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李代桃僵

听着修炼室再无“罡昂”之音传出，萧先生收了神通，缓缓落地。

“咄咄咄”敲门几声，不一会儿，屠魃前来开门。

“先生！您怎么来了？”屠魃惊讶，急忙行礼。

“我和龙靖公子来给你护法。”萧先生道。

“哦！哦？谢谢先生操劳！怎么龙靖公子也来护法？哦，奥！我知道了，还是来找我切磋的吧？好啊好啊！去哪里打？”屠魃刚开口还很正经，一脸诚心谢意，说着说着说到切磋打架，便兴奋起来。

“安静！”萧先生看其浪荡不羁的样子，有点不耐：“没人找你切磋，你刚才修炼，声音巨大，已经扰乱了大营夜禁，我若不来封禁修炼室，阻挡声音外放，大营里的马快让你全部都镇趴下了！”

“哦？原来我有这么厉害。啧啧。”屠魃喃喃道。

萧先生见其贫兮兮的样子，没个正经样，便道：“你何时修炼结束？是否还会发出巨声？”

“先生，不会了。不会再发声了，我保证，我要修炼别的功法了。”屠魃道。

“那就修炼吧，自会有妥当之人给你护法，不须担心。”萧先生说完就走。

“先生！”屠魃再道。

“又怎么了？”萧先生不耐烦地回身问道。

屠魃上前恭敬一礼，郑重道：“学生无事，只是真心谢过先生！”

“呵呵。”萧先生浅笑一声，转身离开，关好房门。

已是夜间十点，修炼室安静了许多，只是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声音微弱，却很是怪异。

修炼室外，龙靖公子低头沉思，萧先生看着他，两人均是沉默。

“请教先生，若是我去找屠魃求教，是否可行？”良久之后，龙靖公子问道。

“哎！”萧先生想了想，看看四周，挥手间布下一道隔绝神通，这才回话：“屠魃此人，虽说本心正大，但性格还是很强的。你去找他，准备如何说？先说好！为师不知你们之间的事情，这一条，你认可吗？”

“自是认可！学生与屠魃之间的一切交往和私下约定，皆是学生私下所为，先生自然是一概不知的。”龙靖公子急忙痛快答道。

“既这样，为师便帮你分析一二。若如午间所说，请他帮你修改完善功法？传之出去，岂非……就等于你擅自对外泄露功法，自启祸端？若真是屠魃看过之后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倒还好，看上两眼，玩笑一场。可若是反过来，人家真来给你修改完善一番，你该清楚，呵呵，那岂不是说你坐实了……私传秘法？你家族长辈岂能放过你？你家族之峻法严刑岂是虚设？你自该知道，为了这部功法，你家付出了何等代价？你能当得起吗？再者，真若是定你个私传秘法的罪，不但要来人收了你的道行，且会累得这无辜的屠魃也是大祸临头，到时候，你于心何忍？你本是一时争强好胜之举，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你愿意吗？”

虽是在封禁之内，萧先生仍不动嘴，施展传音之术说道，眼睛却是看着身边篱笆里的花花草草。

“直如先生所言，确非学生所愿，学生……哎！悔之晚矣！”龙靖公子悄声说道，泪流满面，神色惊慌失措，双手扶住院中篱笆，不住颤抖。

“还好，公子聪慧，适才不是自己已经有了纾困之道吗？呵呵，你看，这李子，长得多好……”萧先生微笑，举手一指。

顺着萧先生所指看去，只见那篱笆里的一颗李子树上，未成熟的果实，颗颗饱满，坠得压弯了枝条。龙靖公子心中不解，一脸疑惑。

萧先生也不言语，只是沉默。

良久之后，转头凝视龙靖公子，见依旧神色茫然，无奈微微摇头，笑着传声道：“为师此生，桃李遍天下，失之一桃却又如何？呵呵……”

龙靖公子听罢，苦苦思索，依旧不解。

萧先生见龙靖公子依旧不解，苦恼已甚，再次微微摇头道：“你今日陷此僵局，何以解脱？”

龙靖公子再想了想，陡然圆睁双眼，再行大礼，悄声道：“学生懂了，自然是李代桃僵。”

萧先生仰望夜空，再不做声。

龙靖公子额头冒汗，压低声音道：“今日屠魃所修自是独有秘法，只是不知是个什么名字，同为龙族神功，但却比我家传神功《真龙吟》更为高明许多。有此良机，学生自然不能错过，势必要虚心求教。”

“若是不得传授呢？”萧先生问道。

“嗯？嗯……嗯……”龙靖公子无语。

“怎么不答？”

“那学生唯有恳切求教，绝不放弃……”龙靖公子道。

“若是无论如何都不得传授呢？你当如何？”萧先生道。

“……”龙靖公子无语。

见龙靖公子依旧无语，萧先生传音道：“公子，你当明白。为师虽是在维护你，但并不会因此而不维护别的学生。为师身受重托，将你带在身边，自是把你看得极重，也定要引你走正道路，一路护你周全。但你要明白，你与屠魃并无不同，与其他的同学想比，也是一样。在为师这里，你并不因出身而比别人高贵，也不会因家族权势便可凌驾于他人之上。为师当秉持本心，一视同仁。此说，你可理解吗？”

“学生理解。”龙靖公子答道。

“你再想想吧，若是你去求教而不得，那边怎样？”萧先生道。

龙靖公子思索良久，垂头丧气道：“怎样也不怎样，当如一切未曾发生一般。此事乃因学生轻狂，主动所为。屠魃数度赔礼致歉，又曾明言推拒观看功法。是学生狂妄，一心求面子上压过他，小觑了天下人。若有恶果，自当甘心领受，引以为戒。只是怕屠魃不识此事轻重，恐日后张扬出去，再生变数，反而害了他。此事还望先生操心善后，以求稳妥。”

“你即如此想，为师便放心多了。守得本心，方能舍得外物。此事为师自当设法帮你们求个周全，但为师只能以公理言说，不能强求。若是说不通，也就只能罢了。暂不说了，公子不要因此事压力太大。”

“是！”

萧先生散去了那道隔绝神通。两人沉默，龙靖公子既已将事情想明白，心中便坦然了很多。

“先生，怎么没有声音了？”龙靖公子问道。

“可能是一种静功吧。”萧先生道。

龙靖公子疑惑道：“可是，真龙吟功法里没有静功的啊？”

“哦？”萧先生不禁也疑惑起来。走至修炼室门外，神识散开向室内扫过，竟然真的一丝一毫的呼吸声都没有。

“确实没有，连那呼吸声都没有。呵呵，这小子钻哪里去了？”萧先生诧异道：“以为师的功力，若是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那只能说是没有呼吸。”

萧先生并不惊慌，再次展开神识，向房间内扫去，良久，依旧没有听到一丝呼吸声，但却听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奇怪声音“嗡嗡”作响，再细听时，却又听不到了，不禁大感奇异。凑近门缝向内看去，却见屠魃侧卧于地上，依旧还在。

“奇怪，没有呼吸声。”萧先生低语道。

“什么功法，这么神奇？”龙靖公子也是诧异自语。

“公子，你刚才曾说，这门《真龙吟》没有静功？”萧先生问道。

“是的先生，这《真龙吟》功法的妙处便在于龙吟之音，以十种不同的龙吟之音来修炼，或者催动血脉，或者激发潜能，或者提升精神力，还有易筋、锻骨、提速、摄神、壮大真元等等，各有奇效。或者说反过来，就是在行功修炼的同时，自然会发出相应的各种声音。每一式功法，都自有其对应的龙吟之音。”龙靖公子回答道。

“哦！我忘了，其实这十种龙吟之音当中，有一种是声音微小的……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越微小越好，那就是龙潜之音，是‘嗡’音的，可这一音是无法修成的，家族之内历史上从未有人修成过。”龙靖公子急忙补充道。

“嗯？难道说，他竟然在修炼这一道龙吟的功法？”萧先生疑惑道。

“不可能吧？我家老祖曾说过，这套《真龙吟》有三式是无法修的，其中就包括这个龙潜之音。另外两式是龙游之音、龙亢之音。这三式功法，都是靠纯元催动，否则根本无法修炼。”龙靖公子解释道。

“你说这式龙吟是‘嗡’音？”萧先生听罢急忙追问。

“正是。这一式龙吟是源于龙潜于水的特性的，可以避水畅行，人身即为结界，便是张口也不会进水，能随便说话。行功修练时会自然发出微小的高频振荡声，细密的嗡嗡声。但若是不修练，单只是闭息养神的话，也可以完全不发出声音。所以，这一式龙吟可用于闭息战斗，也可用于无声无息的潜伏，以体表呼吸代替肺呼吸，直接吸入天地灵气而非空气。若是在水下修练，可以完全不需要空气，长久驻留在水中。”龙靖公子详细补充解释：“所以，屠魃修炼的不可能是这一式，没有纯元在身是不可能的。”

“哦，原来如此。”萧先生道。

两人继续观察屠魃动静，依旧是不闻丝毫声息。

老人依旧安静地仰望夜空，心情舒畅。

少年则踱步低声自语：“到底练什么呢？”

老人依旧在观星月之美，喃喃道：“别瞎琢磨了，屠魃是纯元在身的。”

少年瞠目结舌，以手掐住耳朵，用力拧去。

星月何不降一梦？

醒来诸般皆梦中。

————

十一点钟，修炼室的门打开，屠魃精神抖擞走出，看得出来，身心皆是愉悦至极。

龙靖公子急忙迎上，恭施一礼道：“屠魃，辛苦了！”

屠魃一愣停步，仿佛不认识一般，上下看了看龙靖公子，从容还礼：“龙靖公子，有劳您为我护法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是公子没事，那我就回去休息了？”少顷之后，还是屠魃先发话道，边说着话，脚下便抬腿。

“还请留步！”龙靖公子连忙道。

“莫非公子现在就想要切磋？”屠魃眼睛睁大，喜上眉梢。

“没有！只是一番反省，觉得中午之事实在是太过张狂无礼，我这儿给您郑重道个歉，还请您多多原谅！”龙靖公子恭敬深施一礼。

“诶，别啊，怎么还‘您您’的？还叫我公子？您这……有点……呵呵，公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中午说的事，咱俩可谁都不欠谁什么。这得先说清楚啊！要说欠，就欠您一次切磋，这没问题，我随时奉陪。你要说改功法的事，也不是不可以，那都是小事儿。别的可什么都没有，没错吧？别的，你可别赖上我。”屠魃连忙撇清。

“没有！绝对没有别的。再说，也不是想改功法，我那功法和您修的功法比起来，不值一提。我现在找您，是想向您请教，想拜您为师！”龙靖公子急切道。

“什么？？！！开玩笑！！！？？？”屠魃大惊。

“诚心诚意！在下绝对诚心诚意！怎能是玩笑？！是真的想拜在您的门下！”龙靖公子深躬倒地。

“哦！哦！哦！天呐，什么意思？！我哪有什么门啊？您可别吓唬我，有话说话，没事就都回去睡觉，您这也太吓人了？！”屠魃只觉无比怪异，连忙侧身避开龙靖公子的大礼，拔腿就跑。

龙靖公子急追几步，又觉无礼，停下脚步，万分失望地看着屠魃一路飞跑，冲出了洗竹苑。

屠魃刚出洗竹苑大门，便被萧先生叫住，惊魂未定之下连忙施礼道：“先生辛苦了！先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位龙靖公子好像疯了，他要拜我为师，怎么回事啊？您快去看看吧！”

“屠魃，为师有话要说，你跟我来。”说罢便行。

屠魃连忙跟上，心里倍觉蹊跷。来到一处凉亭，萧先生随手布置了一道隔绝神通，小凉亭仿佛瞬间被一个飘忽的光膜笼罩起来，看那外面，画面微微浮动。屠魃顿时来了兴趣，伸手摸去，却仿佛什么都触摸不到，却又知道是被真实的隔绝了。

“屠魃，你对为师还算相信吗？”萧先生问道。

“自然，先生之前虽然怀疑过我，但从未对我动坏心，反而多有护持。而且我也是知道，自己身上的事，确实容易让人怀疑。那都不怪先生的。先生教我写字的时候，给我讲了本心，我都记着呢。看人当看本心。先生的本心，信得过。”屠魃推心置腹道。

“好，既然你相信，那么我要和你说几个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认真听仔细。”萧先生道。

“一定！先生的话，自然要认真听。先生请讲。”屠魃急忙答应。

“好。先生问你，你今日中午在龙靖公子手中见了一套功法，从那时起，直到此时此刻，那套功法的名字和功法的内容对谁提过吗？”萧先生问。

“没有！一句都没提过，就是几个同学问起过，觉得新鲜，我都说不记得了。”屠魃道。

“那好，切记！你今日在龙靖公子手中所见功法，我不知真假，也不知什么功法，但知道背景极端危险！若不谨慎，必将大祸临头！所以，你没有记住任何内容！甚至连功法名字你都忘记看了！是吗？！”萧先生道。

屠魃看着萧先生，疑惑不解，随即忽闪着明亮的眼睛，情真意切地笑着答道：“诶？先生您怎么知道的？我本来就没看，就是随手翻了两下，在龙靖公子面前故弄玄虚装装牛皮而已。书名我确实是忘记看了，书名是几个字都不知道诶。”

萧先生一愣，凝视着屠魃，随即会心地笑了笑，拍了拍屠魃肩头：“你能记住就好，此事不可托大。另外我要建议你一事，你不妨自己决定。但不必一定听我的意见，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先生请说吧！”屠魃痛快答道。

“今日晚间你所修炼的那套功法，你可以传给一人，并且要传的话，也只能传给一人。那套功法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反正是你的，你自己定吧。记住！我说的是今日晚间你修炼的你自己的那套功法，那套不知什么名字的。而且，这套功法太过惊世骇俗，必定有很多人会问起，你要想好来路，免得引人怀疑。”萧先生说完看着屠魃不语。

屠魃也看着萧先生，二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萧先生一脸戏谑的笑容，扬了扬下巴，示意屠魃别装哑巴了。

屠魃连忙开口：“先生，您说的是不是我今晚练的那套大喊大叫的？那是麒麟啸天尊大法，肯定不会随便传人的。要传人也得看资质嘛，回头我看看那个龙靖公子怎么样，要是合适，收个徒弟也是可以的，就看他有没有造化，懂不懂事了。嘿嘿！我还是小哑巴时候得了一场造化，梦中得了龙麒麟龙山散人的点化，梦授神功，不然我一个哑巴怎么能会开口说话了呢？呵呵，这个事真得看机缘了，哈哈哈……”

萧先生也是看着屠魃，眯起眼“呵呵呵”地笑着。

“不过先生，学生这么懂事，你就不奖励个什么神兵利器啥的……”

“滚！”萧先生冷冷一声，扭脸便走。

“您看您看！哎！学生开玩笑呢！怎么您老也学童爷爷了，开始骂人了……真开玩笑的，您别走，再学一笔，再学一笔，该学折弯了！先生，别走啊，开玩笑的……”

萧先生撤了那神通屏障，两人有说有笑的回了萧先生府上去上那书法课，一提起屠魃学书法，萧先生就很愉快，比屠魃更愉快，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好苗子，只是学了几天，又只是学了几个笔划，那字写的，楷书，个个都如字帖一般，看着就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