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杜梦

夜落靡靡月光，皇宫中亮起镂花雕木红灯笼，皓月生光辉。太极宫殿摆着长长的回形宴席，正中央上座为明宣帝及皇后娘娘，其余皇亲重臣皆按封号等级、职位等级入座。

木紫和许泱落座于左侧下方，两人因为年龄相仿，个性相似，相谈甚欢。外人看两人却是郎才女貌，甚是投缘。那头钟离舒也已落座，便瞧见许泱，猛地偏过目光。

彼时，明宣帝携皇后娘娘最后落定，宴席开始。觥筹交错，席间谈笑声不断。许霆浩和莫北萧自落座起，就看不顺眼，聊得吹胡子瞪眼，无奈席位偏偏邻着。

钟离瑾也一派温和地与人交谈，他时而看向许泱，而她则回视一笑，天真烂漫。

这需要刻意逢迎的场面，实在累得很。

筵席过半，许泱估算时间差不多，借故离席，绕过人群溜了出去。有木紫替她打掩护，就算被人问起来也不怕。

偏生这个时候，秦飞和凌子韧都不在，她只能亲自上。换了一身黑衣之后，她骑上事先准备好的马匹，快速向城外郊区奔去。

夜景，一点点向后掠过，仿佛眼前有一只无形的猛兽，吞噬着一切。

出了绍安城的城门，来到城郊，许泱抄小路而行，按照木紫告诉她的捷径，该是没错。看到亭子，许泱猛地拉住缰绳，将马拴在一旁，在亭中等待。约莫半个多时辰，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是从亭子另一侧传来的。

许泱朝声源的方向看去，慢慢地果然出现一名男子，是驿站的信使，正加急赶回京中送信。许泱立刻上马跟在他身后。不多时，郊区出现四名黑衣人，许泱猛地眯眼，认出那是钟离瑾培养的杀手。

猛地，她从马背上一瞪而起，飞身朝黑衣人而去。那名信使也是习武之人，不过三四招就被打倒了。

剩下许泱以一敌四，若以她一人之力，对他们四人，有点勉强。许泱抿唇，没其他办法，硬着头皮上呗。

她从腰间抽出银色软剑，剑尖朝前，剑气涨出，如长虹游龙般地刺去。黑衣人侧身躲避，也使剑反攻。许泱下腰躲避，右手的剑转至左手，猛地向后刺去，杀气腾腾。持续相持不下。

然而，两名黑衣人看到那信使正欲策马离开，立刻飞身阻拦，将他一脚踢下马。许泱一招吟龙斩，将两名黑衣人逼退，立刻飞身去解救信使。就在这时，另外两名黑衣人趁机攻击许泱的空档，两道剑气齐齐挥向许泱，直击背脊。

嘶……许泱为了躲避剑气，瞪着马背旋身飞起，却没有支力点，身体飘零般落下。就在她觉得要光荣挂彩之时，突然，一名黑衣男子踏空飞来，身姿如燕，几道掌风就将黑衣人击落。

月光下，黑衣男子从天而降，飞到许泱的身边，一手拖住她的腰肢，带着她慢慢落地。许泱的手攀在他的肩膀，猛地退后，道：“谢谢……你是内学堂那个人？”

黑衣人比她高出半个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故作高冷和神秘。男子带着黑巾面纱，双眉偏浓而上扬，似墨画般浓郁，而那双桃花眼仿佛落满了人间星光，化不开的柔光。

“你怎么不说话？”许泱看着他，挑眉。黑衣人别过头，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侧影，飞身离开了。

……许泱翻了翻眼，呢喃道，钟离舒这家伙还以为我没认出他呢，装什么神秘潇洒。只不过，他怎么会来救她呢？

那名被救的信使拍着受伤的肩膀，来到许泱面前，抱拳道：“多谢这位姑娘相救。”许泱轻轻点头，说：“尽快进宫送信，我会在后面保护你。”

事情紧急，信使也不推脱，即刻翻身上马，许泱则跟在身后，看着他安然进入皇宫。信使进入皇宫后，宫人带着他在太极殿外等候，而宫人进去禀报。宫人和明宣帝说明来意后，立刻将信使带了进来。

信使参见明宣帝，将加急信件交给明宣帝。这时，钟离舒和许泱一前一后分别落座。明宣帝展信看完，脸色大变，连忙问那名信使，道：“许将军现在何处？”

信使回答道：“许将军收到神秘人的信，为了以防万一不曾离开燕州台。即使寥国现在发起进攻，许将军也有力对付，请陛下放心。”

“好！”明宣帝点着头，又问道：“是什么神秘人？”

信使回答：“听将军说，那人自称杜梦，有知往观来的能力。适才属下回城途中遭遇埋伏，被一名黑衣女子所救，否则属下定然无法将此消息送到。”

“是吗？杜梦……”明宣帝思忖着，和皇后娘娘对视一眼。然而这时，飞来一枚长镖，长镖上串着一张信笺。宫人将长镖上的信笺取下，交给明宣帝。

明宣帝看了一眼，更是大骇，提前结束了晚宴，唤了几个人到书房商谈。书房内，许霆浩、木紫、钟离舒皆看向明宣帝。明宣帝找出之前的那张信笺，还有刚才宴会上的信笺，交给他们对比着看下。

几天前信笺的内容：燕州台下月将被寥国攻克，东疆界不可无人。杜梦奉上。

刚才信笺的内容：燕州台已守住，勿再深闭固拒！杜梦奉上。

明宣帝叹气，说：“刚才信使内容是许湛亲笔所写，寥国假意投降，所谓退兵只是借用天然屏障隐藏，实则是设计让许湛离开，一旦许湛离开，寥国立刻攻克燕州台。”

木紫点头道，“陛下，请原谅属下没有实话实说。将军临行前交代我不能泄露半分，以免被人发觉。只有寥国和宋骊国都认为许湛回京，寥国才会放心发兵。”

明宣帝点头，说：“若真是这样，那么半路上埋伏的杀手是什么人呢？那个杜梦，又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能未卜先知？”

“陛下，按臣猜想，埋伏的杀手应该是宋骊国有人和寥国勾结，这件事得好好查清楚。”许霆浩皱眉思索，又道：“至于那个杜梦，确实是个神秘的人物。”

钟离舒听他们说完，暂不准备说出“杜梦”的真实身份，而是说：“她如今是有意帮助，可是敌是友仍无法分清。既然她不愿透露身份，那便发榜感谢她，她自会看到，希望她能主动找来。”

“这也是办法。”明宣帝点头，有些疲惫地按住眼角，交代这些事情都由钟离舒去办，就结束了商谈。

同一时间，三王府，钟离瑾的书房外，同样被射入一只长镖，长镖上串着信笺。等钟离瑾到府后，管事将信笺交给钟离瑾。钟离瑾打开一看，猛地将信笺揉碎，冷冷地哼着。

“该死的东西！敢向本王下战书？胆敢破坏本王的计划，简直不要命了！”

“既然你急着想死，那本王成全你！”钟离瑾一掌，将黑金镂空椅劈裂，双眸弥漫杀意。

这时，一名紫衣女子来到书房外，敲了门后进入，一双丹凤眼满是恭敬而爱慕，道：“王爷，月树回来了，请问有何吩咐？”

钟离瑾看向眼前身姿纤长的女子，冷漠道：“你在寥国一点消息也没有查到吗？为什么许湛早有准备？这个计划理应毫无破绽！”

“是属下失职，甘愿受罚。”月树颔首，双膝跪地。

“行了，寥国那边，本王自有主意。眼下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代给你，你过来。”钟离瑾朝她看了一眼，月树立刻上前，来到他的面前。钟离瑾的大手按在她的头顶，猛地用力，传出好似天灵盖碎裂的裂声。

月树闷哼，双手猛地成拳，咬唇忍痛，眉心紧皱。无论钟离瑾对她做什么，哪怕去死，她都无怨无悔，一颗心只向着他。

身体柔软地倒地，月树半眯着眼，似晕非晕。钟离瑾毫无感情道，“这个任务，必须废掉你的武功，好好修养几个月，本王自会交代你要做什么。”

“月树明白。”月树半撑着身体，满头满脸的汗，硬是撑着站了起来，因为她知道三王爷不喜欢别人留在他的书房。她凭借仅剩的一丝力气出了三王府，终是昏倒在街上。

……

同一时间，许泱正在寄汀苑内饮酒，陶情适性。木紫从宫宴回来后，就来找许泱，两人相谈饮酒。珠儿和素馨则在屋外候着。

木紫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双颊微红，道：“你说，杜梦是不是就是你？”

“嘘。”许泱的玉指抵着朱唇，做了噤声的手势，神秘笑着说：“不可与外人道。喝酒喝酒。”

“我从小就在边疆长大，没有能谈心的姑娘，能和你这样喝酒聊天，我觉得是人生一大乐事。”木紫和她碰了一下酒杯，正是畅饮的时候。

许泱点头，她何尝不是？身边从来没有能交心的朋友，她更加害怕，害怕交浅言深。木紫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从不咄咄相逼，只是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酒过三巡，点到即止，许泱和木紫直接在寄汀苑歇着了。

经过这件事情，“杜梦”在宋骊国名声大噪，皆因皇宫发的那封榜文，出自钟离舒之手。榜文上还画了一副黑衣女子的画像，身姿和气质没说话，引得百姓们纷纷猜测此人的真实面貌。

有人说定是天仙般美貌，有人说定是麻子脸丑八卦。

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杜梦的真实身份，榜文描述她是精通卜筮、命理、相术、占梦、择吉、测字等的女相士，关键是打上了皇室认可的标志。百姓们纷纷谈乱杜梦的故事，酒馆说书人甚至将她如何算出燕州台之事编了故事，颇有神话色彩。

大街小巷，更是无数女子仿造杜梦的装扮，演得似模似样。

许泱出了一趟门，很不喜欢这种“被曝光”的感觉，回府就一肚子气，忿忿又带着羞色，吼了一声，“钟离舒！”

这个男人小气得很，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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