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活着的真气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不论如何伸手，仿佛都不可能再次探到。

仿佛只是某个瞬间，却多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不愿，也不要再这样。

白千鸿睁开了眼睛，身上的五灵聚神阵莹莹发光，一道雪白，一道幽蓝，一长一短两把神剑在天空中划过两道弧线，落在他的手里。

“道息是风、是道的轨迹、是万事万物……它不会逃，只要你站着不动，自然能哦故感受到它……”

白千鸿的眼睛微微发光，漆黑的瞳仁一片雪白，宛如高洁的皓月。他缓缓抬手，轻轻将两柄神剑对碰。

“嗡——”

一阵奇异的剑吟之声响彻夜空。

……

“不可能！”

“怎么会！”

剑鸣真人站了起来，几位真人同时面色微变，三四代弟子之中更是传出一片哗然之声。

一个修为浅薄的七代弟子，怎么可能参悟剑道，领悟剑意，引发剑鸣！

“有什么吃惊的。”

出声的是九铜真人，他正襟危坐，目光深远。

难得看到这位邋里邋遢的师兄如此一本正经，几位真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练剑修剑，参悟剑道，神仙也好，凡人也好，又有什么不同。我辈修剑，为的是搬山填海、降妖除魔。凡人练剑、为的是路见不平、劫富济贫，剑修的剑是剑，凡人的剑也是剑，我们斩的是妖魔，他们斩的是恶人，我们闭关百年参悟剑道，他们十年如一日练习剑法，赤诚之心皆是一样，差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九铜真人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老六话不多，看起来呆傻木讷。我倒觉得，他心思纯净，远比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活的更透彻。在我们眼中，剑是法宝，是大道，在他的眼中，剑是朋友，是手足，是唯一。”

剑鸣真人参剑悟剑最深，他心有所感，惆怅道：“说到底，什么是剑？是凡人快意恩仇的工具，还是剑修的法宝，又或者只是一件兵器的名称。修剑练剑，越修反倒越是不明白了。到了最后，哪里是练剑，其实不过练人练心而已。人即是剑，剑也是人，人若刚正不阿，剑自然正气凛然，人若残暴嗜血，剑也邪气逼人。”

剑鸣真人的目光落在白千鸿身上，嘴角出现一抹微笑，“他的确不是个天赋极好的修士，但平心而论，却是个天赋极佳的剑修。”

几位真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的确，迄今为止，白千鸿所展示的一切都正是一名剑修应具有的品质。

心思纯净，无敌，无惧，无畏。

……

画面之中，白千鸿再次开始旋转。

骨骼早已被撞的粉碎，五脏六腑已经移位，就连那颗有力的心脏都在明显的减缓跳动。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都传来刺痛，他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就连手里的剑都有些握不稳了，这一剑，是他最后的一击。

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畏惧。

白千鸿剧烈的旋转着，一长一短两柄剑在他身躯两侧形成了切割一切的圆形。

邪纹金瞳虎的身躯正在从天空坠落，它不是恶刀鱼王，没有在空中迅速移动的可怕能力，但这一次也没有银云丝，中还是不中，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筋脉一寸寸开始碎裂，鲜血从血管中喷涌而出，每根毛孔都渗出了鲜红。

白千鸿突然想明白了。

这是他唯一的一击，也是他自入山以来，都想要全力挥出的一剑。

上一次，他做了冷漠的局外之人，这一次，他不要只是看着。

邪纹金瞳虎察觉到了危险，它转过身嘶吼着，身躯在光芒之中放大。

三米、四米、五米……十米！

巨大的虎影落在地上，它抬起头，身上出现一道黑色的虎影，巨虎背生双翼，仰天嘶吼，飞扑而起，直扑白千鸿。

……

是啊，为什么只有在练功的时候，道息才会融入自己的身躯，身体里的那个声音，早已告诉了自己答案。

因为只有在练武的时候，自己才会放下一切负担，直面本心。

自己靠的不是天赋，而是一种纯粹，一种心静。

那么现在，也是一样，不，正因为是生死关头，才更应该冷若冰心。

白千鸿长出口气，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笑容。

画面里的他，嘴角轻扬，是那样的自信。

……

这一抹笑容，让所有人都微微失神，就连寒雨知都是一怔。

五灵聚神阵的光芒再次增加，风之道息向着白千鸿疯狂涌去。

他是世间最洒脱的人，他是世间最不羁的风。他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前。

挡在他眼前的是修炼三百年的邪纹金瞳虎，但他斩的，却不是眼前的妖魔。而是一年前埋藏就在心里的那份无能为力，还有师妹受伤的自我痛恨。

他从未有任何的敌人，就如风不会有任何牵绊。

他的敌人从来只有他自己。

旋转的利刃之上，狂风呼啸，风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两柄长剑在狂风之中化为一柄巨大的风之长剑，随着他的旋转劈砍而下。

“这是……道术！”

诸多弟子真人，无不动容。

九铜真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九峒山很穷，买不起堆积如山的道息丹，九峒山也不穷，师兄师姐不多，但几颗道息丹，还是能够吃的起的。老六天赋的确差劲，但七代弟子每个月能得到两颗的道息丹，老六一个月能吃二十多颗，他就算天赋再差，吃上一年，也不至于连个举鼎期都渡不过。”

猴亦、张百岁皆是微微一愣。

他们这些弟子平日里虽然不回去，但每个人总会托人送些道息丹回去。五位师兄师姐，各自偷偷出力，除了张百岁，谁也不知道白千鸿的道息丹到底有多少。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几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在意，几颗丹药而已，又算得什么。他们都竖起耳朵，听师傅九铜真人继续娓娓道来。

“老六的确是七代弟子，但他可不是什么举鼎期，伏虎期，斗龙期也不是，他的修炼方式，从来不以灵台为主，就算再修炼一万年，他的灵台也未必比得上六代弟子。他的真气从来都是直接融入身体，根本不会聚合在灵台之中。”

所有人皆是一愣，九铜真人转过身，打了个哈欠。

“真要说的话，他自己，就是一个灵台，他自己，就是活着的真气。”

九铜真人捶了捶腰，转身离开。

佘檬站起身，问道：“干什么去？”

“累了，趴着睡不舒服，回去睡。”

佘檬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画面之中，青色的风之巨剑斩断了飞扑而起地巨大虎影，旋转的长剑落在了邪纹金瞳虎的额头上。

白千鸿半跪在地上，邪纹金瞳虎宛如雕塑，一动不动。

九铜真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佘檬的目光重新落在画面之中。

一阵清风吹过，鲜血如雨，狂涌而出，邪纹金瞳虎的巨大身躯分为两半，在轰然巨响之中，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