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渴望

白千鸿坐起身，拿过酒壶，痛饮一口。

辛辣的滋味从嘴里一直传到了胸膛，好像有一股烈火在燃烧，火焰到了胸口后又直冲脑门。

“嘿嘿，我这酒可烈的很啊。不过师傅看起来好像也是酒中老手了。”

“练醉拳的时候，要不停地喝酒。”白千鸿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又痛饮起来。

李太虚从须弥之戒中又取出一壶酒，一边晃悠，一边叹息道：“修仙也好，考取功名也好，都是过眼云烟。人活世上，总有些东西，看得到，摸得到，都不到。师傅，凡事想开些，否则到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他神情萧瑟，似是在回忆，又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白千鸿也没多想，只是举起酒壶闷头大喝。

他什么也不想去想，反正他脑子笨，想不明白。

李太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我说，什么都是假的，酒才是真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干！”

“啪！”

两个酒壶碰到一起，两人闷头痛饮。

酒过三巡，李太虚面色如常，白千鸿的脸色微微带红。

“你不是要学武吗？走，我教你。”

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外。李太虚犹豫片刻，提着酒壶追了上去。

屋外，猴亦和张百岁坐在房顶上，白千鸿突然狂奔而出，两人的目光不禁落在他的身上。

李太虚的酒，劲儿很大，白千鸿有些晕晕乎乎的，但这晕晕乎乎的感觉却能让他暂时忘记心里的疼。

白千鸿纵身一跃，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然后随手将酒壶高高抛起。

“借剑一用！”

李太虚抽出腰间长剑抛了过去，“接着。”

长剑入手，白色的剑身在白千鸿眼前闪过，酒壶中的水洋洋洒洒地落下正巧浇在剑上。

“李太虚，你要学武功，我今天就教你练剑！”

白千鸿连踏三步，剑挥七次，身若游龙，剑若长虹。

他心中好像一股烈火燃烧，手中长剑越舞越快，长剑带起一抹抹幻影，好似有千把长剑在白千鸿手中闪烁。

为什么？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

剑势突然一变，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各种剑招变化无穷，令人应接不暇。白光闪烁，眨眼之间，似有千百人在同时舞剑，声势浩荡，剑意冲天。定眼一看，却又只有一人一剑。

寒雨知与李奕一起谈笑的画面再次出现，那画面好像有一瓢冷水，径直浇在了白千鸿火热的心上。

千百长剑突然一收，一人一剑持剑而立，长剑再舞，秋风萧瑟，透着孤寂和悲伤，剑声萧萧，似乎夕阳西下，有一人影孑然一身，独自舞剑。

寒雨知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白千鸿的脑海之中。

她浮在空中，墨色长发变得冰蓝一片，凌空修炼；她背对着自己，露出浅浅的微笑；饭桌前，拿出幽蓝寒剑，黛眉微蹙地看着他……

剑势再变。长剑萧萧，白色长剑直来直往，直上直下，没有变化，刺、斩、劈、砍、扫……每一剑都好似一道寒光，透着冷意，每一剑都好似一份凄然，孤寒而冷傲。

寒雨知清冷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以前，他只感受到了她的温暖，但这一次，他察觉到了一分寒意。这份冰冷，这份样子，和他……不是一个世界。

白千鸿心如刀搅，他是傻，但没有人比他更加懂得什么叫“天赋。”他对付的那些武林高手，有多少是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又有多少为了天下无敌，抛妻弃子，不惜堕入魔道，但遇到他，只是一眼，便将其所学统统记住，然后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这些人留给他的只有两个字：怪物；而洛北河留给他们的，也只有两个字：废物。

现在的他，就是当初那些被击败的废物，而怪物……除了他都是。

宁雪瑶、雪如烟、李蒹葭、张百岁、寒雨知……李奕。每一个人都走在他的前面，每一个的天赋都要好过他，他能击败宁雪瑶她们又能怎样？

他还能打得过李奕，打得过四师姐不成？

白千鸿模糊的大脑突然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不是单纯的同门之情，这份情谊里夹杂着更多的是——怜悯。

白千鸿握紧了拳头，他突然好恨，好恨自己的无用，他望着远处的巍峨山峦，无边云海，望着那在天空沉浮的护山大阵，他恨不得一剑捅破它们。

然后连这天，也一下子捅破了！

剑势再变！

白千鸿一剑斩下，长剑急颤，剑鸣声刺耳欲穿。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只拥有这样的天赋！

长剑挑起，带起漫天灰尘，长剑横劈，将带起的漫天灰尘一分为二，长剑斜砍，二分为三，长剑如狂风暴雨一般急斩而出，漫天灰尘尚未散开，便好像一张地毯，被切割成无数块！

“白千鸿，天赋，不过是个笑话。”

白千鸿浑身一震，一个右眼猩红的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看着他，好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脸上，是狂傲和不屑，是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

他盯着他，眼里泛着红光，薄而纤细地嘴唇，高高弯起，露出了一抹狂傲不逊的笑容，他一字一顿地道：“天赋，不过是个笑话，有志者，事竟成。凡人挡路，斩；仙魔挡路，斩；神佛挡路，再斩，山川日月星辰大海，皆斩！仙魔佛妖，浩瀚生灵，谁挡斩谁，谁挡杀谁！普天之下，唯我一仙！”

“啊啊啊……”

白千鸿仰天怒吼，左眼隐约发出一抹红光，他舞动长剑，狠狠一剑劈下。

似有一道白光，贯穿天地。

长剑尚未落地，剑身剧震。

“嘭！”

长剑崩碎，似有无形剑气从剑身之中喷薄而出，白千鸿飞身而起，一脚踢在剑柄之上。

“轰！”

剑柄激射而出，撞在山崖之上，齐根嵌入。

白千鸿的大脑无比清晰，他想明白了很多很多，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明白了。

想要拥有一个人，就不能趴在她的身后，等待她的垂青和怜悯，他要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扛起这片天地。

他要……变强！

人间无敌不算什么，他要的是——世间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