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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三日后,顾铮和顾镜辞回到了临安。刚刚望见城门,却见楼下立着一男子。男子素青色的长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顾镜辞心中疑惑,缓缓下车。那男子容颜渐渐分明,却是面带微笑的秦烨。秦烨的脸色并不好看,顾镜辞敛裾施礼:“祁王殿下。”“顾小姐,小王恭候多时了。”秦烨沉沉开口。顾镜辞轻嗤一声:“民女卑贱之身,怎么担得起“恭候二字”?”“实在是事出慌忙,小姐听了不要过于难过……”秦烨咬一咬牙,道:“左相病重,昨夜已经去了……顾小姐……”他刚刚说完,只觉肩头一沉,顾镜辞早就已经昏倒在怀里。顾镜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一盏灯光微微弱弱的摇曳在床头。她只觉有些悲痛的喘不过气来,枕边已经沁湿了大半,眼睛红肿而酸涩。她恍惚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推入万丈深渊的人,万念俱灰。她抱着双膝坐起来,父亲的音容,父亲的严厉,父亲温柔慈爱,那些不经意的点点滴滴此刻却都会想起来,涌入脑海。霍寻说,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哪怕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有些事情真的是我们无力去改变的。是啊,她苦笑,我真的太渺小了,我无力改变。当有些事既成事实,当冷冰冰血淋淋的现实终于被挖出来,所有的不可置信和撕心裂肺都烟消云散。只有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她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形如枯槁。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出来,只有心魔一般的东西一寸一寸吞心蚀骨。为什么竭尽全力还是不能改变一丝一毫?秦烨端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坐在床边轻声道:“喝药吧,你受了风寒。湿气若是不除,便是一辈子的病根。”顾镜辞睨着他,不动声色。秦烨把药递到她嘴边,顺势靠了过来。顾镜辞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忽然伸手打翻了药碗。哗啦一声,瓷质的瓷碗顷刻间支离破碎。顾镜辞声欲泣血:“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爹?你就这么恨他吗?你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吗?!”秦烨被泼了一身的药,他面不改色,缓缓道:“镜辞,你这样冲我发火,左相就可以活过来了吗?”顾镜辞仿佛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淋下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甚至做不出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是的,所有的愤怒都换不回父亲的一条性命,换不回去了。坐在外面的傅静岚听得那一声响声,忽然站起来朝着内室走去。霍清婉和慕寒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傅静岚走到门口,听见顾镜辞的厉声质问,不顾霍清婉和秦烨的阻拦,上去就给了顾镜辞一巴掌。“放肆!”她一掌打的及其拼尽全力,顾镜辞还在病重,十分的虚弱。她顿觉眼冒金星,火辣辣的刺痛感一层层冲击着理智。虽是脸上刺痛,顾镜辞却深知此刻决不能轻举妄动。忍者痛不说话。“娘娘息怒,镜辞也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猪油蒙了心。”霍清婉连忙跪下求情:“今日是顾左相的丧礼,还请娘娘谅解一下镜辞吧。”秦烨也低声道:“母亲,您就别怪她了。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傅静岚冷笑连连,指着顾镜辞道:“她?她糊涂?她比谁都精明着呢!烨儿,本宫不管你看上这个女人什么,从今天开始,本宫不许你再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她厉声高叫道:“来人!顾镜辞不敬祁王,无视礼数,给本宫拖出去打!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停下来!”“母亲,您就看着清婉的份上,别这么对镜辞!镜辞以后还要嫁人,母亲这样叫她以后如何自处?”霍清婉膝行几步,苦苦哀求着傅静岚。傅静岚一脚把她踢开,“你给本宫回去好好呆着!谁在给她求情的,本宫一块罚!”她冷冷看着顾镜辞,目露凶光:“庆儿,还不动手!”顾镜辞被人架着拖了出去。她被架在一条长凳子上,已经是提不起力气反抗。左右开弓,雨点般的板子砸在身上厚实的疼着。她咬着牙,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只有疼痛清晰着。霍清婉的哭泣和哀求,秦烨和傅静岚的争吵,她只是模模糊糊地辨别得出来声音,却怎么努力也听不清具体的内容。落在身上的杖刑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庆儿在一旁的报数声也渐渐远去。眼前渐渐模糊。“霍将军!霍将军您不能进去……”霍寻从远处行来,仍是战袍战甲,眉眼之间隐有疲惫之意。他脸上风尘仆仆,明显是刚刚到达京城。一路大步流星走来,他身侧的太监劝着却是一点也不敢拦他。傅静岚站在高处,望见霍寻嘴角轻轻勾了勾,“霍将军。”“哥哥,镜辞她……”霍清婉正欲开口,身旁的慕寒一把拉着她,小声道:“这时候小姐还是不要说话为好。”霍寻抬头看了一眼秦烨,秦烨的眼中只有淡漠。说什么真心真意,若是真心,为何不肯出面救她?他心中恼怒,自己上一辈子为何傻到相信秦烨会对她好?他一脚踹开两边的太监,伸手把顾镜辞抱起来,回头就走。顾镜辞的衣衫上沁染满血迹,低声嘤咛着。他低声说:“镜辞,别怕。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顾镜辞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依在他的胸口。只是霍寻清晰地看见,她的眼角落下两行清泪。路过秦烨身边的时候,霍寻顿了顿,无声地宣告着主权。“霍寻!大胆!”傅静岚厉声喝道:“你简直目中无人!”霍寻顿了顿脚步,背对着傅静岚冷笑道:“左相尸骨未寒,娘娘就急着斩草除根吗?娘娘若是愿意将此事最大化,惹到陛下那里去,臣愿意奉陪!”他说完片刻不停,抱着顾镜辞快速离开皇城。徒留下傅静岚愣在那里气急败坏。尉迟搭在顾镜辞脉上闭目片刻,摇摇头道:“烧的太厉害了,这伤寒原本就是在冷水里泡的了,如今这么一折腾更是雪上加霜。以后难免会落下点病根,主上可得做好心理准备。”霍寻换了便服进来,他和顾铮对视片刻,低声道:“就算镜辞伤了残了,我也要她。”他坐在床边握住顾镜辞的手,叹了一声:“我让她小心傅贵妃,她还是中了计了。傅贵妃想着斩草除根,顾兄,你可得小心着点,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着人安排些人手在顾府。顾兄若是愿意,我就和陛下上奏把你调来我麾下,有我在,傅贵妃不敢怎么样的。”顾铮看了看顾镜辞,摇了摇头:“我怎么样都没事。只是妹妹不醒,我是怎么也不能的放下心的。爹已经走了,我真怕再失去镜辞。她从小就倔强任性,以后万一再扯出什么乱子来,我哪有脸去见爹呢。”“镜辞吗?”霍寻默默和她十指相扣,声音坚定而温暖人心:“顾兄若是信得过我,那我就对天起誓。若我霍寻在一日,定护得她一日平安。若我霍寻那一日不在了,我也不会让她为我所拖累。”顾铮打量着霍寻,低声笑了笑:“罢了,这是你与妹妹之间的事情,我管不了。若是妹妹愿意随你,那我必定诚心诚意祝福你们。”他怅然一叹,“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妹妹过得好,这是爹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他拱手一礼:“告辞了,妹妹就交给你。”霍寻颔首,目送他离去。尉迟耸了耸肩,边写药方边笑:“主上,来的好及时啊。”“多亏你的信,让我提前赶回来。”霍寻皱一皱眉:“不然我真的不敢想,秦烨他能眼睁睁看着镜辞被傅贵妃杖毙在他面前吗?人心本善,这种事儿则么能做得出来?”尉迟扑哧一声笑出来:“主上啊主上,人生自是有情痴,没想到你也能做出来当着傅贵妃和祁王的面把顾小姐抱回来这种事。这下——顾小姐算是只能一辈子随着你了。捡了个大便宜啊主上。”霍寻亦是笑一笑:“好了,您还笑话我。”他侧头摸了摸顾镜辞的额头,面露苦色:“她还是发着热,尉先生,您确定她真的没事吗?”“烧退了就不碍事了,”尉迟笑眯眯道:“她身上的伤可是实实在在的吓人啊,没想到傅贵妃看起来和善可亲,却是对一个姑娘下手如此之狠毒。啧啧。人心真是可怕啊。她设计害死左相,还要斩草除根,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顾铮和镜辞啊。”霍寻点头道:“可现在的确不能和傅氏闹翻脸,我过几日就去给皇帝上奏章,迎娶镜辞过门。若是之后他们再敢动手,那么也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尉迟拍拍霍寻肩膀,“这姑娘不像是那种柔柔弱弱的,你们俩就像是两块有棱角的石头,难免会伤到对方。慢慢磨合,也就彼此默契不已了。相托相付,白头偕老,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霍寻会意笑笑,尉迟肃然道:“既然殿下和公主都回来了,那主上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冒然告诉祁王,他可未必会答应。”“祁王……不然这样的事儿谁会答应?自然得给他点苦头,让他依赖着咱们。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皇位吗?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拿到手的。”尉迟摇摇头,“这件事我相信主上,老夫想问的是主上打算给慕容家守一辈子的江山吗?”他眸光清亮,细细密密地光如针芒一般:“韩信说得好啊,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主上打的了天下,可未必享得了这太平盛世啊。”霍寻身形一震,要说独霸天下他并不少没有想过。上一世的错,便是没有恰当的理由反秦了。如今慕容庄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只需以慕容庄之名,召集故楚谋士,必定事半功倍。可是这样于顾镜辞,她还愿意相信他,与他执手一生吗?尉迟摆摆手:“主上好好想,老夫便去了。”月华似水,从菱花格子窗外漏下来,恰笼罩着她的面庞。衬得那张精巧的脸如被玉石精心雕琢过,不染凡尘。伊人似水,温柔恬静。她眉心微微展开,细长的眉眼勾勒出那心里珍藏多年的模样。岁月可以改变容颜,却改变不了我心里的那份执着。正如你在我的心里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他静静地望着顾镜辞,恍惚觉得岁月已经在这一刻静止。天地消失了,山河消失了,唯有他们两个遗世而独立。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着,连着手也微微发抖着。霍寻试探着唤她:“镜辞?”她微微哽咽着,手若有若无加紧了力气按住他的手。霍寻知晓,她又梦见那些心酸的往事了。他轻轻一叹,侧躺在她身旁,将身子扳过,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嗅到她发间的清香,闭上眼睛一夜无话。霍清婉正在亭中绣花,听见外面的声响,轻声道:“慕寒,你出去,我不要你管。”许久没有应答,霍清婉回一回头,看见霍寻背手而立在亭下,微微眯着双眼看着她。她陡然有些惊慌,那种惊慌是来自于心底,许是怕哥哥看到自己备受冷落,许是怕哥哥问起顾铮......霍清婉起身道:“哥哥来了怎么也不着人通报一声?”霍寻兀自坐下,淡然道:“我看她们都忙着,就不想打扰他们。”霍清婉点点头,边绣花边道:“镜辞怎么样了?伤可好了?宫里有上好的跌打药,我还想着怎么差人送过去给镜辞,这下麻烦哥哥带给镜辞吧。”“清婉,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霍寻缓缓抬头,看着霍清婉的目光满是疼惜:“你清瘦了不少,哥哥知道,宫里的日子不好过。”霍清婉忍住心中的哽咽,强笑道:“好不好过都是自己选的,自己若是觉得好过,那也没有什么不好过的。哥哥有自己的无奈,清婉都明白。清婉不是男儿身,没有办法替哥哥做一些大事,只能竭尽所能帮哥哥一些了。”霍寻帮她拭去泪水,唏嘘道:“你总是那么懂事。”霍清婉忍着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既然哥哥来了,就陪清婉说说话。我让他们去准备饭菜。”她说着起身,给了慕寒一个眼色:“慕寒,去请祁王殿下来,说哥哥男的来一次,还请殿下赏个面子一定要来。”慕寒当即应下,霍寻站起来道:“正好我也有点事要找祁王,还请慕寒姑娘带路。”“是,请霍将军随奴婢来。”慕寒欠一欠身,为霍寻引路。挑了条僻静的小路,霍寻低声问道:“我不在这段时间,宫里最近情况怎么样?”慕寒小声道:“明则平静安详,实则波涛暗涌。”“怎么说?”“主上让慕寒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清楚了,萧淑妃和萧太尉根本不是亲生兄妹。”慕寒回道。霍寻嗤笑连连:“真是有意思,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慕寒小心翼翼道:“萧太尉不姓萧,姓沈名寂,乃是萧淑妃的青梅竹马。两个人本来芳心暗许,私定终身。最后沈寂被家里人骗去服兵役,之后将萧淑妃强送进宫选秀。沈寂服役回来之后萧淑妃已经是贵人了。他一不做二不休改名萧寂,妄称自己是萧淑妃的兄长留在京中。奴婢怀疑......”慕寒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怀疑端淑公主和赵王殿下皆是沈寂的孩子......”“秽乱后宫,萧慧胆子真是够大了。”霍寻闲闲道:“这个罪名说出去那可是铁定的死罪,萧家也就彻彻底底的覆灭了。能找到证据吗?”“应该可以,”慕寒低声问道:“主上这是要彻底推翻萧家吗?”霍寻摆摆手:“不,这样轻而易举就让祁王得到皇位多没意思。证据留着,让萧慧帮我们办一件事。”慕寒不解地望一望霍寻,霍寻转头望向她,目光里满是玩味和戏谑。慕寒不禁想到那一晚的种种,连忙撇开头。“霍将军怎么来了?却也不提前告知小王一声?”霍寻回首望见秦烨,略略微笑,拱手作揖:“祁王。”秦烨瞥了一眼慕寒,慕寒低着头欠一欠身。秦烨深深看着霍寻一眼:“霍将军这是要去哪里?”“臣正要去找殿下呢,今日难得得空特意来看看妹妹。想和祁王殿下一起吃顿饭。”霍寻微微一笑。秦烨点点头:“正好本王也要去清婉那里坐坐,如此就正好了。”他经过慕寒的时候’咦”了一声,“怎么本王平日里不曾见过你在王妃跟前?”慕寒低着头缓缓道:“回禀祁王殿下,奴婢是王妃的随身侍女。殿下之所以未曾见过奴婢许是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王妃宫中吧。”一番话轻而易举把矛头指向秦烨,秦烨点点头,转头望向霍寻:“说起来本王这些日子也的确是冷落了清婉,事务繁忙,霍将军不会应此而怪罪本王冷落清婉吧?”“清婉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必定不会怪罪祁王。只要妹妹过得好,臣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呢。”霍寻只是淡淡笑道。秦烨点点头:“那就请吧。”霍清婉不料秦烨真的来了,顿时有些慌张。她矜持地行礼,秦烨顺势虚扶她一把:“都是自己人,还行什么礼?”她低低笑了笑,并未接话。秦烨看了看桌上只有寥寥几样菜品,随口吩咐道:“霍将军是你的家兄,既然是霍将军来了,俭省什么,就这么几样菜也过于怠慢了。叫再去做几样好的来。”秦烨不觉搭上她的手,手心传来的温热让她心中一紧,不觉有些羞涩。三人坐定,霍清婉指着那道陈皮牛肉巧笑道:“这是西北边塞的菜品,是臣妾和哥哥最喜欢的。厨子的手艺是清婉尝过的,味道绝对正宗。殿下要不要试一试?”秦烨夹了一筷子牛肉,又给霍清婉夹了一筷子:“你也吃。”语意温柔缱绻,如三月春风暖洋洋地拂过耳边。霍清婉几乎以为是真的,只是他眼底的冰冷,却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低叹一声,脸上却竭力保持着幸福的微笑。伤离别一顿饭吃的三人心事重重,明明彼此都明白彼此在做戏,却偏偏还是做的无比逼真。霍寻日暮时分告辞,秦烨陪着霍寻喝了几杯,眼下有些酒醉之意。霍清婉对一旁的侍从笑着道:“王爷醉了,你看是回书苑还是留在本宫这里?”侍从赔笑着说:“自然是由王妃伺候着,奴才也放心着些。奴才就告辞了。”霍清婉回头对慕寒说道:“去小厨房熬一碗醒酒的酸梅汤来。”慕寒福一福,带上了门。霍清婉用帕子沾了热水帮秦烨敷一敷额头,秦烨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冷笑着说:“行啊霍清婉,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安插细作。”“王爷在说醉话呢,可见刚刚果然是喝高了。那九酿春是西北性子极烈的酒,不必临安的梨花白轻柔软绵。那酒喝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后劲上来可不得了呢。”霍清婉笑着扯开自己的手,帮他一寸寸擦着额头,脸庞:“王爷还说自己没醉,脸都红了。”秦烨嗤嗤笑着:“慕寒是不是细作,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霍寻打的什么主意本王不知道吗?”霍清婉怔了怔,道:“王爷知道哥哥打的什么主意?怎么清婉不知道呢?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爷若是知道哥哥意图不轨为什么还要用哥哥呢?”“本王和他互相利用而已,只是真了可惜你了。这么好的姑娘,就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说不定,哪天霍寻不听话了,你也就跟他一起没命了。霍清婉,本王本来就没打算用你困住他,你以为霍寻会舍不得你吗?笑话!他什么舍不得?”一番话霍清婉已经泪水涟涟,她拼尽全力大声说:“是吗?那请祁王殿下告诉清婉,清婉该怎么办?”秦烨盯着霍清婉看了看,在烛光下,她眼含热泪,越发楚楚动人。他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扯动着自己的理智,低头印上了她的脸。帐影漫天落下,人影慢慢交织在一起。那是迟到了七个月的圆房。一滴泪飘落眼眸,霍清婉感觉到心底有个世界轰然倒塌,那满天飘落的丁香,那临风舞剑的男子,那惊艳岁月的回眸一眼......秦昭帝三十五年春三月,祁王妃霍氏怀孕。同月,振国将军霍寻上奏将顾铮调到自己麾下,任左将军一职。霍清婉自从被诊出来怀有身孕以后,傅静岚对她的态度转好,日日来过问她的身体。朝臣命妇也纷纷前来朝贺,就连秦烨也时不时前来陪她说说话。慕寒核对着送来的礼物清单,一样一样念给霍清婉听着。她忽然顿住,霍清婉疑道:“怎么了?”慕寒低声道:“顾左将军的礼物,乃是一只丁香缠双棱长簪并一对相思豆耳坠。”霍清婉接过那一小个绘着花鸟吉祥的精致小盒子,打开来看,果然是一只精巧的长簪。小而玲珑有致的丁香一朵一朵攒着,做工十分细腻。一旁的相思豆耳坠泛着诱人的光泽。她低叹一声:“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入骨相思,我又怎会不知?霍清婉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已经可以感受到一个生命的存在了。她轻声叹息,顾铮,这辈子我们便是注定有缘无分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顾镜辞轻声念着,“哥,你想好了吗?这么快就要走?不和清婉告别吗?”顾铮苦笑道:“道别?我怕自己一见到她又舍不得了。她那么纤弱,宫里人心叵测,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伤到她。我多想保护她,可是你说,我能么?既然不能面对,那就转身吧。直面和转身,相聚和离散,原本是人生常态罢了。”“罢了,走吧。走了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全都忘掉了。”顾镜辞笑一笑,脑中却闪现霍寻的身影。他说,镜辞,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顾镜辞轻声叹息着,望着天边的流云笑了笑,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这辈子可以得偿所愿。我会真心真意祝福你的。“镜辞,走吧。”顾铮登上马车,坐在驾驶位上:“快些吧,到淮南路还长着呢。”顾镜辞望着渐渐后退的恢弘建筑,那是临安,是她生活着,挣扎着的地方。两世辗转,她终于悟了,平平淡淡远比腥风血雨来的要美好。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另一个至亲离自己而去?她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再见了,临安。永别了,霍寻。霍寻收到顾镜辞的信已经是当天暮色十分,杜管家交给他的时候他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等他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簪花小楷,突然手握成拳。心里风云翻涌,苦涩和难过一层一层漫过心头。他猛地站起来,却被人横臂拦住。“主上,老奴多嘴一句。”杜管家微微抬起眼,看着霍寻仿佛透过他看见了霍老将军一般。是了,霍寻,这个继承着西北最优秀战将血液的男子,他的坚毅,勇敢,沉着,隐忍,连眉目之间的勃勃英气都足以让人骄傲着。他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夫人把这信交给老奴的时候已经是今儿早上的事儿了,她特意嘱咐老奴千万别提前告诉您。主上,夫人这是不想您去追回她啊。凡事皆有个缘数,主上还是莫要强求的好。”霍寻泄气地坐下去,紧蹙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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