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安葬

古城风俗，老人过世后第三天安葬，萧文生回古城的第二天是老夫人过世的第三天。昨天晚上，萧大钊和萧大银萧大铜萧大铁萧大成众人守前半夜，萧文飞萧文生萧文立萧文义萧连权萧连杨众人守后半夜。

早上五点，母亲起床了，她叫萧文立萧文义萧连权萧连杨众人回家小睡，上午有客人来吊孝拜祭。萧文飞和萧文生送众人离去后，也回西屋休息。

七点多，萧大铁媳妇气喘吁吁地来萧大钊家，“嫂子，王家庄的人来找事了。”萧大铁家住胡同的街口，她起床后过来帮忙，一出门，看见王家庄的人开着一辆拖拉机进村子，拖拉机拉了二十多个汉子。她说完，急忙去对门萧大银家喊萧萧文义萧文立兄弟俩。

母亲早知道王氏的娘家人来找事，怕吵醒萧文生，急忙往外走。进了胡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带着二十多个汉子从拖拉机上下来，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母亲急忙上前，“大舅，你来了？”

这老者是萧大钊的舅舅王宗印，他看到母亲出来，厉声问：“大钊媳妇，我姐活着，谁说的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和我姐夫合葬的。”

母亲看他带着人往院里闯，急忙说：“大舅，文飞和文生守了一夜，刚睡下，我们在去大银家说事。”

王宗印伸手推开母亲，进了院子，看着院内的灵棚，气势汹汹地说：“我姐活着，谁叫你们搭的棚子，给我拆了。”

这儿是城西萧家，又是萧文飞和萧文生萧文雨的家，与他同来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人敢动手。

王宗印恼羞成怒，“孬种，你们不拆，我拆。”说着，拿起一柄铁锨要拆灵棚。

萧文生醒了，出了西屋，看着王宗印，冷冷地说：“拆吧，尽管拆，你要是不拆，你是孬孙。”

王宗印一下子没认出他，恼怒地说：“小兔崽子，你，你是谁？”

萧文生没回答他，接着说：“拆了一根绳，你站这儿给我拉着，敢松手，我打断的手，你敢走，我打断你的腿。”说着，走向王宗印。

母亲急忙喝止他，“文生，这是你大舅爷，你回屋睡觉。”

王宗印看他面如冰霜地走过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你，你……”转脸冲母亲发火说：“大钊媳妇，他，他说话算话？”

萧文生紧紧地看着他，“萧启英是我爷爷，萧大钊是我爸，今天要安葬的，是我亲奶奶，我做亲孙子的说话不算话，你说的算话吗？”

母亲急忙拉了拉萧文生，说：“大舅……”

萧文生看着王宗印，打断母亲，冷笑着说：“舅爷是吧？好听一点，你是长辈，有事问问你。不好听，这是我们萧家的事，和你们姓王的没任何关系，你想耍威风，回你家，关上门，杀人放火也行，喝药上吊也罢，想怎么耍怎么耍。”

萧文飞萧蓉也来了，听着萧文生的话，想笑又不能笑，母亲急忙假装生气地呵斥他说：“文生，你怎么和你舅爷这样说话，这是大人的事，你回屋去。”

王宗印气的嘴唇发抖，颤抖着手指着萧文生，“萧文生，你这个小畜生，和我们没关系？现在埋了她，我姐怎么办？”

萧文生看他找自己理论，暗骂这个老糊涂，冷笑着说：“你做长辈的乱骂人，不要怪我们做晚辈的不尊重你。奶奶也是爷爷的妻子，也是我祖奶奶光明正大娶进门的，我爸也是她生的，她不能和我爷爷合葬，谁有资格和我爷爷合葬？”说着，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冰冷地看着王宗印。

王宗印有点惊恐地看着萧文生，“小畜生，你想干嘛，敢动我试试？”

萧文生迈步上前，冷冷地说：“今天话撂这了，想讹我，咱们打官司，法院判多少，我出多少。”看看众人，“想打架，你们一个一个来也好，一块上也好，我要是皱皱眉头，便不是萧文生。”

王宗印一看这招不好使，回头冲与他一块的人喊：“上，上，好好教训家训这个没有家教的小畜生，出了事，我来担着。”

和他一块来的人，有几个是他儿子侄子，剩下的是同族同村的，但谁不知道萧文生，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前。

萧文立带着十几个青年来了萧文生家门口，“谁呀，欺负上门了。”他们叫着喊着，萧启明也在萧大银等人拥护下来了萧文生家。

王宗印等人不明真相，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萧文立一甩衣服，上前一步说：“原来是舅爷，舅爷，文生是大奶奶的孙子，这件事，他说话，的确算话。”

众人一听，纷纷起哄，七嘴八舌，一下子压住了王宗印他们的气势。

萧文生从门后捡起一把母亲劈柴用的菜刀，猛地一甩手，菜刀扎在地上，扫了众人几眼，冷冷地说：“今天我奶奶出殡，谁敢打扰她老人家，以后你们家死了人，臭在家里好了。谁敢抬出去埋，大人小孩我给你们全陪葬。”

萧文飞上前，看看众人，冷然地说：“我爸我在家，我是长子，我代表我们家，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说，但你们谁想在这儿闹事，我给李学习一个电话，叫他来和你们谈话。”

众人看着杀气腾腾的萧文生，又看着不怒自威的萧文飞，一阵沉默。

王宗印也吓住了，停了片刻，冲着院内大声喊：“大钊，大钊，你给我出来。”

萧蓉看萧启明来了，急忙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萧启明走上前，“我来说句公道话。文生，你退下。”

萧蓉急忙拉着萧文生退后。

萧启明看看王宗印，说：“他大舅，按说呢，文生的奶奶是二房，不能和大哥合葬，但她是我娘给大哥明媒正娶，大钊也是她生的，合葬也说得通。”停了停，“文生从小被他爸妈送给了他奶奶，他这样做，也符合情理。”

王宗印不满地说：“启明，当年大娘和五叔怎么说的，你也在场，现在大娘和五叔不在了，你想……”

萧文生一听当年，看着王宗印，冷笑着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王宗印要说话，母亲急忙说：“文生，这没你什么事，你和蓉儿回家。”

萧大银看看母亲，也插言说：“大舅，大钊不在家，我替他做个主，大娘老了，所有的钱，都有大钊来出。”

母亲急忙点头附和说：“大舅，你们放心，文飞他爸尽管不是俺娘亲生的，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叫她风风光光地下葬，我姐他们，一分钱也不叫他们出。”

王宗印看看低头不语的同村人，又看看气势汹汹的萧文生和萧文立等人，踌躇一阵子，“好，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姐也一定要风光大葬。”

母亲急忙叫萧文飞回家拿几条中华烟，散给众人，“好的，大舅，你放心，文飞他爸是俺娘养大的，只说这份恩情，我们怎么会亏待她。”停了停，“你们吃早饭了吗？你们进院子坐会，我去买去。”

王宗印客套两句，领着同村人离了萧文生家，乘拖拉机离开景堂。萧启明和母亲带着萧大银萧大铜众人送他们出村。

萧文立和萧文生说：“文生，他们来，无非想讨点好处，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回家洗个脸再过来。”说完，叫众人散了回家。

萧蓉和萧文生说：“文生哥哥，你刚刚的架势，不像个集团总裁，很像个黑社会的大哥。”

萧文生淡淡地说：“有些人，不是讲道理他们会听的。”

母亲回来了，叹口气，“你是大人了，以后说话做事，不要这么冲动，他们是烂命一条，伤了你一下，你不是吃疼吗？”

萧文生看着母亲充满关爱的眼神，点点头，“我知道了。”

吃了早饭，同村的人陆陆续续地过来帮忙。管事人在灵棚摆好老夫人的灵位、遗照和祭品，萧大钊带着萧大银萧文飞众人在灵棚内跪下，等着客人来祭拜老夫人。

老夫人不是古城人，唯一的哥哥又去了南洋，中国除了萧大钊一家，几乎没有亲人，老夫人的葬礼也十分简单，前来拜祭的人，是他们萧家的族人和临近村庄和他们有交情的村人。

简单地拜祭了老夫人，到了时辰，十几个同村的汉子抬着老夫人的棺材前往萧家祖坟地下葬。众人安放好棺材，萧大钊和萧文生接过木锨，铲了第一木锨土，盖在棺材上，众人一人一只木锨，七手八脚地动手埋葬老夫人的棺材。

萧文生看着老夫人的棺椁被埋进黄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替老夫人这辈子的委屈所悲痛，也替自己没能好好地陪伴老夫人所愧疚。老夫人这一生，是孤独的一辈子，她年少的时候，老姥爷送她去英国读书，二战爆发，她回了中国，舅爷忙着打仗，把她借住在朋友家，和爷爷结婚后，仅仅相处了五年，便跟着舅爷去了南洋。在南洋的前二十年，她思念丈夫和儿子，后三十年，她思念孙子。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亚洲金融风暴后，不辞劳苦地经营着南洋集团，是希望给孙子留下一份家产，叫孙子有个富足的生活。但自己却为了所谓的自尊去西城创业，一去十二年，不和她联系；到了南城之后，又为了制衡南洋集团的元老们拖延老夫人不回南洋。如果老夫人早点回南洋，也不会去南洋科技，也不会被人围攻，也不会郁郁而终。他的痛哭，有着他对老夫人的爱，有着对老夫人的愧疚，也有着他这些年的委屈和悲痛，于静的离去，萧连枫的夭折，摧残着他的内心，他一肚子悲痛和委屈，找不到地方和机会发泄，现在，他要爆发，他要发泄。

母亲看着嚎啕大哭的萧文生，也是放声痛哭。老夫人和她尽管是婆媳，除了几次电话，从未见过一次面。萧大钊从南洋回来后，和她商量一块去南洋。尽管萧大钊在南洋娶了媳妇，但老夫人说了，她永远是她的儿媳妇，也是南洋集团的太太，萧公馆的女主人，但她怕姥姥像祖奶奶一样，挂念着孙子，不愿意闭眼。作为媳妇，她没能侍奉老夫人，作为妈妈，她没能教育好儿子，萧文雨是她的儿子，尽管围攻老夫人是萧连杨派的人，但出自萧文雨的指示。

萧蓉也是痛哭流涕，她背叛老夫人，是萧文生娶了于静有了萧连枫，老夫人甚至想找萧荻取代她，但逝者往矣，她三岁多到了南洋，进了萧公馆，老夫人视她如亲孙女，供她大学，教她做生意，最后仍力主萧文生娶她。

萧文立知道萧文生和老夫人的感情，便和萧大铜萧大铁带着众人离了墓地，回了景堂，留下萧启明和萧大银陪着萧大钊他们。

萧启明看着痛哭不止的萧文生，也洒了几把老泪，安慰他说：“文生，你奶奶离家五十多年了，现在终于回来和你爷爷团圆，你不要再难过了，大钊，大钊媳妇，你们也别哭了。”

母亲看着悲痛欲绝的儿子，止住泪，“文生，你陪你奶奶半年多，又继承了你奶奶的产业，她已经很开心了，你不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你怎么管理你奶奶的公司呢？”

萧大钊也急忙说：“文生，这半年，你奶奶比过去三十年都高兴，我给她打电话，她都高兴地夸你呢，她说，你不仅有能干，也很孝顺，你能陪着她半年多，她已经能瞑目了。”

萧文生又哭了一阵子，站起身，擦擦眼泪，拉住萧蓉，“蓉儿，咱们不哭了，回家吧。”

萧蓉也止住哭泣，拿出纸巾，擦擦眼泪，和众人一块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