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两个自己

猴亦、张百岁皆面露喜色，众多弟子面色动容。

修行了三百年的邪纹金瞳虎，竟然真的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七代弟子所杀。

不，也许不应该称他为七代弟子，连九铜真人都说了，他是炼气期，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小境界，真是个怪胎。

几滴细雨落下，紧接着天空中雷霆怒吼，黑夜被闪电照亮。

白千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噗！”

他突然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小师弟！”

“六子！”

猴亦和张百岁惊呼出声，寒雨知雪白的手掌微微一颤。

滂沱大雨之中，一人一虎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大雨冲刷着二人的身体，蜿蜒蜿蜒的猩红逐渐被洗倾盆而下的大雨冲刷干净。

……

白千鸿来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长的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他的右眼是血红的，但他不知怎么，不但不害怕，反倒觉得很温暖。

“为什么要强行杀那只恶虎。”

他突然出声了，他的声音也和自己很像很像，但却不带一丝感情，很是冰冷。

“它伤害了雪瑶师妹，我要给雪瑶师妹报仇。”

他扬了扬眉，反问道：“真是只是为了给宁雪瑶报仇吗？”

白千鸿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杀那只恶虎的时候，他想着的，不止是雪瑶师妹，还有师傅洛北河，他那一剑也很奇怪，似乎并不只是为了雪瑶师妹而挥动。但剑落下，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我明白了。”

他突然出声，转过身道：“去山洞里，这里盯着我们的人太多，我没办法帮你。只要去了山洞里，你就可以美美的睡一觉，剩下的都交给我。”

白千鸿有无数的问题，他想问他是谁，他是自己吗？还是其他人。但话从口出之时，却又变了。

“好。”简单的答复，却连他自己都吃惊，为什么会如此安然地接受他的帮助。

另一个他笑了。

“去吧，用尽全力，爬到山洞里。”

……

大雨滂沱的树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背着长剑乘风而来，他是一代弟子，他必须带着失去比赛资格的选手离开百妖山。

猴亦、张百岁面露不甘，寒雨知捏紧了粉拳，似乎有些不甘心。

“六子的实力明明可以走得更远的。六七代弟子里有几个能和他真刀真枪打一场的，怎么就在这里淘汰了呢。”

“六子就是太单纯，太善良了，他要是不管不顾，说他能夺冠我都信。”

“可他是小师弟，他就是这样的人。”

张百岁和猴亦微微一怔，两人摊了摊手，点了点头。

没错，小师弟就是这样单纯。

张百岁环顾四周，摊了摊手，道：“其实六子能让这么多师兄师姐不止一次的露出震惊的模样，我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只是六子对我们说他一定会拿下冠军，半路失败，他会很难受的。

寒雨知臻首轻点，“我也只是希望，他能够被更多的人认可，而不是用那种蔑视的眼神去看他，他是我们的师弟，就该好好的。”

猴亦叹息一声，搂着张百岁的脖颈道：“所以啊，今晚还是吃六子最爱吃的云猪排骨吧。”

张百岁点了点头，道：“是得好好犒劳犒劳他，这次，他给九峒山长了不少脸面，谁再敢看不起他，看我不锤死他。”

“嘿嘿嘿……”猴亦笑道：“还有我，我也锤他。”

“你们看。”

寒雨知忽然出声，画面之中，白千鸿再次睁眼。

他浑身上下剧痛的要死，每一根经脉好像都断了，每一块骨头好像都碎了，胸口疼、胸腔疼、腹下疼、腿疼、脚疼……就连喘息一下，嗓子都好像冒烟了。

画面之中，他张了张嘴，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颤，松了开来。

他握不住了，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一长一短两柄剑掉落在了雨水里。

“我要拿……冠军……”

微弱的声音传遍了全场，张百岁和猴亦眼眶微红。

当初给小师弟送礼物的时候，他也说过这话，谁也没有在意。但这简单的话，此刻竟然如此沉重。

真是个呆傻的师弟，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师弟。

白千鸿缓缓低头去喝雨水，想要润润嗓子。地上的雨水和邪纹金瞳虎还有自己的血液汇聚在一起。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嘴的泥土。

他再次抬起头，想了想，用尽全身力气，挪动了几步，一口咬在了那恶虎的血肉之上，喉结上下颤动，鲜红的血打湿了他的嘴角。

“六子，你在干什么！”

猴亦狠狠挥拳怒吼，张百岁也面色剧变，寒雨知忽然转身，纵身一跃，御剑而去。

如果是一只寻常的猛兽，在这样的时候，他完全可以饮血止渴。

但是这是妖兽，是一只修行了三百年的妖兽！

它的血液里融入了无数的道息，虎乃阳兽，阳气极盛，何况是一只修炼了数百年的虎妖！

此刻，白千鸿骨断筋折，五脏受损，这样充满真气的阳刚热血，只会令他伤上加伤！

白千鸿身上的五灵聚神阵再次亮了起来，肚子里火热的厉害，好像喝下了一口火焰，简直要将他的五脏六腑融化。但喝下虎血后，他终于多了一丝力气。

提气，站立。

脚下只是微微一动，好像全身都会碎掉一样。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带着老虎的尸体，往前走。

他伸手抓起了幽蓝短剑，咬着剑柄，然后用手，拉着那只巨虎，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已经看不清路了，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幽蓝短剑散发着微弱的寒光，一道清冷的模样浮现在他的眼前。

发如泼墨瀑布，肤如白雪，眼若秋水。

白千鸿的心里升起一抹暖意。

“师姐……”

四师姐浅浅地笑着，悠扬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轻声道：“去吧，在我眼里，刘七代弟子，没人能胜过你……”

白千鸿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不懂，但心里很暖，生出了不少力气。

他多么回到九峒山，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四师姐，十年，二十年……大概看一辈子，也是看不够的。

白千鸿一步步，拖着巨虎的尸体走着。

站在树梢的弟子，动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走到了山洞前，终究还是倒了下去，他真的真的尽力了。

……

百妖山前，寒雨知黛眉紧蹙。

林霖摊手道：“师妹，白千鸿到底是继续比赛还是放弃比赛，不是你说了算的。除非他的师尊，或者他自己放弃比赛，否则，我们没有办法送他出来。”

“他已经身受重伤，九死一生，怎能继续比赛。”

林霖苦笑道：“这一点，师兄自然会有所判断。”

寒雨知仍然不退，她伸手按在剑柄之上，冷声道：“让开，我要进百妖山。”

林霖苦笑道：“师妹，别开玩笑了。宗门大比期间，百妖山禁止任何无关弟子出入，你不是不知道宗门规矩。你这样，师兄很难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