。

王并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但碍于张灵玉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像条恶犬龇牙一样瞪你。

风星潼不由得看了你一眼，心想这个“被放出来”就很灵性。让人不由的猜测一下前面的定语，不管是监狱/精神病院/动物园笼子，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这个“又”字就更扎心了。

但天师府祖传护短，张灵玉冷冷的瞪了王并一眼，拿出香烛钱纸来摆在墓前。你静静的看着他面色平和的摆弄着，随后认真的给你父母上了一炷香。

中国的丧葬文化到今天是融合了儒释道三家的混合产物。道教认为：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人死后七魄先散，而后三魂中两魂归天地，一魂归阴间。随后佛教加入了轮回转世的观念，认为魂魄会在地府受到审判，根据生前善恶安排不同的来世。最后儒家加入了纲常伦理观念，认为三魂中剩下的两魂，一魂会寄身于宗庙祠堂接受直系血亲的祭拜，一魂会寄身于坟前监视子孙的善恶行为，所以延伸出很多以宗族血缘为中心的祭祀规矩。

当然，这在你看来，逻辑漏洞多得跟筛子一样。张灵玉现在都还记得你追着周蒙老爷子问类似于大家都烧纸钱会不会造成阴间通货膨胀，如果祖先投胎了谁来保护后辈那烧香不就没用了吗……之类的问题。

老爷子被你问得脸都快要皱成核桃了，而自家师父呢，则一边幸灾乐祸的偷笑一边拉起自己躲在一边以防也被小姑娘扯着袖子问。

张灵玉想起往事面上浮起一抹温柔的笑影，然后就听到王并在旁边冷笑着说：“这坟是个空坟，根本就没有灵在。”

“王并！”张灵玉猛地回过头试图喝止他，王并耀武扬威的冲他一笑，恶意满满的说道：“小姑娘，你被骗了，你的父母早就魂飞魄散了，还祭拜个什么劲儿呢？”

你的动作立时一顿，张灵玉抿着唇担心的看着你，只见你面色平静的抬起头温和的对他说道：“张灵玉，你把耳朵捂上。”

“啊？”张灵玉一脸懵逼的看着你，你又重复了一遍，银发碧眼的天师府高功抿着唇依言捂上耳朵后，只见你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对王并说道：“不仅法盲还搞封建迷信，你的学历是胎教吧，真是缺乏社会主义的毒打。”

张灵玉：“…………”

风星潼：“…………”

王并先是一愣接着就想召灵，风星潼差点拉不住他。张灵玉赶紧把你护在身后，心想你气人的天赋和你的学术天赋真是不相上下。

这时他手机响了，王并深吸了一口气接了电话答应了几声便脸色阴沉的看了张灵玉一眼，啐了一楼恶狠狠的说道：“张灵玉，你给我等着，明天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师父也救不了你。”

饶是表情管理程度堪比当红明星的风星潼闻言也忍不住嘴角抽搐，这货连东乡村的胡杰都打不过，哪儿来的胆量挑衅灵玉真人啊？

张灵玉也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嘴角，王并又瞪了你一眼，这才骂骂咧咧的走开了，连风星潼都不让跟了。

张灵玉一直维持着把你护在身后的姿势，风星潼站在原地，脸上天真纯良的笑容也消失了，单手插兜漠然望着王并走远。

你从张灵玉背后钻出来走到你父母的墓前，两人就看到你从包里掏出了一大叠资料，也扔到烧到火盆里。

“秀秀，你烧的是什么啊？”张灵玉蹲下身仔细的看了看，发现是全是英文，完全看不懂。

“论文啊。”你平静的说道。

“论文？！！！！”

“有些是我的论文，有些是我爸妈那个领域的论文。”你见两个人震惊的看着你，不满的说道：“不是张爷爷说的，烧了就能收到吗？”

可是，你刚刚还说人王并搞封建迷信啊！！！

风星潼从未见过科学和玄学如此高度结合的场景，他的舌头在嘴里简直要打结了，高情商在此刻完全失效，小少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于灵这种东西，世间一直流传着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身为专业人士，风星潼对此最有发言权，一般来说普通人的魂通常很快就会消散，特殊情况另算。但如果经常有人惦念并且供奉香火的话，魂魄就会坚持久一点甚至有了一点法力，变为守护灵之类的，这就是所谓在天之灵的保佑。

王并这个人虽然讨厌，但他刚才那句话没有说错。

这座坟确实是座空坟，你父母的灵不在这里面。

思恋是真的，香火也没有问题，那就只能说明你父母的魂魄因为某种原因，魂飞魄散了。

风星潼一想到这个词，心中愤懑难平。他看着你蹲下身，一页页的给死去的父母烧论文，忍不住问你：“大姐姐，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星潼……”

张灵玉跟风星潼关系还不错，看着一向对人都笑脸相迎的小少年现在脸色阴郁，那双浅绿的眼睛带着某种压抑的怨愤，直勾勾的盯着你。

“…………小弟弟，你有很关心的人去世了是吗？”你敏锐的察觉到风星潼的负面情绪，歪着头问道。

风星潼握紧了拳，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你站起身，直视他的眼睛真诚的说道：“不要伤心，他们会变成星星，永远陪着你。”

“……小姐姐，你当我幼儿园小孩哄呢？”风星潼勾勾嘴角，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没有在哄你，我是科学家，只用事实说话。”你平静的说道，“人类是星星的孩子。地球这样的行星产生不了重元素，你身体里的铁，来自璀璨的超新星爆炸；血液里的锌，源自两次中子星对撞后喷射向宇宙的尘埃，那微量的铜，是白矮星的死亡的赠礼……人死后经过一系列的分解作用，又会重新变回各种各样的分子，通过扩散运动飞进散逸层，逐渐脱离了地球，重新投入群星的怀抱。所以开心一点吧，想他们的时候就看看星星，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

风星潼愣在那里，少女甚至比自己还略微矮一点，又大又圆的眼睛清亮得如一汪山泉，声音甜软得像冰淇淋，但却拥有让人相信的魔力。

过了一会儿，他才声音低沉的说道：“谢谢你……”

你摆摆手，蹲下身收拾好了东西，就往前走了。

风星潼仰起头，试图去寻找子仲爷爷变成的那颗星星，不过太阳太刺眼了，刺激得他泪流满面。

他流着眼泪，心里的愤怒与不甘却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像每次练功受伤后子仲爷爷给他治疗一样。

星星一直都在，只不过藏在了灿烂的阳光里。

风星潼相信，子仲爷爷就在这样的阳光里看着他。

张灵玉又把你带回到老天师那里，张楚岚居然还在，少年一见到你就摸着后脑勺局促的笑了笑：“秀姑娘，小师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师在，张灵玉这次没有对张楚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略一点头算是答应了。

老天师走过来递给你一杯热茶，慈爱的摸了摸你的头，你立刻拉着老人家的衣袖添油加醋的告王并的黑状。

“他还跟个小学生一样跟张灵玉约架，说明天要揍他，张爷爷，他欺负张灵玉你管管呀！”你鼓着脸，认真的说道。

老天师忍俊不禁，明天本来就是王并和张灵玉的对战。不过王家仗着拘灵遣将也真是飘了，王并那点功夫也好意思给天师府高功下战书？

老人调皮的冲一脸无奈的张灵玉眨眨眼，张灵玉会心一笑后点了点头。张楚岚嘴角抽搐的看着师徒二人眉来眼去，心想这王并明天惨了，怕不是要被小师叔劈成焦炭。

老天师摸摸你的头，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去看你父母了？我以为秀秀不信这些的。”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和同学去墨西哥玩，刚好赶上当地的亡灵节。跟中国的中元节不一样，虽然都是传说亡者会回到阳间的时候，墨西哥的亡灵节更像个狂欢节。墨西哥人会把墓园装扮一新，把自己也打扮成骷髅的样子，方便与亡灵共舞，还会在亡者的坟墓前放上很多金灿灿的万寿菊。传说这些万寿菊会像七夕的鹊桥一样组成跨越阴阳两界的桥梁，亡灵就会踩着灿烂的花海来到阳间与亲人团聚。墨西哥人认为，人的死亡只是生命的一部分，而当现实中的人完全忘掉这个人之后，才是这个人真正的死亡。”

你抱着那杯茶，氤氲的热气凝聚成水滴挂在你浓密的睫毛上：“只要我还记得，爸爸妈妈就不会在我的生命里消失。”

老天师没说话，慈爱的摸了摸你的头，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沉默着，你晃晃脑袋突然出声：“说起来，张爷爷，你们这个学术会议是不是要不开完了啊？我怎么没见到王也啊？”

“啊？”老天师一愣，问道，“什么学术会议？”

“王也跟我说的，罗天大醮就是道士开会。”你微蹙着秀气的柳叶眉说道。

“…………哈哈哈。”老天师笑着摇摇头，笑着问道，“小王也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跟我说，给我算命算出我以后能得诺贝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师爽朗的大笑起来，摸了摸你的头，“那秀秀可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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