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双面学者 （8）

宋启墨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手写资料，有看看沈离，面容惊诧，仿佛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无他，只因这些资料太过于重要。毫不客气的说，在眼下这乱世，从这里随便拿张纸出去，就能换一座城。

被列强封锁、价格堪比黄金的盘尼西林的详细制作与量产工艺；

比进口武器威力更大、精度更高的武器制作图纸；

能让更多人填饱肚子的高产作物的培育方式、种苗来源……

在最上面的那张资料清单中，罗列出的资料远不止这些。从关乎民生的衣食住行到作战队伍的武器装备，那些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送到眼前，唾手可得。

“黎二，你这是……”宋启墨再怎么见多识广，此刻也带上了颤音。莫说是他，就算他那个当司令的亲爹在这儿，也得哆嗦。

“乱世之中，受苦的永远是普通人。如今国内的这些军阀势力，想来你比我更清楚。我认为，应该有人尽快结束这乱世。”沈离直视宋启墨的双眼，手按在了那页资料清单上，“这些资料只是开胃菜。现在，我放在这儿，你敢接吗？”敢担下这责任吗？结束这乱世，许百姓以平安，免他们颠沛流离。

“来日的史书上，当有你一笔。”宋启墨郑重点头，不问资料来源。无论是偷来的、骗来的，哪怕是抢来的，如今，都是他们的。

沈离笑着摇了摇头，她一直相信宋启墨，而宋启墨也从未让她失望过。“黎慎的黎，更是黎明的黎。我愿隐身黑暗，帮助这国家早日迎来自己的黎明。

不要暴露资料的来源，也不要透露我在其中的作用。我还是那个三山会的二当家，有点小本事，攀上了宋少这棵大树。”

宋启墨点头应允，大隐隐于市。尽管沈离有这般逆天的能力，但在乱世中低调些总能活的更长久。三山会的灰色身份，让沈离有力量自保，也方便跟他联络。只是，这逆天的功业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只恨不得哪怕燃烧生命也要尽快公之于天下。

“若你真想替我做点什么，过些日子我订婚，记得送份大礼。”沈离画风忽然一转，刚刚那个忧国忧民舍己为人的民族英雄形象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咳咳……”宋启墨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但是他顾不得自己的丢人，恨不得去摇醒黎慎，你刚刚还是忧国忧民的民族大英雄，现在这是要哪样？

“好像是有些突然了。”沈离自己也认识到了，这是她刚刚想到的解决办法。沈母日夜担忧她无人问津会嫁不出去，不仅求神拜佛四处捐钱，还天天抄佛经，看得她头疼又心疼。而且黎慎的身份也有些麻烦，总有人给她送女人，若是一直不收，少不得又引起各种猜疑。不若把两个身份凑在一起，自己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

“黎兄哪日订婚？敢问嫂夫人是哪家闺秀？说不定还和我家中姐妹相识。”宋启墨此刻已经调整好情绪，恢复了那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形象。

“她还在上学，也是平城来的。不过现在她还不认识我，改日还是先寻个机会认识一下才好。”沈离仿佛执笔的编剧，准备给自己的两个身份制造一个合理的相识过程。只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到了旁人耳朵里，会变成他看上了一个女学生正在想方设法的勾搭。

“那黎兄说的订婚？”宋启墨看沈离的眼神变了又变，黎慎在他心中的形象有些飘摇不定。

“嗯，待我结识了那姑娘之后再登门提亲。日子定下之后我通知你。”沈离十分相信宋启墨，很多话自然而然的便说了出来。一点没觉得自己这些举措有什么不妥。

宋启墨有点无法保持沉默，哪怕沈离刚刚给出了那许多造福天下百姓的东西，思前想后还是委婉的劝阻，“黎兄，虽然老人们总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现在年轻人还是想要婚姻自由的。尤其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学生们，尤其如此。”所以你别一厢情愿的上门，不要逼迫那女学生。

沈离听出了宋启墨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笑了，想想这人好歹是为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着想，还是好心解释了一下，“所以我才要先去与她认识一下。虽然我看着大她几岁，但也算年貌相当，三山会多有实业，倒也不至于拖我后腿，想来她应不至于厌我。”

宋启墨想了想，默认了。黎慎容貌俊秀，永远西装笔挺，一直都是一副归国精英的形象，而且斯文有礼，确实是极受女学生欢迎的那种人。说起家世，三山会的产业越做越大，黎慎的私产已经发展到了海城那边，当真一点都不差。

沈离忽然撂下茶杯，发出“当”的一声，似是才想起来般看着宋启墨，“对了，日后提亲也不能我自己直接上门吧？”

宋启墨点头，总要有个媒人的。当初他长姐说亲时，姐夫家也是请了北平极有名望的人来说媒。媒人的分量要足够重才能显示出男方对这婚事的重视，“那位姑娘家境如何？是从政的从军的还是从商的？或者普通百姓？”媒人身份太低不好，太高了也并不合适。总要斟酌双方的家境考量。

“从商的，家境尚可。”沈离答道。她家家境很不错，铺子、田产应有尽有。否则也不会让她一个姑娘这念这么久的书，轻轻松松的就在京城买宅子就买个带花园的三进院子陪读。

“我与京城商会的人也算熟识，既是从商，黎兄提亲时请商会的人上门倒还算体面。”宋启墨斟酌了一下，给了个合理的建议。如果黎慎的那些功绩能昭告天下，就是他爹去帮忙提亲都是宋家的荣耀。

“也好，那到时候就找商会会长帮忙好了。”沈离点头，还能替沈父拓展一下人脉。沈家世代都在平城，人脉也多在那边。沈母虽然出身京城，但母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在这卧虎藏龙的京城能搭上一些明面上的人脉倒是好事儿。

宋启墨……….黎慎说找会长就会长吧，不算大事。

“还有件事儿，你嫂子虽然来京城也一年多了，但是只顾着念书，没什么朋友。如果日后你家姐妹见了，还望暗中照顾一下。”沈离郑重托付，沈父的人脉有了，也替那个身份找些助力吧。

“好。”宋启墨点头，脸上表情几番变换，最终恢复淡定。不就是将有几面之缘的人当成媳妇儿划进自己的保护圈么，不就是连不认识的岳丈都替人拓展人脉么，能拿出那些资料的天才，本就不是一般人。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儿，才正常。

很多年后，知晓一切真相的宋启墨回看这时的自己，只觉得，那些担心，那些婉转的劝阻，真是还不如喂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