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到这一层。
岳一霄侧耳听了一下，然后对陆璨说，“我有点困，先去睡觉了。”
“好，晚安。”
伸手挂视频的时候，不冷战炸着毛从他身上跳下去，飞快地躲进了卧室床底下。接着，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岳一霄没有去开门，岳海川就在外面大声喊他，吵得邻居家的小狗一直叫。
“岳一霄，你以为你不开门我就进不去吗？”
有钥匙插进了门锁，然后转动起来。岳一霄心尖一颤，死死盯着门口。
他怎么会有钥匙的？
岳一霄拿出手机，迅速打了几个字发给王宇。随后岳海川就把门打开，一步跨了进来，门在身后重重地摔上。
岳一霄站起来，还没说话，岳海川就一脚过来，把他踢得直接跪在了地板上。
“你带警察去抓秦宏？真是好本事啊！”岳海川猛地抓住岳一霄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来，然后一巴掌狠狠甩了上去。
只听清脆的一声，岳一霄白皙的皮肤立刻就红了，渐渐浮起一个五指印。
岳一霄晃了晃脑袋，这一下把他打得有点晕。岳海川还想再动手，但被岳一霄格住了，矮身一滚，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岳一霄重新爬起来，不动声色地向茶几的方向靠近，那上面有一把水果刀。
岳海川一脸横笑，戴着金戒指的手指不断张合活动着。他向岳一霄逼近两步，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小哑巴，除了你妈死的时候，我就没听你叫过。”他突然出拳，重重捣在岳一霄的小腹上。
岳一霄一下子脱力蹲在了地上，但仍是安安静静的，连个气声都没出。
他听见岳海川喋喋不休地在耳边说，“你在床上也不叫？这怎么行？男人都喜欢叫得好听的。”
是吗？可我还没和陆璨上过床呢。岳一霄只觉得眼前一阵红一阵黑，小腹像刀绞一样抽痛。
这样不行。岳一霄乱七八糟地想，不能被动挨打。
他得反杀，否则不等王宇过来，他就要被岳海川打死了。
岳一霄抬起头，死咬着后槽牙再次站了起来。
成年的岳一霄比过去更坚韧，也更漂亮，他的眼尾向上扬着，目光是凶狠的，下面却有一团红色晕开。
岳海川看着他，眼睛里闪着野兽一样的精光。
“你跟你妈真像。”
岳一霄在他扑过来的时候抓住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在出手的前一秒，门锁转了起来。
两个人俱是一愣，随后岳海川先反应过来，劈手夺了岳一霄的刀。
岳一霄以为是王宇来了，可门打开，冲进来的人却让他几近崩溃。
“陆璨！”岳一霄冲他大喊，“你出去！”
岳海川惊讶地看着陆璨，“你就是姓陆的？”
陆璨看也没看他，径自走过去站在岳一霄身边。刚才视频到最后，不冷战看着门口的方向突然炸了毛，他就觉得不对劲，思前想后还是过来了。
也幸亏来了。
但岳一霄强硬地拉了陆璨一把，挡在自己身后。
“警察马上就到。”陆璨小声说。
岳海川听见了，突然迸发出一串笑声。
“警察？警察也救不了你！”他骤然暴起，猛地把岳一霄抓过来，掐住他的脖子。
岳一霄直接抬腿踢他的下身要害，岳海川被迫松手，但手中刀刃一亮，在岳一霄手背上划出一串血珠。
很麻烦，虽然他们有两个人，但岳海川手里有刀。
岳一霄甩了甩手上的血，用余光扫着周围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岳海川也眯眼思忖着，时不时看陆璨一眼。
坏了，岳一霄心里一慌。
岳海川果然换了目标，转而向陆璨攻过去。陆璨迅速蹲下躲过一击，同时后面的岳一霄举起一把椅子砸了过来。
岳海川被砸得往前一踉跄，随之头上有血缓缓流下。他回过身来，狞笑着持刀向岳一霄身上一刺。
“霄哥！”
岳一霄早有准备，向旁边躲开，“没事。”
岳海川的眼珠瞪得向外突出，其上血丝遍布。温热的液体流到脸上，他不可置信地一抹，继而勃然大怒。
“岳一霄，你自找的！”他扔掉水果刀，从衣服下面掏出一把手//枪。
看见那个黑东西的时候，岳一霄眼皮一跳。
没有人能快得过子弹。
“陆璨快跑！”岳一霄推了陆璨一把，自己却向岳海川的枪口迎上去。
那一刻岳一霄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肺像被掐住，耳朵里都是尖叫声。他不知道陆璨是不是跑掉了，但岳海川还举着枪，他就不能躲开。
不能再让至爱死在眼前。
岳海川很狂妄，他的枪甚至没装消//音//器。
岳一霄的脸苍白如纸，客厅的灯光照在他眸子上，却异常的坚定明亮。
其实前后不过四五秒，岳一霄却觉得像是走过了生死，走过了一生。枪响的时候，他仿佛闻到陆璨身上的雨后青草味，非常近，拥着他，然后在鼻尖炸裂。
客厅的灯好像灭了，世界都陷入黑暗。
但血腥味很快窜上来，又将这夜幕划开了一个口子。
陆璨沉沉倒在了岳一霄怀里。
岳一霄被坠到地上，慌乱地看着他胸口那个汩汩流血的洞。陆璨轻轻搔了一下岳一霄的手心，然后就再无声息。
“陆璨？”
“陆璨，你醒醒。”
岳一霄不明白，怎么会这样？陆璨是怎么比子弹还快的？他都没反应过来，陆璨就已经挡在他跟前了。
他还以为岳海川把灯打坏了呢。
岳海川……
岳海川还在用那个黑黢黢的东西指着岳一霄。
岳一霄把陆璨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走到岳海川跟前。
“你怎么还不下地狱啊？”
岳海川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等你啊。”
“等我送你？也好。”
岳一霄笑了一下，猛地抓住了岳海川的手。他以为岳海川会直接开枪的，但并没有。那把枪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岳一霄手里，沉甸甸的。
枪口被调转，抵在了岳海川的胸前。
“我教你？”岳海川覆上岳一霄的手。
岳一霄皱起眉头，不等他再说话，直接扣动了扳机。
但预料中的结果没有出现，没有声响，也没有人受伤。
因为没有子弹了。
岳海川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边笑边骂岳一霄，骂他是个天煞孤星，至亲至爱都为他而死。
岳一霄感觉很烦，这个人的声音很烦。
有什么能让他闭嘴……岳一霄四处搜寻，随后看见了那把被扔在地上的水果刀。
以前家里斩排骨，都是岳一霄去做的，他虽然瘦，但手上很有力道，很快就将它们斩成合适的小块。
于是他像斩排骨一样，将水果刀楔进那个人最脆弱的脖颈。
烦人的声音果然消失了。
岳一霄转过身去，重新把陆璨抱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变得冰凉，嘴唇也失了颜色。
“陆璨。”他叫他。
楼下好像有警车的笛声，岳一霄又开始烦躁起来。
“陆璨你快起来，我还没有给你晚安吻呢。”
他俯下身去，吻上陆璨已经冰凉的嘴唇。血沾到上面，将陆璨的面容衬得很诡异。
“你不是不爱吃番茄酱吗？我给你擦擦。”
岳一霄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然后有很多人冲进来，把他从陆璨身边拉开了。
“你们干嘛……”
一个金属的东西被戴在岳一霄手上，他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陆璨，我已经好了，我不怕这个了。”
但陆璨不能回应他。
有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把陆璨带走了。
……
律师一遍又一遍地询问面前的少年，他却充耳不闻，重复念叨着一句话：“陆璨死了吗？”
“岳一霄，你不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我就没有办法为你辩护，你很有可能会被定为故意杀人罪。”
“陆璨死了，我害死了他。”
“如果你配合，我会尽力为你争取正当防卫。”
“不用了。”岳一霄用空洞地眼睛看了律师一眼，然后起身离开。
“我不配活着。”他最后说。
王宇很头疼。陆璨当晚就被转院送去了首都抢救，后来也一直联系不上。岳一霄又不肯张嘴，那晚发生的事一直都是一个迷。
马上就要开庭了，可岳一霄现在是一心求死。
王宇只好想办法去找陆璨，先找了本地120的出诊记录，又顺着找转院记录，再到首都的医院去查，线索却断在了这里。
“那个中枪的孩子，我记得。”陆璨的主治大夫告诉王宇，“子弹离心脏很近，失血又多，我们手术做了很久，不过还是很成功的。”
王宇眼睛都亮了，“那他出院后去哪了？”
“好像是去国外疗养了。”
不管怎么说，陆璨还活着就好。王宇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带给岳一霄，可他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岳一霄没来由地烦躁，“你们能不能快一点？陆璨还等着我呢。”
律师赶紧问，“那晚你和岳海川是怎样动手的？”
但岳一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他下一句又说，“他那么敏感，我总得下去护着他，给他一个家啊。”
律师实在是没有办法，王宇也一个头两个大。他去给岳一霄申请精神科医生，但被上面拒绝了。开庭之前，除了律师，没有人能见到岳一霄。
王宇尽了他最大努力，却还是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判了，但没有遂岳一霄的愿，不是死刑，是无期。
王宇打起精神来，马上准备上诉，同时，远在澳洲的陆璨终于有了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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