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开学第一天的公共休息室较之平时冷清了不少。一年级的新生已经回宿舍去了，而年级稍高的学生们则要么在马尔福的聚会上、要么战战兢兢地缩在宿舍力求降低存在感。

张琬从房间拿了本书坐到壁炉边的单人沙发上，等雷古勒斯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抱歉，琬，没想到今天的聚会时间这么长！”黑发少年步履匆匆地赶过来，巫师袍在身后飘动。

“没关系。”张琬合上书，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请坐吧。”

“《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史》？”雷古勒斯落座时注意到张琬手中的书：“这是……？”

“哦，这是关于四十年代那场麻瓜战争的介绍。我觉得很有启发性。”

“我不知道你对麻瓜的历史也这么感兴趣？”

张琬笑了笑，把书竖起来靠着沙发扶手摆好：“人们总是避免不了战争的，无论巫师还是麻瓜。多看看总没坏处。”

雷古勒斯不以为然。张琬看见他的表情，心里一叹，忍不住问他：“雷尔，如果有一天我们处在敌对阵营，你会对我举起魔杖吗？”

“琬妮！”雷古勒斯震惊道：“你在说什么！我们都是纯血，我怎么会和你处在敌对阵营？”

“……雷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血统什么的只是那位大人用以拉拢纯血家族的幌子？”

“那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

“看看现在的魔法界，琬妮，纯血的生存空间遭到混血甚至麻种的挤压，我们活得越来越艰难。无论黑魔王的初衷是什么，只要他为纯血争取利益，那就值得我们追随效忠。家族与家族之间互相利用是很常见的，我们从来不介意各取所需。”

“可是他杀人。”张琬紧紧盯着那双灰眸：“哪怕他杀人，你们也不介意吗？”

雷古勒斯语塞。他还真说不出“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牺牲总是难免的”这种话。

张琬忍不住带上点情绪：“你知道吗，雷尔，就在圣诞节的时候，我叔叔一家被杀了。如果黑暗公爵真的这么在乎‘稀少而又宝贵的’纯血巫师，他为什么要派人谋杀我叔叔？”

“什……”

“然后这个暑假，”张琬稍稍提高声音打断雷古勒斯：“我遇到摄魂怪了，就在我家附近。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在乎纯血，为什么要对世代纯血的张氏赶尽杀绝？”

一室寂静，只余木柴在火中发出微弱的劈啪声。

“雷尔，我们全家都在那位大人的绝杀令上。他连出身卡珊德拉的我妈妈都没打算特赦。”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震惊的灰眸。映着跳动的火焰，雷古勒斯看见张琬眼里有细碎的泪光。

“或许你也该看一看麻瓜的历史，雷尔。‘起初他们冲向犹太人，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犹太人。接着他们冲向工会成员，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后来他们冲向天主教徒，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天主教徒。现在他们向我而来，到这时，已经没有人为我说话了’。从麻种到纯血，从卡珊德拉到布莱克——这之间的距离又有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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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不欢而散的长谈过后，张琬和雷古勒斯都默契地假装那晚的谈话没发生过。但双方心知肚明，除非他们中的一方改变立场，否则要想回到从前那般亲密无间——或者如他们私底下期望的那样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几乎是不可能了。

张琬对此非常后悔。她明明只是想跟雷尔讨论一下自己看见的预示（第二天张夫人的回信确认了那就是预示），和他一起想办法阻止另外两位好朋友的决裂，却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沉不住气。

雷古勒斯当晚便写信回家询问张琬所说的事情，布莱克夫人立刻回了一封语焉不详却措辞相当无礼的信，痛斥张家是“肮脏无耻的纯血叛徒”，并严禁雷古勒斯再与张琬有任何来往。

虽然雷古勒斯不像小天狼星那样反抗得天下皆知，但他显然也不是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乖宝宝。在学院里他一如既往地维护张琬，并联合几个与布莱克有世代交情的同学替他向母亲隐瞒。对于“布莱克家继承人是谁”这一问题，这些同学都心照不宣，他们也乐于卖“下任布莱克家主”一个人情。

卢修斯·马尔福曾隐晦地暗示黑魔王恐怕不喜欢布莱克与张家有过多牵扯，雷古勒斯则坚持：“你们一直在防备的那件事不会发生的。琬·张和我只是朋友。”

年轻的马尔福家主担心雷古勒斯因此触怒黑魔王，于是不得不向布莱克夫人和黑魔王掩饰这个不听话的学弟与张琬之间的关系。

斯莱特林中暗流涌动，张琬第一次迫切地渴望掌握摄神取念。

随着斯莱特林学生组织日渐壮大，学院之间的对立也愈加激烈。挑衅、决斗几乎每日可见，而斯莱特林针对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校园霸凌也越来越恶劣。莉莉和斯内普顶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地维持着他们的友谊，然而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争吵却频繁起来。

张琬心惊胆战地充当着和事佬，有时候为了防范于未然甚至不惜抢先与格兰芬多的劫道组爆发冲突（这让小天狼星对她的观感又一次降到谷底）。但不知道为什么，斯内普看她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冷。

直到有一天莉莉跑来诉苦，张才知道原来张希也被斯内普列进了拒绝往来的黑名单。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不过是一堂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共同上的黑魔法防御术。

根据莉莉的叙述，他们第一堂黑魔法防御术的内容是铁甲咒。新来的温伯格教授讲解完施咒要诀之后便将学生两两分为一组开始练习。詹姆斯不愿意跟张希搭档，于是举手申请换人。而温伯格教授初来乍到，对熊孩子詹姆斯的危害性还没有一个全面深入的了解，没说什么便依照他的要求将他和斯内普换到了一起。

看着詹姆斯突然变得跃跃欲试的目光和嘴角恶劣的笑，张希想起自己与斯内普的一面之缘，于是抢先一个利落的麻痹咒击中詹姆斯小腿：“波特，你换对手前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詹姆斯咣地一声摔了个嘴啃泥。他艰难地爬起来以后脸都气青了，“你偷袭！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竟然偷袭！！”

“这是决斗场，波特，你理应同时注意从前方和背后打来的魔咒。”张希平举着他的山杨木魔杖，慢慢吞吞的语气让他显得非常不好惹。“不过我看你对决斗也不怎么在行，是不是？”话音未落，他突然一个大侧身，堪堪避过一道金红色的咒光。咒光嘭地一声打下讲台的一个角，木屑飞扬中，张希不假思索回扫魔杖冲着咒语来的方向放出一个退敌三尺。

“二对一？嗯？”

围观众人呼呼啦啦退的退、让的让，却都兴奋万分地伸长了脖子。

小天狼星撤下铁甲咒，懒洋洋地走出人群：“身手不错嘛，瘦干巴。——腿立僵停死！”

“速速回火！”

两道红芒撞在一起，呯地爆出烟花般刺眼的亮光。詹姆斯趁机将魔杖对准张希，但张希动作比他还快——“飞鸟群群！”

詹姆斯赶紧就地一滚躲过愤怒的群鸟，魔杖向后甩出一个“流泗不止”。张希刷地矮身蹲到讲台后面，詹姆斯的妖怪咒擦着他的头发飞出去，在雪白的墙上炸出个浅坑。小天狼星抓紧时间替詹姆斯解开麻痹咒，起身时却慢了半拍，被张希的“飞沙走石”困个正着。詹姆斯一跃而起，拽着猛咳不止的小天狼星往讲台方向飞跑。

温伯格教授张开手臂挡在三个学生之间喝令他们放下魔杖，但这个年纪的少年精力充沛且好斗，再加上温伯格还没建立起教授的威信，没人听他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我的南瓜汁里放生死水，波特。你的那些小动作真让我看不上。”山杨木魔杖从温伯格教授的腋下瞄准詹姆斯，张希面无表情。

詹姆斯一愣：“生死水？”他转头看向观战的彼得，后者嗫嚅着往后缩了缩。小天狼星呛咳着帮他挡下一发昏昏倒地：“专心点，哥们儿，你可正在决斗呢。——统统石化！”

然而由于咒语发音不标准，这发全身束缚咒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或者说比预想中的效果好多了：一股炽烈的火焰从小天狼星的杖尖喷出老远，点着了张希躲避时扬起的袍角。

众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够了！”温伯格教授怒吼，教室里的学生们顿时安静下来。温伯格变出一道相当粗大的水柱浇灭张希身上的火苗，顺便把詹姆斯和小天狼星也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给你们都灭灭火气！”

斯莱特林的学生发出嗤嗤的窃笑声，温伯格威严地瞪过去，眼刀过处风行草偃。

“格兰芬多扣十分。稍后我会和麦格教授一起决定你们的禁闭内容，午饭前你们会接到通知。——现在，让我们继续上课。”

学生们偷眼看了看三个水流嘀嗒的落汤鸡，纷纷乖得像鹌鹑。

听完整个故事的张琬长长叹了一声，半晌恹恹地说：“算了，反正他们两个从见第一面就不喜欢对方，注定是做不了朋友的。”

莉莉对着她的魔药笔记愁眉苦脸：“我不明白，希明明是在帮他，不是吗？”

“西弗勒斯自尊心很强。如果哥哥是他朋友，帮也就帮了。但他们两个并不能算关系好，哥哥这样做，只会让西弗勒斯觉得受辱。”

莉莉想了想，憋屈地发现张琬说得真对。

两个女孩儿默默地写着作业，莉莉突然愤怒地一摔羽毛笔：“可西弗不该生你的气！”

张琬惊得一弹，平斯夫人危危险险地朝她们瞪过来。

“呃，莉莉？你怎么了？”

“对不起琬妮，我只是……我只是一想到我们前年在你家过圣诞的情形就来气。张先生和张夫人对他这么和蔼，可他呢？现在竟然因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就迁怒你！”

“千万别这么说，莉莉。西弗勒斯缺乏安全感，你要体谅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莉莉不耐烦地抄着笔记，点句号的时候笔尖直接戳破了两层羊皮纸。“可我们都不会离开他，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这一点？”

“这和你怎么想的关系不大，是他自己无法安心。”

“那我能怎么办，琬妮？我的体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满意，而你的友好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看见。他一定要相信‘力量即所有’那一套，就是不信我们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看轻他、不信只要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我们就会欣赏他，那我还能怎么办？”

张琬动了动嘴唇，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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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我设定张希是个很厉害、很坚定的战士，他又在德姆斯特朗上过三年学，所以非常善于决斗。我感觉他应该适合山杨木魔杖。以下是一段来自“霍格沃茨图书馆”中文网页的魔杖资料：

“aspen（山杨木）：被用來製作魔杖的山楊木是白色的且質感良好，因為它的顏色與質感跟與象牙的相似度極高，所以通常可被用來施展高質量的魔咒，因此它在所有魔杖製作者對山楊木的評價都很高。

山楊木的主人通常會是個熟練的決鬥者，或是擁有如此資質的人，因為山楊木本身就特別適合戰鬥魔法。18世紀時有個自稱＂銀槍＂的地下決鬥俱樂部，以只准山楊木魔杖持有者才能進入而聞名。

根據我的經驗，山楊木魔杖持有者大多擁有強大的內心和堅定的意志，比起別種魔杖更會被極挑戰的命令吸引，是一種為革命者而生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