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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背盟败约(五)

程璟去找了皇帝,他说,“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再无战事,朝局也稳定,他原就尚了公主,再入朝为官已不大妥当,从前是时局的必然,如今他也该循规蹈矩才是。”

对于程璟的请求,皇帝愣住了,他久久没说出话来,他意识到有些事似乎是他想多了,他确实有疑心,程璟如今说是功高盖主也不为过,但他没想到,程璟会主动辞官,且就在他想找人制约程璟后,皇帝觉得他似乎寒了一位臣子的心,他极力挽留程璟,但程璟去意已绝。

他道,“君为父,若哪一日君召之,子定不敢违!”

皇帝此生没有过什么后悔的事,如今却是悔不当初。

九月,中书令请辞,帝感念其对天下的劳苦,封安乐候赐千户。

得到程璟辞官的消息,久不露面的洪秀莲来了公主府,她那身份原是进不了公主府的,只是她是程璟的母亲,所以护卫也没敢拦她,同洪秀莲一起来的还有赵荃和赵奎。

赵奎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当听到程璟辞官的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到祖宗牌位前上了炷香,然后便撺掇着洪秀莲来了公主府。

进了公主府,赵荃一句话也没说,大多数话都让洪秀莲给说完了。

洪秀莲对程璟笑了,她笑着说,“早知道你是个福薄的,就同你那早死的父亲一样,你们程家的人,骨子里透着狠心,连自家亲兄弟都可以不管不顾,此番也算是老天开眼了,如今你已是名落孙山,而我儿却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你娶了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空有虚衔的女人家罢,你如今倒是越发没出息了竟然躲到了女人身后。”

“赵夫人请回吧!”这是程璟对洪秀莲说的最后一句话,今日起他同洪秀莲的亲缘算是尽了。

洪秀莲可以不把他当儿子,就算洪秀莲不把他当人,他也会把她当母亲小心侍奉着,洪秀莲也可以说程家的不好,其实如果是为了母亲的话,一个小小的程家对于程璟来说总是可有可无的,可是洪秀莲提到了他的父亲。

那个终日脸上挂着笑的人,那个每日和药理打交道,不为小利一心为了他人的人,那样一个人是程璟的父亲,也是程璟的苍穹,他曾为程璟顶起了一片天,也是程璟黑暗唯一的一丝暖意,洪秀莲不知道程璟心里有多委屈,程璟委屈时只有已故的父亲陪着,他想父亲总是陪着他的也就不觉得苦了。

程璟十岁之前糖罐子总是满满的,虽然旁人总说男孩子家家的,没必要那么娇贵,可那个男人总说,“不妨事的,小孩子家家喜欢甜食很正常,再者我家孩子怎么样,我自己有分寸,铁定会让他长成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十岁之后,程璟落到嘴里的只有咸咸的眼泪味。

他也听人说起过,开心时流下的眼泪是甜的,可他从没有尝过甜的眼泪,因为他从没有落泪是开心的!

洪秀莲走了,她此回走得很狼狈,她骂骂咧咧的,她是被秦安公主让人给轰出去的。

秦安公主一改往日里的娴静,几番要和洪秀莲吵起来,不过或许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她母亲是皇帝的如妃,皇帝很宠如妃,皇帝曾说能娶到如妃是他此生最称心如意的,所以也宠得秦安公主一副骄纵的模样,哪怕后来如妃仙逝,皇帝另有了新欢也没有改变,直到她遇见程璟,那日她托人打听。

当宫女问道程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时,程璟说,“吾心悦着,温婉矣。”

后来秦安公主便性情大变,她不再因为一点小事就去责罚宫人,她去找皇帝赐了婚,后来,秦安公主嫁给了心上人,哪怕心上人只以为这是一场盲婚哑嫁。

程璟第一次看秦安公主这样的一面,他原只以为她只有贤淑的一面的,程璟心里苦涩,但面上却笑了,他并不是一无所有的。

他没有了家,可他却有了自己家,他有爱他的妻子,他也成了一个父亲。

转眼到了三月,府中的桃花盛开了,这一年,公主府的笑声比往年多了许多,这一年,程璟才知道,他作为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多少是失败的,从前他总是追朔往事,却忽略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也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的责任。

不上朝的日子,程璟学会了描眉,他总说秦安公主画远山黛好看,程璟也学会了许多木匠活,小孩子正是玩的时候,谁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能陪着自己戏耍。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两年后宫中突然传来噩耗,皇帝病重,皇帝召了程璟入宫,此去是托孤,太子年幼,各地藩王虎视眈眈,皇帝希望程璟能继续入朝担任中书令辅佐新君。

皇帝的话如同砸在湖面上的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君臣父子,程璟接下了中书令的位置,因为幼帝也是秦安公主的亲弟弟,但一旦接了这个位子,就将会被朝中无数双眼睛盯住。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皇帝驾崩后,太子即位,程璟再上朝堂任中书令,太子太傅,顾命大臣。

程璟重新进入朝堂,一时引起恐慌,谁也不知道先帝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一时对程璟也是恨之入骨,程璟出入朝堂不足三月便遭到了七八次暗杀。

但这些程璟都不在乎,直到秦安公主和俩个孩子突然被人劫走了,程璟才一时慌了神。

但这便不是最崩溃了,最崩溃的是当程璟带着羽林卫找到妻子和孩子时,却发现劫持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两年不见,洪秀莲老了许多,瞧见程璟,洪秀莲情绪瞬间暴动,她像疯了一样疯狂控诉程璟,她道,程璟是一个煞星,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又克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程璟这才知道,原是先帝下了一道密诏,先帝派人处死了赵家父子,因为赵家父子意欲谋害程璟亲子!

但这些在洪秀莲看来就完全成了程璟的错,因为她对程璟没有一点在乎,那一日,程璟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被母亲烧死在火海中,那日程璟疯了,他奔向了火海。

突来的变故,当朝的中书令和公主都死,那日羽林卫诛杀了洪秀莲。

但程璟却始终没有和妻子和孩子在一起,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他答应过他的君王,可他却没有做到,程璟死后,他的魂魄一直被镇压在朝堂之上的五爪金龙里,无论如何,他许下的诺他得完成,直到王朝覆灭,程璟才得以解脱,只是他却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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