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岳一霄陪岳一依在幼儿园玩了一会儿过家家，等到六点多陆璨就气喘吁吁地来了。

“你跑着来的？急什么啊，又没有事。”岳一霄拿岳一依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陆璨接过水喝了，笑个不停，“我怕岳一霄小朋友等急了。”

“是挺急的，别的小朋友都被人接走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岳一霄想起之前网上流行的那个梗，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两个大男生就笑成了一团，最后一齐被做饭阿姨轰出去了。

陆璨推着自行车，岳一霄领着小妹妹，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让陆璨莫名生出一种家的温馨感觉。

在陆家，是不可能有一家三口同行的场景的。

陆璨的爸爸是一个商人，有自己的企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在陆璨的记忆里，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爸爸还没回家，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又已经走了。

当然，这是陆璨的妈妈告诉他的。其实陆璨总觉得，爸爸根本就没回来过。

陆璨的妈妈是一个很优雅的女人，每天按时上下班，把家里收拾得很好，也把陆璨教得很好。

但陆璨一直都有一种感觉，他的爸爸妈妈和别的同学的爸爸妈妈有一些不一样。

直到他们离婚的时候，陆璨才知道，这个家里从未有过爱。

他的妈妈毫无形象地把一生中的脏话都骂尽了，爸爸只是听着，一句都没有反驳过。

小陆璨听得很清楚，妈妈说，她是被骗了这么多年，她以为他只是不爱，却没想到根本就是骗婚——陆璨的爸爸喜欢男人，为了应付家里，才娶了她。

陆璨在以后的很多年，都难以消除心中的负罪感。

他和父亲都一样，他们父子俩误了母亲的一辈子。

妈妈头也不回地上了飞机，陆璨反倒松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岳一霄打断了陆璨的回忆。

“在想晚上吃什么。”陆璨撒了个谎。

岳一霄见陆璨不想说就没再问，顺着话头接下去，“要不我请你吃好吃的？”

陆璨挑眉，“你有钱？”

“我请客，你掏钱。”岳一霄嘿嘿一乐，“走吧走吧，那家牛肉面真的超级好吃。”

面馆就在小区后面的一条街上，这会儿正是饭点，人很多。岳一霄熟门熟路进去，用书包占下一张桌子，挤到前面去找老板娘要了两碗面。

陆璨锁好车抱着岳一依进来，岳一霄正在盛自助的小菜。

“坐吧坐吧，人多得等一会儿呢。”岳一霄用筷子夹腌萝卜吃，“你要不要写一会儿作业？”

“？”陆璨没跟上岳一霄的思路，“现在？我干嘛要在这儿写作业？”

“我怕回去晚了你写不完。”

岳一霄的表情很认真，以至于陆璨还纠结了一下岳一霄是不是在逗他。

“其实……我经常写不完。”陆璨艰难地开口。

“啊？！”岳一霄陡然坐直了身体，“是不是因为我耽误……”

“不是。”陆璨打断岳一霄的话，“有些太简单了，我懒得写。”

“……”岳一霄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受伤，“哦。”

陆璨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岳一霄来说可能有点残酷，他刚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突然又发现岳一霄现在这个小表情很是可爱，就不想说了。

但可以说点别的，陆璨试探着提议，“你要是有不会做的题，我可以给你讲。”

“不用不用。”岳一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学你的，不用管我。”

果然。陆璨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以后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岳一霄谈一谈。他脑子挺聪明的，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

等了好一阵子牛肉面才上来，不过倒是对得起这份等待。面条粗细均匀，劲道弹牙，面汤更是一绝，浓郁的牛肉味里带着一丝丝鲜甜和一丝丝辛辣，店家也实在，每一碗里都有两片厚厚的手切牛肉。

岳一霄拿了个小碗分了一点给岳一依，然后自己先喝了两大口汤，表情满是餍足，“怎么样，好吃吧。”

陆璨点头，“确实不错，好吃。”

“好吃还不贵，这一碗才六块钱。”岳一霄边吃边说，“这店开了好多年了，我小时候就常来吃。”

“这个小菜也是一绝。”岳一霄指了指刚才他去盛的腌萝卜，“没有萝卜辣味儿，又甜又脆，还不要钱。”

陆璨尝了一块，眼睛一亮，“好吃。”

“嘿嘿，你霄哥我从不骗人。”

陆璨好笑道，“你当哥还挺上瘾。”

“我本来就比你大。”

陆璨还想逗他，“你不是认我当妈……？”

“靠。没完了是不？”岳一霄用筷子敲他的手，但是被陆璨躲掉了。

陆璨笑笑，没再说什么。

期中考试转眼就来了。

岳一霄给岳一依请了一天假，准点参加了考试。他出门前特地检查了一遍书包，确定包里是自己的黑色笔袋，笔袋里是自己的碳素笔和2B铅笔。

七彩答题卡那种事有一次就够了，岳一霄可受不了月月来一回。

学校人多，考场前一天就分好了，今天大家就不用回自己的教室，直接去考场考试。陆璨是转学过来的，学号在最后，自然就在最后一个考场。不过他本以为会跟岳一霄在一个考场，结果并没有。

“你是几考场？”陆璨问他。

岳一霄看了看准考证，“二十一。”

“考场不是按学号排的吗？”陆璨发出疑问。

“是啊。”岳一霄没弄懂陆璨到底要问什么，停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靠，你是以为我有多差啊？！”

陆璨憋笑，“我以为你在最后一个考场。”

岳一霄冲他挥了挥拳头，“小瞧我。”

陆璨的确是小瞧岳一霄了。隔天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他吃惊的表情都没收住。

年级第一是陆璨，没什么悬念。他以前在省重点打下的基础，不是这些学生一时半会能赶上的。陆璨不光是年级第一，还是四科的单科第一，总分甩第二名七十多分。

但这不是让他吃惊的点。

陆璨的数学是单科第二名，143分。他顺着成绩单往下找那个第一，划了好久才找到，只比他高1分，是岳一霄。

“啧……你这数学有点牛逼啊。”陆璨忍不住感叹。

岳一霄得意地哼了一声。

陆璨又看了看岳一霄的其他成绩，皱眉，“语文22分，英语31分……”

“哎你别念啊！”岳一霄伸手去抢陆璨的成绩单，但是陆璨动作快，他没抢到。

陆璨继续念道，“……物理55，化学47，生物52。”

“霄哥，你偏科很严重。”陆璨总结道。

岳一霄不想理他，转过去假装没听见。

“我帮你补补？”陆璨问。

岳一霄不说话。

“语文怎么着随便写写也能有个70多分吧，你怎么考的22分？”陆璨伸手去拿岳一霄的卷子。

岳一霄把自己的卷子死死地压在胳膊底下，陆璨拽了半天没拽动，怕给他撕坏了，只好把脑袋伸过去看。

“你作文没写？”陆璨掀开一个角，发现岳一霄的作文纸都是空白的。

“不会。”岳一霄没好气地答他。

“作文有什么不会的，字数够了起码就有三十多分吧。”

“我不认字。”

“……”陆璨觉得岳一霄的问题可能有点大。

岳一霄现在很烦，他不喜欢陆璨这么说。陆璨是学习好，什么科目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但别人不一定这么觉得。他也不想陆璨浪费时间给他补课，他语文和英语从小就差，没什么补的必要。

月考完惯例调座位，这次老徐把陆璨调走了，换了一个平常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来跟岳一霄同桌。陆璨坐到前面去了，同桌是品学兼优的班长。

陆璨终于去到了他应该去的地方，座位一圈都是优等生。岳一霄看着陆璨的后脑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终于可以愉快地上课玩手机，不用怕影响他了。

结果这个笑容被老徐逮住了，“岳一霄，你别觉得陆璨走了你就可以放肆了。我教书这么多年，语文能考22分的就你一个。以后你不听课就给我写作文，一天一篇。”

“……”岳一霄的表情瞬间就垮了，让他写作文无异于要他的命。

陆璨回过头看到岳一霄的表情笑得不行，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看岳一霄吃瘪的样子。

新同桌罗梦欣忍不住问：“你跟岳一霄关系很好？”

“是啊。”

罗梦欣的表情很古怪。

“怎么了？”陆璨早就有这个疑问了，他感觉班上的同学都不太喜欢岳一霄。

罗梦欣纠结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跟陆璨嘀咕：“他脑子有问题。”

这陆璨还真没发现，“什么意思？”

“他们家的人脑子都有问题。”罗梦欣继续说，“他爸是个疯子，他妈是个傻子，他爸天天打他和他妈，后来他妈死了。岳一霄跟他爸一样，打架的时候都是下死手，谁都怕他。”

罗梦欣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对上岳一霄的眼神，吓得她赶紧转回去坐好。

岳一霄隔着五排人不可能听见她说话，但罗梦欣就是心虚。

陆璨也回头看了一眼，岳一霄挑挑眉毛当做打招呼了。

岳一霄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单纯就是在看陆璨。

陆璨的确很受欢迎，岳一霄想。女生都爱往他跟前凑，不像自己。岳一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新同桌，她离岳一霄半米远，恨不得坐到教室外面去。

岳一霄看着陆璨的后脑勺，心想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太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