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书本上的天魅国

路老先生乃是天魑国当之无愧的骨科泰斗，在骨科领域里浸淫数十年，博采众长，学识深厚。而屠魃头脑清明，一点就透，同时脑中思辨灵敏，犹如天马行空一般，一边学习一边举一反三，转眼就能生出各种令人拍案叫绝的奇思妙想。一老一小在大帅的书房里聊得兴高采烈，聊得不亦乐乎，聊得不知疲倦，早就错过了饭点。

尤其是路老先生讲到了骨科的正骨，重在关节，若非骨折、骨裂、骨疏、骨瘤，多数情况的伤病都是发生在关节。这一说法，让屠魃立刻将路老先生引为知音。

屠魃自己就特别注重关节，在战斗中，也最爱攻击敌人的关节。在没有任何人传授、指导的情况下，自己就拿出了极多的时间去研究人体的关节、韧带，一旦有所心得就用在自己的功夫上，之前的几次遇险，在战斗中可以说是大大受益。此时再听路老先生讲起自己的拿手功夫，什么拆骨手，什么剔骨刀，俱都是博大精深又实用至极的绝妙手法，不禁听得热血沸腾，时不时就发出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赞叹，心中的体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跃跃欲试。

尤其是一门叫做“穿心锥”的小巧兵器，屠魃学来最是上手快速、理解深入。这是一套近身搏杀、刺杀的功夫，专门针对敌人的心脏。战斗中只用一支一尺长、半个小拇指粗细的钩锥，招招都瞄着敌人的心脏下手，无论身前身后还是腋下，只要是找到合适角度，那就是一击穿过骨缝，直刺入心脏，拔出钩锥的一瞬，敌人就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然后很短的时间就会毙命。

因为钩锥很细，入体之处形成的创口不过一个细孔。可这钩锥的尖端有个机关，设计的简单而巧妙。那是连接在钩锥尖端的两根弯刺，钩锥入体时两个弯刺是合并的，并不形成阻力，可一旦回收，弯刺受阻便会顺着弯刺的弯曲方向自然撑开，刺入心肌，而随着钩锥离体会转过一周，再度变成合并状态，可以轻松离体。可这时候，钩锥所穿过的心脏，已经被绞烂，心血喷射向胸腔之内。本来在钩锥入体的瞬间，心脏的剧烈刺痛便会令敌人全身无力，从而绝无反击之力。而拨出的瞬间，那残忍的绞裂之痛形成的冲击，更是使人连思维都立刻停止。钩锥离体的一刻，敌人必会委顿在地，开始抽搐，几秒钟后心跳停止，绝无意外。

这套功夫的核心不是力量，也不是招法，而是对于人体骨骼结构、内脏位置的深入理解。屠魃自己本来就倾心研究过人体骨骼关节，又对匕首刺心脏的招法有过深入的研究，更是曾有过实战搏杀致胜的经验。因此，对于这套功夫，那是一学就会，一会就通，一通就跃跃欲试。

眼看屠魃拿着自己的那支钩锥，眼神总是盯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转来转去，就连路老先生都有点心悸：“小友，眼神老实点行吗？你拿着钩锥别老盯着我胸口看，怪瘆人的。”

“诶呦，抱歉，抱歉！”屠魃连忙应道，收回自己的眼神。

手里掂量着那支钩锥，心中暗道：其实这东西不见得一定刺心脏啊，要是不想让敌人立时嗝屁，刺在肝脏上也有妙用，同样是一刺之下没了战斗力，可肝脏会极为疼痛，很难忍受，必定会大喊大叫的制造紧张、然后慢慢才死去。还有，如果刺眼睛，那就一定会把眼珠子拽出来。如果刺蛋蛋，那就把蛋蛋搅碎了。嗯，好东西啊！

一连三天，除了每天上午的训练，屠魃就泡在了路老先生这里，如饥似渴地参研着路氏古源的各种神奇功夫和医治之道，兴致上来，便通宵达旦地练习、体味。

路氏拆骨手，是专门拆人骨骼的功夫，研究的是各种使人脱臼的手法。所谓脱臼，就是骨骼和韧带脱离了正常的关节位置，因此也叫脱位。不但有常见的肩关节脱位和颌骨脱位，还有很多种，包括肘关节处有挠骨脱位，手指关节脱位，甚至连腰椎、胯骨也可以造成脱位。在战斗中，往往可以利用敌人的力量和动态，做出相应的打击，使敌人瞬间骨骼脱位。

路氏剔骨刀，两面有锋，尖端弯曲而锋利，刃长一尺，正反可用。剔骨刀法，极为残忍，就如同杀牛剔骨一样，只不过这套剔骨刀法剔的是人骨，是在战斗中进行的，双方交手，一个不慎，可能刀锋相错的瞬间，一条手臂的一面肌肉就被整片剖了下来，剔得个骨肉分离。也可能是不经意的轻轻一刀划过，一条重要的韧带就被隔断，一条腿或一只手臂可能就因为这轻轻一刀而被废掉。

对于那套穿心锥功夫，屠魃更是下了大功夫。招法不多，只十余个，早已融会贯通，可以说屠魃现在敌人左胸、左肋的任何位置，都能轻易找到入锥的位置，只要在战斗中能够捕捉到机会。头脑中把自己最近经历的几场战斗重新演绎一遍，脑中画面还原的无比真实，机会，又一个机会，再一个机会……屠魃平静的面容渐渐笑了出来，机会很多。

这些机会说明自己经过最近的训练、研学，眼界提升了！战斗意识提升了！如果再次投入战斗，生存下来的几率提升了！

——————

临近行动的日子了，屠魃这两天每天都要来学塾的藏书室看书，专门研究介绍天魅国工匠、饮食、医疗、民俗的书籍。

对于这次行动，大营里一直都是严格保密的，除了屠魃，童兵营里没有任何人知道。私下里，屠魃对这次行动是有许多自己的特殊想法的。

目前来看，要想成群结队的深入敌后，除了派童兵营的孩子们去，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两国人的面貌差异太大，以至于即便是化妆，也无法掩盖成年人相貌上的巨大差异。可据说，就连天魅国的京城里，都有天魑国这边的孩子在公开活动，说明那边的人普遍对小孩子是比较宽容的。

另一方面，这种宽容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经年累月的两国征战，天魅国的经济已经不堪重负，在一个以放牧牛羊生存的草原国家，在一个被四面天险隔绝了外界的国家，在只有一个交界国同时还是死敌的国家，这样的战争，就等于是绝对的封锁。可问题是，战争意味着消耗，巨大的消耗！巨大消耗之后，就是极度的物质贫乏，之所以默许小孩子们的越境活动，主要是因为他们都在做一些小生意，别小看这些小生意，走动的人多了，就能带去很多那里极度缺乏的物资，听说非常赚钱，简直可以说是暴利。正是这暴利，驱动着孩子们铤而走险，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国。

据说在边境地区，五盒火柴，可以换一只鸡。一盒避瘟丹，可以换到一头牛，或者等价的黄金。在那边的大城市，一套产自天魑国的精美时尚女装，可以作为嫁衣出售，只要你能带到那里，就能轻易卖到数十倍于原价的价格，而且只收黄金。天魅国盛产黄金，而铁矿稀少，铸造技艺也不发达，成品铁器更是昂贵，少得可怜的出产量，还要用来铸造兵器。所以，边境上是严格禁止铁器流出的，小孩子们做些越境的还是可以的，但是绝不敢走私贩卖钢铁，一经发现，那可是要砍头的。

所以屠魃在寻找，想要找到一个死穴，天魅国的死穴。他想找的是，究竟什么东西支撑了天魅国百十年的战争。和靡帅、萧先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屠魃始终觉得，战争的胜负不一定在双方的刀剑之间，也不一定就注定要双方血流成河。他想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致胜办法。

天魑国这边有众多的陆上交界国家，国家间贸易发达，商业昌盛，物资充盈。在战争中消耗的一切，都可以在国家的经济中获得补充。而天魑国显然是没有这个条件的，一个国家不可能万物不缺，那么就一定会有消耗严重却又得不到补充的必须物资。而这种必须物资哪怕不是战争中会直接用到的，也一样会成为致命的死穴。

很可惜，学塾的书籍是很杂乱无章的，有些还是缴获来的，屠魃并没能从中找到什么启发自己的内容。心中想着，若是有了机会，在天魅国那边一定要多买一些书籍回来。

此时，屠魃手头上拿着的是一本介绍天魅国铸造工艺的书，名为《天魅神匠录》。里面介绍的是历朝历代天魅国成名的工匠，尤其以铸造师、炼丹师为重。在屠魃看来，天魅国的铸造技艺很是落后。瘦爷爷那里自己可没少去，见过不少精巧手艺，也听说过不少上乘工艺，和这些比起来，天魅国的那些所谓的神匠，也算不上什么出奇的。

尤其是其中特别介绍的几件国之重宝，在屠魃想来没有一件是那种登峰造极的巅峰工艺，不过是手艺精巧罢了。

——————

回到洞窟宿舍，已是深夜。屠魃大大咧咧地往里面走去，他的房间在最里面一间，拿出钥匙，开锁、进屋、关门。随即靠近宿舍大门的一个房间房门悄悄打开，罗树林探头四处看了看，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童兵营孩子们养的信鸽、信翎都被屠魃派人接到了洞窟里喂养，罗树林看了自己的那几只，还很健康，看来自己不在家，家里给喂得不错。今天白天偷偷看好了洞里信鸽、信翎的出入通道，心里放心了很多。尤其让他振奋的是，今天大营里负责训练信鸽信翎的那名训导师，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窥，完整的训练了四五遍唤灵哨呼唤，信鸽信翎一遍遍被轰出去，又一遍遍被唤灵哨召唤回来，而自己就藏在一般，手拿着一块坚硬的石头，偷偷在地面上记下了完整的哨谱。这可是哨谱啊！整个大雪关大营的长途传令，靠的就是这信鸽信翎，而唤灵哨是掌控它们行动的不二法门。掌握了这哨谱，就等于掐断了全军的军情传递，也随时掌握了全军的军事动向。天呐，这是天大的功劳！现在半天过去了，罗树林想起这些，心里依旧是兴奋不已，难以抑制。

已是睡眠时间，通道里火把减少了很多，罗树林小心走在黑暗中，向那地窟入口附近走去。

屠魃进屋之后并未离开房门，房门也留下了一条缝隙，静立不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罗树林刚一出来，屠魃就知道了。也不着急，走向最里面的房间，挪开一个高大的柜子，露出一个洞口。看来肖华生办得还算利落，屠魃暗道。

从另外一侧的房间走出，很快来到大门附近，值夜的士兵见是屠少司来到，急忙要立正敬礼，被屠魃嘘声制止。随即屠魃反向内走去，来到安置信鸽信翎的那个角落，找了个阴影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看到罗树林蹑手蹑脚的摸了过来，径直走向放着他鸽子的那个笼子，四外张望一番，见并无动静，这才从鞋壳里取出一个小纸条，藏在了鸽子腿上的套管里。走到放鸽子的通道下面，将两只鸽子向上一抛，两只鸽子振翅飞走了。

屠魃暗笑，见罗树林反身往回走，距离自己不过七八米的距离而已，有心使坏，手指微动，外放一丝极细的阴寒真元，遥遥射去，点在了罗树林左边屁股的环跳穴上。自从在县城冰冻了云清姐姐家的那个老坏蛋，屠魃便有分寸了许多，心知只需要微小的阴寒纯元，就可以致人僵冷，所以这次出手轻了很多。

罗树林放飞了信鸽，正在心中暗自高兴，突觉屁股上一凉，随即寒意刺骨，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左腿竟然僵住，再也不听使唤了。满心惊惧，却又莫名所以，还怕被人发现，急忙忍着极寒和剧痛，两手一脚并用，拖着那条僵腿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