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年前的时候，突然降了一次温，陆璨他奶奶病了，他只好回去住了几天。

岳一霄在家里闲来无事，看着网上的教程熬了一锅百合银耳羹，感觉还挺好吃，就用保温桶装了想去给陆璨和他奶奶送点。

他敲门的时候，陆璨正在洗床单，没听见，是奶奶给开的门。

岳一霄：“奶奶好，我是陆璨的同学。”

陆璨奶奶面无表情地盯着岳一霄，没什么反应。

岳一霄以为她耳背，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这次陆璨都听见了，赶紧跑到门口来。

“你怎么来了？”

岳一霄晃晃保温桶，“我熬了银耳羹给你们，对肺好的。”

陆璨冷着脸接过来，“你回去吧。”

“啊？”岳一霄一脸懵，“不让我进去吗？”

“不方便。”陆璨拉过门把手就要把门关上。

这时候陆璨奶奶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岳一霄，“啊……璨璨的同学啊……进来吧……”

“谢谢奶奶。”岳一霄一猫腰，直接从陆璨胳膊底下钻进屋里去了。

陆璨拦都没拦住。

岳一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陆璨为什么说不方便。

奶奶家收拾得挺整洁的，也没有其他人在。

“你们玩啊……有橘子……”奶奶指指茶几上的果盘，就慢慢地回屋去了。

“好的奶奶。”

陆璨没理岳一霄，接着去阳台把他刚才洗的床单晾起来。

岳一霄溜达过去，本来想帮陆璨忙，结果刚一伸手，陆璨就厉声吼了他一句。

“别碰！”

吓得岳一霄赶紧把手收回来。

“你干嘛那么凶，不碰就不碰呗。”岳一霄嘀嘀咕咕地回客厅去坐着了。

好几天没见，就这态度。岳一霄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自己就不该上赶着给人家送什么银耳羹，在家躺着玩手机不香吗？去网吧打游戏不香吗？

喝个屁的银耳羹，他不配。

但其实陆璨刚吼完就后悔了。

那床单是陆璨奶奶的，她有大小便失禁的毛病，用了纸尿裤也经常沾到床单上，就总是需要洗。

陆璨是嫌床单脏，才不让岳一霄碰的。

加上今天岳一霄擅自来找他，陆璨有点急。

陆璨不想让岳一霄接触到奶奶。

陆璨晾完床单回去，岳一霄低着头玩手机不理他。

“生气了？”

岳一霄还是不吭声。

陆璨坐过去，“你煮了什么好吃的，让我尝尝。”

岳一霄：“□□。”

陆璨乐了，“行，我来以身试毒。”

岳一霄瞥他，“傻逼。”

“那霄哥给傻逼盛一碗？”

“……”

他妈的以前陆璨没有这么厚脸皮啊。

岳一霄没好气地打开保温桶，给陆璨盛了一碗。

陆璨也不接，就着岳一霄递过来的手直接喝了一口。

“啊，真好喝，我死了。”

“自己端着。”岳一霄黑线。

“我手脏，你放桌上吧。”

岳一霄纳闷，他不是刚洗完床单吗，手哪里脏了。

陆璨的手被水泡得都有点发白了。

岳一霄还是玩手机，陆璨也没有打扰他，就安安静静看着。好几天没见，确实很想他了。

陆璨的理智告诉自己岳一霄该走了，但陆璨的感情说再留他一会儿吧。

半晌，岳一霄终于受不了了，“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想把你的样子留在我脑海里。”

岳一霄翻白眼，“你说得我像要死了一样。”

陆璨也不反驳他，“你回去吧。”

岳一霄沉默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今天的行为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先是未经允许跑到陆璨奶奶家。

又未经允许进来了。

未经允许想碰人家的床单。

可能确实做错了。他和陆璨没有那么熟。

岳一霄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奇怪。

他独来独往那么多年，怎么到陆璨这就变了呢？

陆璨见岳一霄不说话，有点慌，就伸出胳膊来想把他揽住。

但被岳一霄躲过去了。

“我不是赶你走。”陆璨说。

“回头我再跟你解释行不？”

陆璨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这橘子我昨天买的，特别甜，给你剥一个。”

这会儿又不说手脏了。岳一霄心想。

陆璨剥了橘子，直接递到了岳一霄嘴边。岳一霄觉得怪尴尬的，就伸出手来接。

陆璨还不乐意，“张嘴。”

岳一霄只好低下头，从他手上叼走了那瓣橘子。

清甜汁水迸出来的瞬间，陆璨奶奶突然举着扫把从后面冲出来了。

动作利落得跟刚才判若两人。

岳一霄吓了一跳，直接从沙发上窜到了茶几另一边。扫把落在茶几上，竟然把玻璃的台面打出了碎纹，橘子也骨碌碌滚了一地。

陆璨赶紧挡在岳一霄身前，看得胆战心惊。

那一下要是打在岳一霄身上，该多疼啊。

另一边陆璨奶奶还紧紧握着扫把，口中发出愤怒的气声。

岳一霄在后面小声问，“她怎么了？”

“你……你……”陆璨奶奶瞪着岳一霄的方向，“祸害……我儿子……孙子……不放……”

“我？”岳一霄指着自己，“她是说我吗？”

陆璨别过头冲他小声道，“你先回家去。”

岳一霄有点犹豫，“她会打你吗？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她不打我。”陆璨摇头，“快走，听话。”

岳一霄咬咬牙，转身走了。

陆璨奶奶还在后面举着扫把喊着让他回来，但是陆璨把她拦住了。

关门之前岳一霄最后看了一眼，陆璨正拿着一支针管给她推药。

镇静剂？

岳一霄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怪不得陆璨不想让他进屋。

原来他奶奶是这种病啊。

回了家，岳一霄靠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思前想后还是拿起手机给陆璨发消息。

“对不起，陆璨。”

“我不知道奶奶这样，我不该没有问就去你家的。”

岳一霄想了想，又发：“奶奶她好点了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刺激到她了，但总归是自己的原因。

岳一霄还挺内疚的。

过了一会儿，陆璨回复过来了。

“不是你的错。”

“她没事，睡了。”

“我这就回来。”

岳一霄刚想说让他别回来，门锁就已经转起来了。

陆璨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连鞋都没顾上换。

岳一霄吓一跳，“你急什么？”

“你……你没事吧？”陆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我没事啊。”那扫把又没打到他，他能有什么事。

陆璨还在喘，岳一霄只好给他倒了杯水。

陆璨喝了水，坐在沙发上，给岳一霄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在三四十年前，陆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家族。

这一代有两个儿子，陆恒之和陆怀之。兄弟俩自幼出类拔萃，样貌才情皆上品，陆家一时风光无两。

一转眼，就到了长子陆恒之的适婚年龄。这么优秀的人，自然是有不少人都盯着的。

但媒人踏破了门槛，陆恒之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后来有一天，陆恒之领了个男人到家里来。

陆恒之说，此生非这人不娶。

陆家顿时闹得天翻地覆的。

陆家主母性子刚烈，直接逼得两个人跳了海，尸骨无存。

陆家就此沉寂了四五年。之后才刚从丧子之痛当中走出来的陆家主母，又撞见次子陆怀之家门口和一个男学生拥吻。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逼陆怀之。

但陆怀之胳膊拧不过大腿，和母亲拉锯战了好几年，最终还是被安排着和一个女人相亲，结婚……生子。

“陆怀之就是我爸。”陆璨说。

岳一霄听得目瞪口呆。

“我妈被蒙在鼓里很多年……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妈就出国了。”

陆璨顿了顿，继续说，“去年我爸出车祸，死了。”

得知死讯的陆璨奶奶，当场就疯了。

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现在都不在了。

陆怀之的后事都是另一个男人出面处理的，陆璨连葬礼都没去。

后来那个男人给了陆璨很大一笔钱，让他给奶奶养老送终。

陆璨本不愿意的，但他不想让自己孤家寡人还过得太拮据，看在钱的面子上，他卷铺盖过来了。

也幸好来了。

不然怎么逮得到小狐狸呢。

“其实吧……我觉得性取向这东西，可能是遗传的。”

陆璨看着岳一霄。

岳一霄点点头，兄弟俩都这样，那可能确实是遗传。

过了足足三分钟，岳一霄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陆璨是陆怀之的儿子，所以陆璨也……？

岳一霄瞪大了眼睛。

陆璨好笑道，“你那么惊讶干什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岳一霄心想这不对啊，我不就是刚刚才知道的吗？

陆璨抓住他的手，拢在手心里，“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岳一霄的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

陆璨拉了一会儿岳一霄的手，又抱了抱他，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放开。

“她差不多要醒了，我得回去了。”

“好好照顾自己，嗯？”

“我过两天就可以回来了。”

岳一霄像根木头似的坐在那里。

陆璨以为他不愿意自己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不高兴啦，晚上我们视频。”

陆璨走后很久，岳一霄还在回忆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一直把陆璨当兄弟，陆璨居然把他当老婆？

而且他们还这样一起住了这么久？

岳一霄都不知道该骂自己太蠢，还是该夸陆璨很克制。

这事太他妈操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