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归

冬季新雨，落于午后，苍翠寒山，清水潺湲，松树叶繁，富于人间。十一月初，东疆界传来令人庆贺的消息，这一大早，许府喜声不断。

“小姐小姐，二公子来信了。”素馨推开门，一阵寒风刮入。她立刻将门关上，脸上欢喜不断，接着道：“夫人在前堂等你过去一道看呢。”

许泱点头，舍不得离开火堆。珠儿一边问着信是什么内容，一边将红色斗篷披在许泱的月华锦衫外。许泱慢慢站起，推门而出的刹那，寒风扑面而来。她拢了拢帽檐，将半张脸缩进斗篷内。

珠儿和素馨叽叽喳喳个没完，反而是许泱，走在前头不甚好奇。

到了前堂，柳冰雁连忙拉着许泱坐下，又命人添了些炭火取暖。珠儿和素馨则候在一旁，也很期待听见二公子的消息。

许湛驻守东疆界，与寥国疆界毗邻。宋骊国在东疆界建有燕台州，是以前游牧民族建立的小政权，被宋骊国收复。寥国一直对燕州台虎视眈眈，但有许湛驻守，用兵如神、作战勇猛，才没有机会攻克。

展开，是许湛亲笔写的信件，内容大抵是，寥国投降并退兵，其国皇帝不日便来宋骊国，与明宣帝签订和平协议。

“真的？”柳冰雁眨着美目，激动地握住许泱的手，说：“我们宋骊国和寥国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这寥国皇帝是真的投降了？”

显然不是真的。许泱心里这么想着，脸上露出发光的笑容，应和着，“若真是这样，二哥就能回来了罢？我好想早点见到二哥。”

“傻孩子。”柳冰雁看了许泱一眼，眸中带着担忧道，“这还得看陛下会不会让湛儿回来，希望会罢。”

“娘，你别多想了。爹爹不是去早朝了吗？若是我们收到了信件，那陛下肯定也知道啦？等爹爹回来，我们不就知道结果了吗？”许泱来到柳冰雁的身侧，撒娇地靠了靠娘的手臂。

“也是，咱娘俩也别乱想了。”柳冰雁摸着许泱的后背，两人谈了些生活琐事，又提到许泱的婚事，被许泱含糊地一带而过。

半个时辰后，许霆浩下了早朝，毫不耽搁就赶回府中，见那娘俩等在大堂，连忙问：“收到湛儿的信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柳冰雁立刻起身，迎上许霆浩，迫不及待问道：“陛下可说了什么？”

许霆浩拍去一身的冷气，在火炉旁坐下，说：“陛下龙颜大悦，派人加急送信，召许湛提前回京，不用等到年关了。”

“真的呀？”柳冰雁的开心溢于言表，那毕竟是她一年才能见一次的亲儿子，能不惦记么。许霆浩虽然神情没有太过激动，可也是心情大好。

许泱摸了摸鼻子，怕扫了爹娘的兴，开朗道：“那就能早点见到二哥啦，我都好久好久没见到二哥了。”很久，横跨了一世那么久。

“只不过这寥国突然投降，恐怕没这么简单，等湛儿回来问问清楚。”许霆浩眉间露出一抹担忧，不能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而失去思考的能力。

柳冰雁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就怕是寥国有什么阴谋诡计。”

许霆浩说：“陛下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命湛儿回京述职，到时问清楚了就行。”

因为二公子提前回京的消息，许府进入一派喜气，这还没到春节，许府上下挂满了红灯笼，弥漫着提前进入春节的喜庆。

冬季是令人倦怠的季节，这一月内，许泱过得甚是无聊。她去墨韫书院几次都没碰见凌子韧，后来问了沈飞飞才知道，他被钟离舒派去了藩国。

沈飞飞露出很同情的眼神，说那凌子韧去藩国可就惨了。许泱不解，于是沈飞飞解释说，藩国女子就喜欢凌子韧那种俊朗的纨绔公子，只要他去一次就要遭受“失去贞洁”的危险。

许泱开朗地大笑，这以后就是取笑凌子韧的黑料。

不过，沈飞飞又说，最近好像没什么要去藩国打探的事情，太子殿下让他去呆一个月再回来，查什么都行。凌子韧临走前，幽怨不已。许泱顿觉同情。

这期间，沈飞飞依然没有查到逍庆王家臣的消息，许泱倒也不着急，只能等着。最令她心里难耐的是，秦飞派出去办事，没人给她刺探钟离舒的消息了。难怪，觉得生活缺少了点什么。

一个多月之后，隆冬而至，冷得肆意，催人心骨。终于，从东疆界出发的队伍，浩浩荡荡到达京城城门，百姓们围在大街旁，夹道欢迎归来的将士们。

这消息传到许府，所有人都奔走相告。珠儿和素馨也来喊许泱，许泱愣了一下，问：“队伍浩浩荡荡回京了？”

珠儿说：“是呀，全城人都去欢迎了。小姐，我们也去街上看看罢？”

素馨调笑道，“二公子进皇宫述职，就能回来啦，你就这么着急要见二公子吗？”珠儿大笑着点头，凑个热闹。

“去看看。”许泱起身，套上斗篷就出门。门外果真是围满了人群，许泱带着珠儿和素馨，来到大街上，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远远望去，一名黑衣男子骑马而来，身后跟着浩荡的队伍。

许泱心里疑惑，秦飞快马加鞭，经由驿站换马，按理说十几天就能见到许湛，怎么没把她的口信带到？二哥真的回来了？可是为何没见着秦飞……

为首骑马的男子越来越近，进入许泱能清晰看见容貌的视线内，只瞧了一眼，许泱这才放下心，骑马的人根本不是许湛。于是，她转身从人群中离开。

身后的珠儿叫了一声，然后和素馨随许泱离开。珠儿怪异地说：“小姐，二公子怎么变了长相？”素馨拉了拉她，说：“那不是二公子。”

“啊？”珠儿惊讶地微张嘴。素馨和珠儿都看向许泱，只见许泱也点了点头，确认那个人并不是许湛。她们三人随即回了寄汀苑。

黄昏之时，许霆浩和“许湛”从皇宫回了许府。柳冰雁和许泱早已在堂内等候，柳冰雁见着丈夫身边的玉面公子根本不是许湛，疑惑道：“这怎么回事？”

那玉面小公子上前行礼，微笑着说：“您就是许夫人罢？我叫木紫，是许将军的副将，此次许将军临时有事，未能回来，所以命我先行回来，他随后便回。”

“原来是这样。”柳冰雁点点头，即使笑着也难以掩盖失落。不过想到许湛也快回来了，倒也没多么难过。接着，许霆浩又问了木紫一些边疆的战事情况，到了晚饭时间。

木紫用过晚膳后，在许府安顿下来，住在寄汀苑不远处的迎客院落。晚上，木紫来到寄汀苑，素馨通报后，领木紫来到二楼雅阁。

许泱看着她，笑着说：“木紫姑娘。”

她下意识摸了摸唇上的胡须，没掉呀，于是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我是女子？”

许泱道：“你长得太白了。”

“就这么简单？好吧，是你哥让我冒充副将，还说不要告诉你爹娘。”木紫扁了扁嘴，许泱笑着点头，问道：“木紫姑娘，找我有事吗？”

木紫点头，从怀中拿出半月形的玉佩，交给许泱，道：“这是许哥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已经收到你的口信，虽有疑惑但是照办，等他回来，希望你详细说明。”

“好，谢谢你。”许泱将玉佩收下，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下。

不过，木紫探究地打量许泱，摸着红唇，说道：“你就是他的妹妹？可是，与他描述的样子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许泱看着她。木紫撅着双唇，眼睛眨巴眨巴，好像不方便说出口。接着，许泱微笑着，带着云淡风轻的气质，说：“是觉得我没有说得那般蠢？”

木紫猛地捂住嘴，摇摇头说：“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觉得你好像知道他不会回来。”

许泱并不在意，问道：“所以你并不是我哥的副将。”言下之意是，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我爹是许哥麾下的大将，但是我爹战死沙场，没人照顾我，是许哥救了我，帮助我生活在燕州台。”木紫说着。

许泱哦了一声，揶揄地笑起来，突然道：“木紫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你怎么知道？”木紫脱口而出，刚一说出口，她就害羞地后悔了。不过她常年生活在疆界，与男子为伍，性子豁达可爱，毫不扭捏，向许湛表达爱意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

“是呀，我很喜欢他。可你二哥说我只是盲目的少女崇拜，等我长大以后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到时候就根本不在意他了。”木紫有些茫然。

许泱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于是盲目安慰道：“别听他瞎说，喜欢就是喜欢，管那么长远作甚。”

木紫点头，十分认同她的话，说：“我也觉得是，而且我有信心一辈子喜欢他，可你哥就是不信我，觉得我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许泱颇有一种“我懂你”的意味，笑着说：“我哥心肠软，做事负责，敢做敢当，是个不错的归宿。你只要努力勾引，就行啦。”

“勾勾勾……引？”木紫骇然，突然很想告诉疆界的将士们，她说话真不算粗劣。

许泱连忙解释道：“啊，是亲近、体贴、关怀。”

……

几天后，钦天监择了吉日良时，教坊司备乐舞，明宣帝在宫中设了晚宴，召集朝堂重臣，替回归的将士们接风洗尘。因秦飞在外，看来晚宴，许泱得亲自行动了。

《泱泱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