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辰华十五年

辰华十五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冻人了许多。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后，又升起艳阳，天气反复，叫人难以应付。

烧着地龙的厢房中，只见其中装饰样样精美，雕花状紫金香炉，吐的是沉水香，清雅不浓烈，人闻见了都不住道一句好。

暗红床沿四角都挂上了流苏香包。两个丫头模样的女子立于床前，面色有些焦急。

“小姐这要是发了热可怎么是好啊！大夫不是说喝了药就能醒过来吗！”身着青色衣裳的丫鬟说道：“我就知道！二小姐就没按好心，突然窜道小姐去和老夫人说什么出门祈福，若不是这样，若不是这样！小姐她能——”

“好了，你小声些。”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蓝衫丫鬟打断，“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你去叫南方再去请一下方大夫。”

话音刚落，就听到床上人忽然轻呼了一声。

“小姐！小姐您醒了！”青衣丫鬟惊喜的叫出了声，忙蹲在了床边，手搭在了被褥之上，眼巴巴地望向床上的少女，“小姐可有哪里不适？饿了吗？渴不渴？”

一旁的蓝衣丫鬟见状不禁笑出了声，便随手拿过一旁的茶盅，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将茶盅端到了她的唇边。

楚慕雲柔了柔自己的额角，饮下如玉送到眼前的水后，意识也渐渐找了回来，看着眼前的两人，她喃喃道：“如玉…如虹。”

原本蹲在床边看着她的如虹忙站起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奴婢在呢，方才是奴婢见您醒了，太高兴了，才逾越的！别让姐姐凶我！”

“奴婢们都在，小姐可要再躺会儿？”如玉将茶盅递到了如虹手中，示意她先躲开些。

此刻楚慕雲倒是不知这两人的心思，她颇为困惑的望着两人。

她母亲临终前曾亲自为她挑选过两个一等丫鬟，如玉如虹，皆是聪慧过人，样貌也清秀灵动。只是年少时因着旁人挑拨，对母亲有了憎怨，于是对这两人都不亲近。

总觉得如玉过于沉稳刻板，如虹又过于活泼聒噪，是断然配不上这个一等丫鬟的名头的。直到后来如玉死在了陪自己寻药的路上，如虹也因擅自出宫，死在了凤夫人手中。那时她才明白，偏见总是让人刻意忽略真心待自己的人。

可是如今，她们都如此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着实让楚慕雲有些恍惚。

她左右顾盼房中的一切，片刻后，放在被中的手交拧在一起，刺得她一阵疼痛。楚慕雲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宛若疯魔一般。

这老天爷到底是长了眼的，待她不薄，让她重新活过来了。

旋即目光凌厉一聚，楚莜，萧永越，你们且等好了。

一旁躲在桌边的如虹听到这笑声，以为小姐是让自己气着了，毕竟往日里小姐已经很不喜自己了，这下怕没好果子吃了！

赶忙上前，秉持着与其被动受罚，不如主动领罚的原则，跪了下去“方才是奴婢唐突冒犯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楚慕雲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抬手示意如玉扶自己起身。慢慢踱步到了如虹身侧，说道：“那如今是几何，你答上来，我便饶了你。”

她需要尽快确立如今是什么时候。

“啊？只回答这个就可以了吗？”如虹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慕雲，随后又疑惑地看向如玉，老老实实道：“现在是辰华十五年，等半月后过了年关，就是辰华十六年了。”

“辰华十五年年末。”楚慕雲低声重复道，她深刻地记得就是这次的年底，她同楚莜一起去拜佛，却不慎落水，但是却被萧永越救起，后来便更是对他情根深种，对着兄长以死相逼，让他在皇帝面前求来了一道赐婚圣旨。

还在回以具体时间时，就见外头洒扫院子的丫鬟跑了进来，“大小姐，二小姐前来探望您了。”

“拦住——”如虹刚出口阻止，便见楚慕雲抬手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不一会儿，便看见外头走来一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穿了件鹅黄色绣兰的狐皮袄子，月白的百褶如意裙，梳着飞仙髻，灵动秀美。这是贵妾章氏所生之女楚莜。

少女踏进内院，瞧见倚在床边的楚慕雲，未施粉黛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却也掩盖不了精致的五官和绝世的容颜。素白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秾丽却多了份柔弱之姿。楚莜脚步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自责道：“都怪我，说什么想要去为父亲祈福，害得姐姐去和祖母说这事，还被她责罚。”

说着，眼眶里便含满了泪水，摇摇欲坠，“听了姐姐受罚，我是紧赶慢赶地去找祖母求情，到底是晚了些，还是害姐姐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