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绝非真龙吟

二人寻声来到金将军府上，只见门外值夜守卫正自紧张，仰头侧耳听那声音，只知绝非人声，却又非熊啸虎吼，亦不似狼狐之嚎，摄人魂魄，颇为不安。见萧先生赶到，急忙头前引路，请入府中。

客厅中，金大帅也是正在侧耳倾听，神情怪异。见萧先生驾到，忙上前迎迓。

“金大督军，打扰了。请问府上是何人做声？”萧先生开门见山急忙询问。

“先生，应该是屠魃那小骗子，不知道又干什么坏事呢。我家金沅和另外几个孩子都乖乖在院子里走桩，唯有屠魃不知在修炼室练什么邪门功法。”金大将军答。

“烦请带我去看看。”萧先生道。

几人匆匆向修炼室所在的洗竹园走去，沿途所见，许多府上家眷、护卫、仆从皆是三五成***头接耳，神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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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竹园中，金沅、靡潜两人在走桩，脚下比通常走桩快了数倍不止，疾速在院中绕行，行走中所持拳架却是屠魃自创的炼体拳。胡骇、小罗等几人速度却大不一样，脚下每一步似乎都重逾千金，面带甜美笑容，行速极缓，仿若置身于泥潭大沼之中。而袁老大则静立于修炼室门外，一动不动，镇守大门。此刻见萧先生和金爷爷到来，急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却是悄然将修炼室大门挡了起来。

“何人在内修炼？”萧先生问道。

“先生，是屠魃在行功修炼。行功前曾有嘱咐，不可让任何人打扰。”袁老大急忙回话。

萧先生侧耳闭目，龙靖公子也是凝神倾听，少顷之后，两人对视，皆是震惊之色。

两人对视良久，龙靖公子轻叹一声：“哎！”随即垂头丧气退下。

萧先生正待说话，有护卫来报：“将军，府中骡马、鹰犬此时俱都瘫软难立，蜷缩颤抖，亦有些屎尿失禁，似是因听闻此修炼之声所至。请示大帅是否可暂时迁移出府邸？”

“可以，速去。”金大将军一脸不耐烦答道。

萧先生再欲开言，却又是一片喧闹，原来是靡大帅驾到，几人急忙见礼。

“谁？”靡帅看向萧先生。

“屠魃。”萧先生答道。

“不出所料。”靡帅道：“龙麒渡脉诀？”

萧先生摇头。

“蛟龙八音？”靡帅再问。

萧先生依旧摇头。

“难道是……龙旗九战？”靡帅再次迟疑问道。

“靡帅不必猜了，都不是，还是不猜为好。”萧先生垂首道。

一时间，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萧先生道：“靡帅，我和龙靖公子在此护法就好。其他人还请全部退下可好？”

靡帅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所有人皆退下。袁老大临走之时，还不忘给先生深施一礼，道声：“拜托先生了！”

洗竹苑里清静下来，只剩下萧先生和龙靖公子两人，两人却均是倾听着那声音的变化，不言不语，似在等待着什么。

少顷，那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却依旧均匀沉稳。声音越来越轻，室外两人反倒愈加紧张，更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那‘惶~~~~呜嚯、惶~~~~呜嚯’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均匀，越是如此，室外两人越是紧张，萧先生额头冒汗，龙靖公子脸色惨白。

“先生，此声乃纯正的《真龙吟》功法中的‘鼾音’，擅自外传《真龙吟》，死罪难逃。此事，学生不只是孟浪了，真的是死罪难逃了！还请先生设法救我。”龙靖公子声音发颤，潸然泪下，浑身剧烈抖动，施礼乞求。

“暂且莫说这样的话，事情总有办法解决。先生会帮你的。”萧先生声音虽还稳得住，但脸色也是微现惊慌。

“世上竟然有这种人？不对啊，他最多只看了三分钟，三分钟啊！我不信，三分钟能看懂什么？更别提要记住了！这真的是《真龙吟》吗？先生，我从未听过龙酣是这样完美的。屠魃的惶~~~~呜嚯这三声是连贯的，这说明确实是真正进入了梦修境界，这也太神奇了！我猜想，这境界都堪比真龙了。您说，会不会……哎……到了如此细微轻巧，却还能保持均匀平稳，说明绝对是梦修，是完全不用意识引导的。”龙靖公子道。

“公子，你刚才想问什么？什么会不会？”萧先生问道。

“这……先生……我刚才一瞬间，”

“你再说一遍。”萧先生道。

“嗯？先生……”龙靖公子疑惑。

“我说，你再说一遍。”萧先生又道。

“是，先生。我刚才一瞬间怀疑到，这屠魃修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真龙吟》，会不会比我家的真龙吟层次更高。毕竟，我们这一脉虽说曾经出现过修成了《真龙吟》当中六音的大高手，但我从未听过有人能真正的梦修，而且修得如此平稳、惬意。”

“你是怀疑什么？”萧先生问道。

“先生，功法原文说，‘龙酣之音’，由惶而转于呜嚯，三音流转，绵绵不绝。惶之音久长而颤，类金声、极极靡密’，只说这一个‘惶’音，我族所修者，从未有人修成纯正的‘惶’音的，都是近于‘哈’的音，确实是类金声，但论起“极极靡密”来，便又差远了，都能听出如爆豆般的颗粒之音。”

“所以呢？”萧先生继续问。

“所以？哦，我很疑惑。”

“哎！疑惑什么？”萧先生继续追问。

“功法原文说‘由呜而转嚯之音顿挫，呜为亮声，凝实如锤，而嚯为虚声，声若弥远之雷’，这两个音，倒是一般都能修成，但要论凝实如锤，传之弥远这两说则很难修成。更为关键的是，三音流转，绵绵不绝，这是根本没人能修成过。三音不连贯，就无法真正入睡，而且还很辛苦。所以说，我和族里人以前修炼这龙酣之音，都是不得不拆分成两段音来练的，我刚才听着他竟然能梦修，我都羡慕死了！”

“哎！！！我问！所以呢？”萧先生再次追问。

“所以，我就很疑惑呀。”龙靖公子喃喃道。

“公子，你真是想急死我啊！我知道你很疑惑！我问你，你之前说了什么？！听懂了吗？！”萧先生焦急难耐。

“嗯……嗯？”龙靖公子努力回想之前所说的话，突然似有所悟：“您是说我之前问‘会不会’这三字？”

“哼！接着说，会不会什么？”萧先生越来越不耐烦。

“嗯，我怀疑这不是真龙吟，而是比我所修的真龙吟更加高等的功法；我怀疑我家传的真龙吟是否真的是神级；我怀疑我家传的真龙吟存在很多错误。”龙靖公子一口气说出心中疑惑，心中顿感轻松了许多。

“公子，你要是怀疑什么，就认真地在心中好好把它说上三遍，马上！”萧先生道。

龙靖公子看着萧先生，疑惑不解，随即答声“是”，便开始闭目默想。良久之后，龙靖公子睁开双眼，看向萧先生。

“你心中有所怀疑，所以呢？”萧先生。

龙靖公子凝实着萧先生，依旧不明所以，不知若何作答。

“再默想三遍。”萧先生命令道。

“是。”龙靖公子再次闭目默想那句话。

睁开眼，看着萧先生，似有所悟。

“说！”萧先生命令道。

“是！”龙靖公子略略迟疑，便道出心中所想：“所以，我所见屠魃所修炼的，根本就有别于我族的秘传功法。所以！我若找到高人来帮我修正完善家传功法，或者我学到屠魃的这种更高级的功法，并修炼有成。就证明我不但没有泄露家传功法，反而因为求学有成，可能会从此提升了家传功法。所以！我不但无罪，反而会成为振兴家族功法的大功臣。所以！我现在应该去动心思、想办法，去虚心学到那更高等的功法，或许那才是真正的《真龙吟》。”龙靖公子越说越是激动，双目中神采奕奕，炯炯有神。

萧先生伸手，轻轻拍了拍龙靖公子的肩膀，也不说话，没再言语。

“谢先生救我！”龙靖公子一躬倒地。

萧先生则快速侧转身走开，假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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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在低语，却听那龙酣之音已停。过了一会儿，突然便听到“铛”的一声大响蓦然传来，将两人吓得一惊。过了一阵又听得“咣”的一声，声若钟鸣，震人心魄。再又听得连续两声“咣”音，声音弱了许多，随即归于静默。少顷之后，“乓乓”两声骤然响起，修炼室外廊道顶上噗簌簌落下灰尘，声音刺耳扎心，传出甚远，两人俱是一惊。

洗竹苑门洞传来开门声，只见靡帅进来。萧先生连忙摆手示意不必担心，手还没收回，便又突然“罡”的一声巨响发出，将萧先生与龙靖公子和靡帅几人都吓了一跳。

萧先生稳稳站定，再向靡帅摆摆手，靡帅欲言又止，想了想便撤步退出，随手关门。

那门还未关严，又是“罡”的一声，一道更加震人心魄的巨响蓦然而至，靡帅刚刚离手的门环一阵颤动。

童医官也不知何时来到，听着那声音传来，手抚太阳穴，眉头紧蹙。

金府，一声声巨响，震撼地唤醒了原本寂静的大营。周围各个营区，纷纷点起灯火，有人手持火把，查问情况。

“先生，这是在尝试着打开第二层的罡音，绝对是，他几次声音存在差异，是因为还在尝试行功的方法，尚还没有发出纯正的罡音。我也经历过，他发出声音，我这里是能有感应的。不过他虽还没有发出真正的罡音，但已经极为接近了。太强了！比我的真龙罡音纯正太多了！”龙靖公子激动说道。

“罡音何用？如何判定罡音的纯正和优劣？”萧先生问道。

“发出的音是纯正的由‘罡’转而为‘昂’的尾音才对，其中‘昂’音易发，关键是这个开口爆音‘罡’最难掌控。功法上说‘此乃真龙震怒之声，由闭合斥满而转爆开突破，以其妙音可极端激发气血之力，用之于战，乃以战修练之妙法，最壮人之气血本源。且又以音波攻击，慑其胆魄，扰其神识，乱其心智，其功威甚。’又说‘此法之妙，在于借敌我对战之巨力，以伐经脉，以淬真血。爆发之音，如破如裂，淬之血脉，回声绵长者淬炼之效尤佳。’”龙靖公子说道。

“原来如此！这是一种在战斗中淬炼经脉、提升气血的功法。怪不得龙族如此好斗。”萧先生感叹道。

“是啊，原文中还说‘龙之一族，毕生以此法淬炼积聚心脉精血，故皆敢忘死，从来以命相博。’意思是说，龙族一辈子都酷爱战斗，就是要积聚心脉之血，好像是说，心脉之血多了，就可以多出几条命的意思。”龙靖公子揣测道。

“罡~昂~~~~~~~~”“罡~昂~~~~~~~~”

“越来越纯正了！不但纯正，而且盛大！”龙靖公子道。

“为何说是盛大？何意？”萧先生问道。

“功法上说，真元灵气如狂潮之奔，刷经而啸，罡昂之音自发。这声音并非口舌之音，而是发自经脉，‘沉坠且刚，音类铁流拍岸，回声激荡，渐弱渐远’。据说行功顺畅的，回声连绵达到八重。”龙靖公子道：“回声越是连绵不绝，涤荡血脉的效果越好。回声越多，在每次战斗中，修行的成长就越大。现在听来，屠魃的回声已经有了五重之多。”

“哦？不错啊。你能做到几重？”萧先生随口问道。

“哦……嗯……我也快了，快达到三重了。”龙靖公子羞赧答道。

“罡~昂~~~~~~~~”“罡~昂~~~~~~~~”“罡~昂~~~~~~~~”

“罡音越来越密集了，说明他也越来越熟练了。”龙靖公子道。

洗竹苑门外，靡帅、童医官、金大将军几人焦急等待。金沅、小罗等一帮同学神情兴奋，激动不已。

两名兵士疾步跑来：“大帅，守备营和稽查处都派人来问何故异响不断，请示如何回复。”

“嗯……就说……嗯……是有人在……”

靡帅话未说完，再次传来“罡”的一声，声音比前一次更加让人心神摇曳，打断了大帅。

“有人修炼……”

“罡~昂~~~~~~~~”

“妈的，邪门了……”

“罡~昂~~~~~~~~”

“是功法的原因……”

“罡~昂~~~~~~~~”

“妈的，没了！复述命令！”

“是！有人修炼邪门功法的原因！”

“妈的！错了！！”

“请大帅赎罪，属下听不清！”兵丁大喊，一手扶额，一手伸开，似被震的神魂动荡、身形摇晃。

“罡~昂~~~~~~~~”

“妈的！等着别动！”大帅大喝一声，也不再等待，一脚破门，冲进洗竹苑。

靡大帅冲入院中，来到萧先生身前大声道：“先生，如此修炼不妥啊，太过惊扰，已经造成营里混乱。”

“靡帅莫急，此时屠魃行功正在关键处，不敢打扰，我暂且把修炼室封禁。”萧先生说罢转向，纵身一跃，如展翅之鹏腾空而起，来至修炼室屋顶处，双手掌心弧圈相向，凝出一团璀璨真元，再向下一按，那真元团瞬间化形、扩张，如同一只大碗，将修炼室罩住。此时恰逢屠魃再次发出“罡~昂~~~~~~~~”之声，却冲击在那真元罩内壁之上，那惊魂摄魄之声不再外溢，果真被封禁于内。

靡帅这才放心，向萧先生遥施一礼，快步走出洗竹苑。

龙靖公子仔细聆听，在那因封禁而不再远传的“罡昂”之声中，又有所察，低声惊叹：“七重回声了，实在了得！”

修炼室里，屠魃摆开拳架，脚下时急时缓，拳掌大开大合，环绕而行。行功渐渐顺畅，那“罡昂”的龙怒之音愈加纯粹正宗，心念动处，真元迸发，气至声开，“罡昂”之声如崩如烈，顿觉浑身气血奔涌，颇有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屠魃心知这是以战修炼的动功功法，静室修炼只能熟悉行功，不能全收修炼之效，便也不再流连，缓缓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