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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狂风呼过耳畔,刀剑之声贯彻苍穹。每一刀下去,都是灵魂在剧烈地颤抖。西风烈,战马鸣。在层层叠叠的秦军当中,那飞扬的血色战袍似烈焰般熊熊燃烧着,似乎要吞噬整个世界。“你再说一遍?三万人?”徐进眉心微微颤动着:“都过河了?”传令兵道:“回将军,小的亲眼看见他们过河了。而且他们过河之后,凿沉渡船,砸毁锅灶,烧掉帐篷……”“将军!不好了!”长史司马信急忙跑进来禀道:“又有一队骑兵向甬道发起攻击,青州到朝阳关的甬道已经完全被烧毁了。恐怕……恐怕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修好了。寅时霍寻又绕道向防卫较弱的东南方发起攻击,怕是顶不住了……”徐进怔怔地立着。三万!三万!他的胸口因为怒气而剧烈地颤抖。他突然举起身旁的佩剑猛地砸向漆案,带着一声愤怒嘶吼。漆案顷刻碎裂,茶杯书卷也铺散了一地。霍寻眯着眼看向远处如潮浪般的秦军,首战告捷,这是好事情,可是面对王离的长城主力军,恐怕还是有些悬乎的。他停了停,即刻拔剑上马,振臂一呼:“走!兄弟们,下顿饭我们去徐进的营地吃!”士兵们立刻两眼放光,提刀上马,跟着他们的上将军冲下山坡。他们的脸上一扫平日的不苟言笑。那是笑,是视死如归般的表情。强弩精兵固然可怕,但一支无谓于死亡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可怕。那将军本欲突袭霍寻,不料反被霍寻突袭。秦军平日征剿义军,习惯于有组织有秩序的战术,面对霍寻毫无常理可言的打法一时慌了神。本来有秩序的队伍在被他冲散的瞬间乱作一团。“不要慌!伍长呢?百夫长!校尉!”将军扯着嗓子吼着。这是霍寻制造慌乱的计谋,他身经百战自然晓得。只是那些士兵却已经完全不听他的指挥。他还未晃过神,一道疾如闪电的黑影就已经直奔他而来。待他定住神,霍寻已经冲到他面前。在生死一念的战场上,他就这么愣住了。他瞪着眼睛,眼见着那长矛刺穿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的到处都是。那将军直挺挺地倒下去,瞪大眼睛看着面容冷寂的霍寻。霍寻勒住马,立在层层叠叠的黑旗中间。他扫了一眼四周畏手畏脚的秦兵,扯了扯嘴角,大呼一声:“杀!”他一夹马肚,带着身后的士兵向远处的秦兵杀过去。————顾镜辞与萧子詹回到长安城已经是五日后,顾镜辞在途中病了一路,又是发热又是咳嗽,萧子詹几欲停下来,被顾镜辞打断:“此时万万不可停留……我不可再让霍郎分心了……”如此这般,到了长安城外就有人来接应。远远就看见秦烨携着霍清婉前来。两人并肩而立,小看风雪。顾镜辞远远看见了,心中不知作何滋味。百转千回,纠缠辗转,人最是难过情字一关。马车停了,霍清婉与秦烨对视一眼,立刻上前搀住顾镜辞:“姐姐千万保重身子啊。”顾镜辞顿了顿,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搭着霍清婉的手下来方笑道:“没那么娇贵,偶感风寒,不甚要紧。”霍清婉怔了怔,秦烨微微含笑:“夫人一路辛苦,先往宫中来吧。清婉已经为夫人收拾了殿宇休憩。”“多谢祁王。”顾镜辞强撑起身子行了个礼,回首对萧子詹道:“一起来吧。”小宴设在秦烨的寝宫里,风雪过后,本来不大的王宫偏偏冷清的非常,处处尽显荒芜凄凉。秦烨很少有妃嫔,满宫也少有侍婢宫人,自傅静岚撒手而去之后更是少有大宴,本来古朴端庄的宫殿颇有沧桑孤独之感。殿里设置一如既往的古朴大气。早已经有温好的酒备在一旁,无奈顾镜辞体弱,不敢擅自饮酒。末了,宫娥来上菜的时候,顾镜辞忽然笑道:“说来身为舅母,我倒是从没见过两个孩子,清婉,可否带来给我瞧一瞧?”霍清婉一顿,提起孩子忽然有些欣喜,对一旁的慕寒使了个颜色。慕寒忙带了两个宫娥出去,不多时两个乳母就带着两个孩子进来。“参加祁王,王妃。”“儿臣给父王母妃请安。”两个稚子声音稚气而可爱,顾镜辞定睛一看,那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眉眼之间颇为相似。秦烨见到两个孩子也是眉开眼笑,连连招手:“几日不见,宁儿菡儿可有想父王吗?”小秦宁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往阶梯上慢慢走,步履阑珊,甚是可笑。若菡却歪着头打量着顾镜辞,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满是好奇。顾镜辞伸手向着小若菡:“来,菡儿,到舅母这里来。”小若菡又转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霍清婉笑的和煦:“菡儿不要怕,那是舅母。”小丫头颇有灵性,慢悠悠地扑倒顾镜辞怀里。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抱在手里,顾镜辞忽然有些心酸,忽然就想起来上一世那个注定与她无缘的孩子,如果孩子生下来,想必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吧。可惜……顾镜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逗弄着眼前的孩子。自从回了长安,顾镜辞每日就待在那安静的院子里,不喜不怒,每日与霍清婉逗弄着孩子,聊以度日。偶然萧子詹来到她院里,她却浑然无知,只是静静坐在藤椅上喝茶,或看书,或只是望着那天边的流云舒卷,悄然不语。人在或绝望或无助的时候,总会有着出乎意料的平静。前方已经很少传来战报了,她只知道昨日霍寻率军渡了黄河,如今境况如何,是否在冲锋陷阵,一概不知。萧子詹低低叹了一声,悄然离去。就这么过了十日,顾镜辞每日精神恍惚,吃不好睡不下,心中好像有一快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来气。霍清婉细心安慰,道:“姐姐不必这么担心,这般若是委屈了自己哥哥也是心疼的……”“小姐……”慕寒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欣喜之色:“好消息,霍将军在前线大破青州城,击破徐进十万军队!”顾镜辞闻言手指一颤,手里的描金瓷碗哗啦啦跌下去,她抑制不住地欣喜,再三向慕寒确认,“哥哥如何了?”慕寒徐徐道来:“顾将军与霍将军里应外合,反将徐进夹击。又有诺里及时出兵相援助,徐进被生擒,十万余军队皆败!”霍清婉一时欣喜不已,顾镜辞喃喃重复着:“他赢了!太好了!他赢了!”她一时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拥住霍清婉轻轻抽泣着。“好好的日子,姐姐落什么泪啊。”霍清婉细心帮她擦去泪水,“应该高兴才是啊。”顾镜辞连连点头,破涕而笑:“对,我应该高兴才是。哥哥和霍郎都没事。”“可去告诉王爷了吗?”霍清婉微微含笑,问道。慕寒难得露出微笑,顾镜辞恍惚间竟觉得她眉眼柔和了不少:“王爷已经知道了!”“上天保佑!”霍清婉双手合十,脸色抑制不住地笑意。霍寻满脸的血渍来不及清洗,事实上他的盔甲和衣服都被血染得通红。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每一刀下去到处都是迸溅的鲜血。天色微亮,战争已经彻底结束了。青州城破,此刻在朝霞的映照下,恍若一片修罗地狱。满地横尸,血流成河,好像已经流到了天边,染红了云彩。诺里从远处走来,浓眉星目,虎背熊腰,典型的胡人长相。他向霍寻微微抱拳:“霍将军当真是勇猛啊,以一敌十,勇气可嘉啊。”“若非诺里将军及时相助,霍某怎能成功破城?”霍寻淡淡地回应着,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多想诺里将军相助。霍某定有重谢。”诺里摆摆手,笑道:“是我们大单于天纵英才,霍将军不必客气。”霍寻笑了笑,转身对身旁的岳钧道:“去看看徐进吧。”徐进被生擒,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昔日的战友,往日的仇敌,如今的俘虏。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是确实他们之间需要一个了断了。“将军,徐进已经三番两次想自尽,都被属下拦住了。”看守着徐进的校尉上前禀道。霍寻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进了屋子。屋子里很黑,唯有一扇天窗透进来些许光亮,照在徐进的脸上。他手脚被困了绳子,头发乱糟糟的沾了血迹,脸上更是蒙满了尘土,嘴角还有些被强迫灌进去的米汤。他听见落锁的声音,微微睁眼,看见是霍寻又冷哼一声闭上了眼。霍寻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恐怕在徐将军的心里,被绑着的人该是霍某吧。”徐进只是闭着眼不说话。“说起来此战之胜,实属运气。也怪徐将军运气不佳,本以为万无一失,偏偏又失了手。眼下怕也是很难向朝廷交代吧。”“徐某人生为朝廷的人,死为朝廷的鬼。霍将军要杀要剐随便,只是徐某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此乃忠义之道,至于霍将军……那可就难说了。”霍寻知道他话里有话,只是摇头苦笑:“是么?我本以为徐将军是聪明人,想不到竟然糊涂至此。”徐进冷笑连连:“霍将军敢说,自己不想要这天下?霍将军敢说,自己一直忠心耿耿于祁王吗?”霍寻微微挑眉,“哦?何以见得?”“哈哈哈,好笑。若是霍将军一直对祁王忠心,也就不会有青阳那一出了。”徐进不觉冷笑出声,恨声道:“那可是霍将军一手导演的好戏啊。”霍寻脸色丝毫不变,只是淡淡地望着徐进:“纵使这样,又如何?”徐进闻言扬天长笑,目光似冷箭一般:“你倒是有胆子认。”“有胆子做,自然也就有胆子认。”霍寻微笑道:“徐将军只是一心想要做个于江山社稷有功,英明万古的好人是么?霍某何尝不想,只是乱世之中,谁又顾及的了谁?左不过是胜者为王罢了。徐将军说的不错,忠义之道,霍某身为楚国臣子,复国大业,何尝不是忠义之道?”徐进脸色冷寂片刻,绝望道:“与你理论这些又有何用?动手吧,杀了我吧。”他说着,闭上了眼睛。霍寻缓缓上前一步,冷锋出鞘,剑啸凌厉,寒光四射。徐进缓缓露出一抹微笑,霍寻嗤笑一声,一剑劈下去,斩断了那捆着徐进的绳子。“你走吧,我就当徐进死了。”徐进一时心惊,反问道:“你……”“乱世出英雄,能像徐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的确不可多见。霍某自觉比不上徐将军,同时也佩服徐将军。徐将军,就此别过吧。他日见面,刀剑无眼,不会手下留情。”霍寻说罢提着剑转身离去。徐进出怔片刻,已经有士兵前来:“徐大人,请吧。”霍寻走到门口的时候,微微一顿,还是转身离去。岳钧颇为费解,疑惑道:“主上为何放过徐进?”霍寻嗤笑道:“岳钧,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主上的意思是……”霍寻挥了挥手,眯着眼望向天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道:“徐进此人不可强留,但是刚刚一番交谈,他已经暴露出自己重情义的特点。重情义,他日我们遇难他也定会施手相救。”他顿了顿,道:“消息可传到长安了吗?”岳钧颔首道:“现下怕是夫人已经知晓了。”霍寻微微蹙眉,似乎在斟酌什么。他左右思量,道:“一会我再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到慕寒手里。记得一定要亲手交于慕寒,让她转交给顾镜辞。此信万万不可经他人之手,明白吗?”“是!”霍寻幽幽道:“到底还是怕啊……”顾镜辞收到霍寻的信是三日后,慕寒借着给顾镜辞送桂花糕的名义将信塞给了她。不知何时,顾镜辞所居住的宫殿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些宫人。那些宫人看似在剪草除花,却是时时刻刻盯着顾镜辞的一举一动。顾镜辞知道,最坏的事情来了。“这是……”顾镜辞秀眉微皱,看向盛着桂花糕的盒底。慕寒低声道:“外面的那些宫人夫人想必也看见了吧?这些都是祁王的眼线,祁王已经对主上开始警戒了。夫人到时候势必会成为祁王要挟主上的筹码。奴婢会竭尽全力救夫人出去的。这是主上给夫人的信,夫人先过目再说吧。”顾镜辞把信收好,扬声道:“谢谢慕寒姑娘了,一定要代为感谢清婉了。”慕寒沉声道:“夫人喜欢便好,也不负小姐的一片心意了。”她徐徐走到门前,望了顾镜辞一眼:“夫人保重。”“保重。”顾镜辞点点头。霍寻只是简单陈述情况,并未有什么儿女情长的话语,字字写的刚劲有力,顾镜辞已经可以想象的出来他坐于灯下伏案写信时候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头,还未处理完的军务……她把信放在胸口,好像能穿过信感受霍寻的温度一般。————顾镜辞微微一顿,孩子来得有些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这几日总有些呕吐发酸的症状,一开始觉得是肠胃出了毛病,可越来越强烈的感受让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御医笑盈盈地点点头:“夫人的确是有喜了,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只是……”他咳了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夫人啊,您总是这样茶饭不思也不是办法。孩子现在正在长大,还是不要过多地劳累,多多休息的好。”她又是惊喜又是惊惶,有了孩子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如今她受秦烨牵制,难免孩子不会成为秦烨要挟霍寻的把柄。顾镜辞微微蹙眉,末了低低对御医道:“您看看能不能……”她凝眉思索一会,道:“能不能帮我先瞒下来?”御医闻言有些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看向顾镜辞:“夫人这是为何?”顾镜辞从袖中掏出一块上好的玉珏,笑吟吟地塞给御医:“这是霍郎临行前给的玉珏,便赠予大人了。大人只管给个话,能还是不能?”这话明为贿赂,实则是在拿霍寻来威胁。霍寻如今打了大胜仗,逆转局势,祁王也许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御医浑身打了个寒颤,唯唯诺诺地推辞:“夫人的话臣记下了,这玉珏乃是霍将军的东西,老臣实在是受不起啊……”“那就请大人再为我开一服能治疗孕吐的药吧。”顾镜辞微笑道:“麻烦您了。”御医擦了把汗,提笔写了个方子:“夫人,这方子有双重效果,既可以治疗厌食症,也可以治疗孕吐。不会叫人发现的……”顾镜辞笑道:“麻烦你了,等霍郎回来啦,我自有重谢。”“不敢当不敢当……”御医收拾了药箱连忙退出去。顾镜辞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拢,转而是满面的忧愁。她不觉抚上小腹,闭着眼睛感受着那生命的迹象。孩子,霍郎,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可是如今,我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是否,她与这个孩子又是有缘无分?那种轻微的刺痛感久违地布满心头,蔓延着,拉扯出来一段不愿意回首的陈年往事。夜深,顾镜辞却难以入眠,索性披上衣服坐了起来。窗外的风声渐渐大了,断断续续的雨声淅淅沥沥,这宫殿年久失修,有些阴湿潮冷。她用被子裹住身子,微微发抖着。正在这时,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立刻警觉了起来,一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朝枕头底下摸去。“笃笃笃……”轻微的敲门声带着试探的意味,顾镜辞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着匕首的手心腻出了一身冷汗。那声音随着雨声时断时续,忽然,一道惊雷劈下来,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来。惊雷滚滚,照亮了那黑衣人的眼睛。“谁?!”顾镜辞大喝一声,举起匕首用力扑过去。黑衣人忙制住她的手臂,一把拉下面巾:“是我。”顾镜辞微微一怔,发觉是慕寒,才软着身姿松开了胳膊。“慕寒?你来做什么?”顾镜辞一时发怔,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急忙将慕寒推走:“你快回去!”慕寒低声道:“属下是奉主上之命救夫人出去的!”“疯了!”顾镜辞厉声呵斥道:“慕寒,这绝不是霍郎让你做的!打草惊蛇,贸然行事,这就是霍郎一手教出来的高手?愚蠢!”慕寒咬着嘴唇道:“不是属下愚蠢,只是属下……”“只是你如何?”顾镜辞怒道:“慕寒,我没有时间听你儿女情长,我只知道,祁王绝不像我们想的那么蠢!他早就盯上你了!今日之事,他想必早已明了,如果你再不走,一会他来了就百口莫辩了!”“那您呢?你肚子里还有主上的孩子……若是有任何闪失……”“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人没了可就再救不活了!”顾镜辞平静地摇摇头,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小腹:“能不能生下来,听天由命吧。”“吱呀……”沉重的一声开门声。顾镜辞眸光一闪,“不好!”她转身望了望慕寒,又转眼瞧向面前的衣柜。昏黄的灯光慢慢照亮黑暗,秦烨与霍清婉缓缓而至。霍清婉见顾镜辞呆愣地望着窗外,不觉吓了一跳:“姐姐……你……”“你们怎么来了?”顾镜辞揉了揉眼睛,起身见礼:“参加祁王。”秦烨温润一笑,眼睛却四下环顾:“免礼。清婉说起来这宫殿年久失修,怕是又冷又潮,怕夫人冻着了。特意要与本王一起看看夫人。”他话中一滞,“夫人怎么……独自坐在这里……”顾镜辞低低一叹,道:“方才我听见雨声,想起来白日里把一些书卷晾在外面,怕是忘记收了。就跑到外面看了看,原来是记差了……”霍清婉诧异地看了看秦烨,秦烨又道:“夫人可曾见过其他人吗?”顾镜辞眼中满是不解,摇首道:“未曾见过。”“当真没有吗?”秦烨一扫四周,目光定定落在那雕着繁华的红木柜子上。顾镜辞正欲说话,忽然一蹙眉头,撑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霍清婉与秦烨对视一眼,她忙上前查看,秦烨回身吩咐道:“去请御医。”“去请御医。”秦烨的声音清凌凌的,如雪落地的声音。他眼底的一抹冷色如瞬间凝结的雪花,丝丝寒意沁入心脾。霍清婉凝神望着顾镜辞,许久不语,皱着眉头像是在思量些什么。风雨在窗外恣意咆哮着,夜风吹开菱花格子窗户一角,吱吱呀呀地响着。窗户上的碧茜纱朦朦胧胧,隐隐有繁花盛开的纹路,借着屋里半明半昧的灯火照亮外面的寒夜。霍清婉受了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虚晃的脸色又白了一圈,侧头轻咳起来。秦烨见状忙上前关上了窗子,带着几分宠溺的责备用身子护在霍清婉身前:“瞧你,出来也不知道带件衣裳,底下人怎么伺候你的?”“奴婢该死!”刹那间黑压压跪了一屋子的宫人,他们语气中带着诚惶诚恐的意味。霍清婉笑的和婉,低声婉转道:“王爷不必责怪他们,清婉只是咳了一声而已。不碍事的。”“你素来就有咳疾之症,若是再着风寒……”秦烨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旋即淹没在眼底:“说起来,素日都是慕寒跟着你身边,今日怎么不见慕寒了?”霍清婉微微尴尬,低声道:“说来也是难言,今日本是慕寒家姐的忌日,她心中伤怀往事。清婉见她难受,索性准她回家去祭奠一下长姐。慕寒素日不爱说话,全因其姊之故,还请王爷莫怪……”秦烨闻言眉眼陇上一层阴翳,嘴上却是温声道:“清婉心善,宽容待下,此乃幸事。只是这样可算是苦了你自己了,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顾镜辞眼角微微濡湿,好像心中某个角落还是在隐隐抽痛着。就好像是已经结痂的伤口,本来自以为是的以为结了伤疤就可以坚强非常,当那一层血痂被揭开之后才发现在坚强下面却是已经腐烂的血肉,依旧会发炎,丝丝缕缕的疼痛甚至比之前更甚。她手心腻出了一层冷汗,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笑。恰是,有人大声禀道:“王爷,御医来了!”秦烨侧目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顾镜辞,道:“让他进来吧。”御医进来向秦烨施礼,秦烨指了指一旁的顾镜辞,沉声道:“还不赶紧给霍夫人瞧瞧,出了什么差错拿你是问!”那御医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哆嗦,唯唯诺诺地上前。顾镜辞微微一笑,“小女有礼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与她诊脉的那位御医。冤家路窄,无巧不成书啊。御医只得强作镇定,闭目为顾镜辞搭脉。他微微睁开了眼,和顾镜辞交换着眼色。顾镜辞淡然自若,只是纤细的手指在一旁不断比划着什么。他定睛一看,细细思量方才大悟:她写的是——瞒过去。他正冷汗涔涔,进退两难的时候,顾镜辞似无意般伸手把鬓前一缕碎发别好,露出袖中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那镯子悠悠亮亮的光芒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微微颔首,转头对秦烨禀道:“启禀王爷,霍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脾胃虚寒导呕吐不已。待臣下开些滋阴养胃的汤药,再加以饮食调理,不出数日便可痊愈。”“哦?”秦烨不屑地看着那御医,眼中充满了好奇:“只是脾胃虚寒?你可不要诓本王?”御医身形一震,略略回头瞥了一眼顾镜辞,还是坚持道:“臣下绝不敢欺瞒王爷,不信王爷可以请其他御医来为夫人诊治。”“罢了。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江太医乃是御医堂资格最老的御医,如若本王连你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秦烨慵懒地摆摆手,面带暖色望向顾镜辞,略带歉意地说:“夫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今日实在是打搅了。夜深了,本王就不打搅了。”顾镜辞懒懒地起身,漫不经心地欠了欠身:“恭送王爷。”秦烨定定握住霍清婉的手,慢慢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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