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然哥本来想请陆璨和岳一霄吃饭的，但画展要到下午五点才结束，他走不开。

“那就晚上，晚上一定要等我。”

陆璨了解自家小舅舅的脾气，也没推辞，“那我们先去动物园玩，你好了给我打电话。”

“动物园？动物园好啊。”彭子然冲陆璨挤眉弄眼，“小璨璨抓住机会哟。”

出来以后岳一霄问陆璨，“抓住什么机会？”

陆璨一本正经：“教你写作文。”

岳一霄：“？？？”

周末赶上平安夜，动物园人山人海的。岳一霄也不敢把岳一依放下来，人这么多，一转眼就丢了。

“一依来我这里，让你哥歇一会儿。”陆璨把岳一依接了过来。

门口有圣诞老人在发气球，陆璨去要了两个。

一个小驯鹿的，一个圣诞树的。

陆璨把小驯鹿的系在岳一依手上。

岳一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气球，开心得不行，一直摇胳膊，小驯鹿就在空中跳来跳去的。

另一个圣诞树的系在岳一霄手上。

岳一霄：“干嘛？”

“怕你丢了。”陆璨牵住气球绳子。

岳一霄：“……”

陆璨牵着岳一霄去把那幅油画存在了物品暂存处，然后排队进园。

排队的人太多，陆璨突然感觉绳子收紧了一下，接着岳一霄就使劲挣扎起来。

“你能放开这绳不？”岳一霄声音很大，脸色也很难看。

旁边的人都侧目过来。

陆璨不知道怎么了，赶紧放开了绳子。岳一霄把气球解下来，一松手，绿色的圣诞树就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对不起。”陆璨道歉。

“没事。”岳一霄的手控住不住有点抖。

好不容易进了园，岳一霄马上找了个小空地，蹲了下来。

陆璨急忙跟过去看他。

“霄哥？”

在岳一霄的两只手腕上，有一圈圈白色细长的疤痕。只是时间太久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所以他也没有刻意遮掩过。

陆璨发现它们的时候，本是想看看刚才是不是气球绳子勒伤了岳一霄的手。结果看到那些疤，吓了一跳。

岳一霄把手抽回来，揣进了兜里。

“怎么回事？”陆璨问他。

“没事。”岳一霄不想多说。

陆璨猛地想起来，岳一霄身上也有很多旧疤。他本来以为是岳一霄打架受伤留的，但是这么想来，好像不是。

打架是不会在手腕上留下一圈一圈的伤疤的。

还有身上那些细碎遍布的伤口。

陆璨刚想再问，岳一霄就直接打断了，“不是割腕，你别问了。”

陆璨只好点点头，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但是陆璨心里有猜测。手腕上的，应该是用细铁丝之类的东西勒的，所以刚才那个气球绳子收紧的时候，岳一霄反应很过激。

岳一霄蹲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呼吸有一些急促。

陆璨把岳一依放下来，小姑娘用短短的手臂抱住了哥哥。

“我没事。”岳一霄的声音很哑，也很抖。

“哥哥不怕，一依保护哥哥。”岳一依轻轻拍哥哥的头。

有一些血色的片段在岳一霄脑海里挥之不去。利器刺破皮肤的声音，和男人气急败坏的叫骂。

男孩血淋淋地躺在地上，盐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浸渍着伤口，但是他一声不吭。

你喜欢听？我却不会如你所愿。

屋子里只有恶魔在咆哮。

岳一霄过了一会儿才把心情调整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反应了，久到几乎忘了那些血与痛的过往。

用细铁丝吊起来的双手，被推倒在满地的碎瓷片上，一次次被撕开无法愈合的血淋淋伤口。

岳一霄以为伤都好了，自己也早就忘了。

可是身体还记得。

岳一霄起身的时候，眼角还红着，睫毛有些湿润，被苍白的脸色衬着，脆弱得一触即碎。

陆璨给岳一霄买了一杯奶茶。

“谢谢。”岳一霄喝了几口，感觉舒服了一些，“陆璨，我刚才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

陆璨点头，“我知道。”

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看得出来。

陆璨不生气，陆璨心疼死了。

他的小狐狸受过那么多苦难，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喝完奶茶，岳一霄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就去旁边看了看地图，“去看大熊猫？”

“好。”

岳一霄走在前面，依旧两手揣在兜里。

陆璨抱起岳一依跟上去，“岳一霄。”

“嗯？”

陆璨伸出手，“要不要牵手？”

“不了吧。”岳一霄不太懂陆璨干嘛这么执着，“我不会走丢的。”

陆璨这次换了个说法，“可是我怕我走丢。”

岳一霄：“……”

岳一霄觉得陆璨可能是小时候走丢过，所以有了阴影，非要牵着点什么才好。

不敢一个人坐火车，去人多的地方害怕走丢，原来十项全能的学霸陆璨也是有弱点的。

于是岳一霄慷慨地伸出手，牵住了害怕走丢的小书呆子。

“不怕，霄哥牵你。”

嗯，不怕。我们都不怕。

陆璨牢牢地牵住了小狐狸。

熊猫馆里养了三只大熊猫，两大一小，圆滚滚的，像黑芝麻糯米团子。这会儿正是中午天气最好的时候，两只大的都在睡觉，小的贪玩，在爬架子。

爬着爬着就掉下来了，众人不禁一声惊呼。没想到那小糯米团子在地上滚了两下，又歪歪扭扭地去爬架子，十分的锲而不舍。

一会儿，饲养员抱了好多竹子过来，堆得像小山一样。

“大熊猫也太幸福了。”岳一霄趴在栏杆上看得很认真。

大熊猫津津有味地嚼着竹子，嘎吱嘎吱的声音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想尝一口。阳光直直地泻下来，照得熊猫肚皮毛茸茸又柔软。

岳一霄穿着奶白色的外套，也是毛茸茸的。

陆璨掏出手机，给岳一霄和大熊猫拍了一张合影，顺手发了朋友圈。

小狐狸也会像大熊猫一样幸福的。

动物园特别大，陆璨干脆租了一辆小游览车。岳一依坐在车上，开心坏了，一直咯咯咯地笑。

司机陆璨：“霄哥看看地图，我们下面去哪？”

岳一霄一边揽着岳一依，一边从包里拿出地图，“我看看……前面是狮虎山和长颈鹿园。”

陆璨：“那就去看长颈鹿吧。”

长颈鹿园的门口，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卖紫花苜蓿，是喂长颈鹿用的，很多游客都在买。

陆璨也去买了几捆，分给岳一霄兄妹，“走，进去喂长颈鹿。”

长颈鹿园场地很大，方便鹿们在里面活动。不过这会儿长颈鹿们全都凑到游客这边来了，摇头晃脑地讨苜蓿吃。

有一只矮一点的长颈鹿被挤到了旁边，岳一霄就带着岳一依去喂它。

岳一依害怕，不敢伸手。

岳一霄就拿了几根苜蓿做示范：“不会咬人的哦。”

长颈鹿伸出舌头把岳一霄的苜蓿卷走了。

岳一依也拿了几根苜蓿，岳一霄就握着她的小手伸出栏杆去，冲长颈鹿晃晃。

长颈鹿好奇地嗅了嗅岳一依，然后才叼走了苜蓿。

岳一依一下就被逗笑了，“痒。”

接着就不用岳一霄再教她了，小姑娘和小长颈鹿成了好朋友，不一会儿就把陆璨买的苜蓿都喂完了。

陆璨一直蹲在旁边看他们，顺便拍了很多照片。

在偷拍这件事上，也算是有来有往了。

“喂完了，走吗？”岳一霄起身。

陆璨看了一眼岳一依，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要不再买点儿？”

“买啥啊不买了。”岳一霄把岳一依抱起来，“以前我们家屋后面有一大片苜蓿，都没人要。”

动物园的还要花钱买，城里人真是有钱烧的。

陆璨无奈地跟在岳一霄后面。

后来他们又去看了很多漂亮的鸟，看了猴子和浣熊，爬行馆怕岳一依害怕就没去，最后又在海洋馆玩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陆璨买了好多小纪念品。

岳一霄觉得，在买东西这件事上，陆璨比小女生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离开动物园是六点半，彭子然给陆璨打过电话，接他们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彭子然生怕逮不着陆璨。

大老远走过来，彭子然就下车迎接了，陆璨怕他又是一个熊抱扑过来，结果人家根本没理他，直冲着岳一霄来的。

彭子然停在岳一霄跟前，从背后变出一朵玫瑰。

陆璨：“……”

彭子然冲陆璨挤眼睛，“学着点。”

岳一霄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遂把花接过来，塞在岳一依手里摇了摇，“一依谢谢舅舅。”

岳一依：“谢谢舅舅。”

陆璨：“噗。”

陆璨上了车还在笑，气得彭子然在下面掐他大腿。

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子没走多远就堵住了。岳一霄心里还有些疲累，不知不觉就在后座睡了过去。

陆璨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然后小声问彭子然，“小舅舅，你有认识的心理医生吗？”

彭子然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璨璨？”

“不是我，你别急。”陆璨急忙道。

彭子然是多玲珑的人，瞬间就明白了，“他？”

“嗯。”

彭子然回头看了岳一霄一眼，又看看陆璨，“严重吗？要是很严重你就……”

“小舅舅。”陆璨不想听到那句话。

他不会放弃的。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岳一霄，陆璨也不会放弃他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