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喋血令再现

风灏栎抱紧紫蝶，轻拂着她的长发安慰道：“没事了，你回到我身边就好！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身上没有银子了，幸亏有个好心的大婶收留我。她回娘家去喝侄子的喜酒，让我替她看家！”

“蝶儿，你在这里等我，明天我再来接你！”看到紫蝶平安无事，压在风灏栎心头的重石落了下来。今天晚上喋血令会有行动，紫蝶留在这里比待在他的身边还要安全。

“为什么是明天？你不带我走吗？是不是你……”

紫蝶眼中的失落让风灏栎心疼，他握紧紫蝶的手解释道：“不要胡思乱想，晚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总之我答应你，最迟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一定来接你，好吗？”

紫蝶的泪水滴落在风灏栎的手背，她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不肯现在带她走，她不想让她身陷险境，她又何尝忍心让他回去白白送死，“那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风灏栎点头，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因为他不确定他不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变故。那么多条人命，他不能也不敢怠慢。

“让我送送你好吗？”紫蝶依依不舍地牵着风灏栎的衣袖。风灏栎在紫蝶温柔的目光中沦陷，牵起她的手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小村子，风灏栎被这平静祥和的气氛感染，他渴望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只有他和紫蝶两个人。他忽然想起了秦大海常说的一句话，温柔乡是英雄冢。风灏栎自嘲地苦笑，他承认他对紫蝶有太多的眷恋。如果此生可以与她长相厮守，即使是坟墓又何妨？

“蝶儿，别送了，赶快回去吧！”风灏栎低头在紫蝶耳边柔声说，“是不是舍不得我？”

“你堂堂锦衣卫的最高统帅，说这么轻浮的话，不怕让人笑吗？”紫蝶捶打风灏栎的胸膛背过身去。

“我只对你一个人轻浮呀！”风灏栎抱了抱紫蝶说道，“我真的该走了，乖乖地再等我一天，记住了！”

紫蝶轻轻点了点头，看着风灏栎翻身上马，心中默念了一声对不起。

风灏栎骑马没走出多远，从远处射过来三支箭，他纵身跃起躲过，他的马受到惊吓长啸一声向远处狂奔。

“糟糕，蝶儿！”风灏栎的心一紧，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紫蝶有事。他施展轻功往回走，在刚才与紫蝶分别的空旷小山丘上空无一人！“蝶儿！”风灏栎大声喊，却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风灏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来这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也可以确定没有被人跟踪，究竟是什么人事先埋伏好偷袭他？“蝶儿！”风灏栎一边思考一边寻找。

“灏栎，灏栎，是不是你呀！”

风灏栎停下脚步静静聆听。

“我在这里呀，灏栎，救我！”紫蝶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风灏栎的耳朵里，确定紫蝶还活着，风灏栎松了口气。

“蝶儿你在哪里呀？”

“我掉到陷阱里了！”

风灏栎循着声音找去，果然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蝶儿，你没事吧？”

“灏栎，里面好黑，我好怕！”

“别怕，我马上来救你！”

“灏栎，这个陷阱很深，你不要直接跳下来，会受伤的！”

“你呢？你受伤没有？”

“我的腿摔伤了，好疼！”

风灏栎目测不到陷阱的高度，只能按照紫蝶的说法不轻举妄动。他从附近找了一些树藤，一头绑在腰间，另一头绑在旁边的一株枯树上。风灏栎的轻功并不差，有了树藤的帮助很顺利地就跳了下去。

“蝶儿，怎么样？伤到哪儿啦？”风灏栎走到紫蝶身边扶起她问道。

紫蝶的手触及到风灏栎掌心的温度，心里流淌着暖暖的感动。就凭刚才风灏栎为她而那么紧张的样子，也值得她为他付出一切。

“没事，没有伤到筋骨，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蝶儿，你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赶回府衙，我先救你上去。”

紫蝶想要拖住风灏栎，让他躲开喋血令的屠杀，但是以他的性格，如果不使用一点儿手段，显然不可能了。

“那……你先上去，然后把树藤扔下来给我，再把我拉上去！”

风灏栎噗嗤一声笑了：“你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没想到，而且我也想看看风二爷是不是愿意为了我冒险嘛！”紫蝶搂着风灏栎的脖子撒娇。

风灏栎捏捏紫蝶的鼻子，对她的调皮无可奈何。紫蝶在所有人的眼中都那么淡定和冷漠，是典型的冰山美人，但是却会在他面前露出最纯真的一面。风灏栎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温暖。他在紫蝶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那你等我一下。”

风灏栎拉了拉树藤，试了试牢固程度，提起一口真气沿着洞壁向上跃起。紫蝶的内力比风灏栎要深厚地多，她捡起一粒石子，将内力灌注在手指，以弹指神通的方式打断了树藤。风灏栎措手不及，敏捷的凌空一个翻身，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回到了洞底。

风灏栎暗叫不妙，他刚才提起一口真气，只能坚持到洞壁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他必须要借助树藤的支撑力。现在树藤断了，他想要出去就必须另想办法。

“灏栎，你没事吧？”紫蝶真的很怕会伤到风灏栎。

“没事！”风灏栎的心中产生了疑虑。以树藤的坚韧程度，绝对不会因为承受不住他的体重而断掉，那么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是什么人？是暗算他的人吗？那么这个人似乎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现在怎么办？”紫蝶明白，风灏栎已经不可能出去了。

风灏栎的心中一团乱麻，如果他今天晚上不回去，他的手下绝对不可能应付得了喋血令！

“灏栎，你不用担心。我想这个陷阱应该是附近的村民用来捕猎的，有人路过我们就可以求救了！”紫蝶不忍心看到风灏栎蹙眉的忧伤，虽然黑暗中她看不到风灏栎的表情。

风灏栎握紧紫蝶的手表示安慰，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仔细观察。以这个洞的深度和洞壁的光滑度，这绝对不是用来捕捉野兽的。他并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是不想让紫蝶担心。他把洞里的枯树枝和干草集中到一起，点起了一小堆的火：“蝶儿，你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只是擦破点皮，稍微有些肿，没事的，你忘了我是大夫吗？”紫蝶拉着风灏栎的手坐下，靠在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我知道，只是你不明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误。”风灏栎搂着紫蝶从心底发出叹息。与紫蝶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都觉得很快乐，她的单纯与善良让他觉得世界很美好。锦衣卫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那么光彩，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配不上紫蝶。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灏栎尝试了无数次，想尽一切办法却总是功亏一篑，他筋疲力尽却无计可施。紫蝶看到他的样子既心疼又内疚，上前抱住他说道：“灏栎，你休息一下好不好，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蝶儿，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灏栎！”紫蝶的手掌覆盖着风灏栎疲倦的脸庞。

“你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欺骗自己最心爱的人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折磨。紫蝶靠在风灏栎的肩膀，恍惚间难以言喻的心痛让她窒息。

时间慢慢过去，风灏栎明白，他除了等待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府衙中的一百八十多条人命他的手下无力保护，而他，只能无能为力地叹息。干草和树枝燃尽，洞内又恢复了一片黑暗。紫蝶紧紧依偎在风灏栎的身边，风灏栎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脱下长衫披在她的身上。

“蝶儿，是不是很冷？”

“不冷，你快把衣服穿上吧，会着凉的！”

“没关系。”风灏栎把紫蝶揽在怀里，思考着怎样才能尽快出去。

紫蝶知道此刻风灏栎的思绪根本就不在风花雪月花前月下上，黑暗中她能感受到他紧蹙的眉头下的忧伤。“灏栎，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嗯？”风灏栎回过神儿来笑道，“傻瓜，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是说如果！”

“你们女人呀，就是喜欢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风灏栎忽然觉得很好笑。以前季如月总是会缠着他，问他一些很无聊且不切实际的问题，现在他明白了，这是每个女人的通病。“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我依然会像现在这样保护你照顾你！”

明明知道是一句没有保障的诺言，紫蝶还是泪如雨下，她在心里暗自说道：“灏栎，有你这一句话，即使受到烈火焚身的惩罚，我也无怨无悔！”

紫蝶靠在风灏栎的怀里，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她的内力深厚，以声音判断那一队人马正在向他们的方向靠近。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常年难得来几个陌生人，莫非是冲着风灏栎来的？

紫蝶还没想明白，风灏栎却推了推她：“蝶儿，醒一醒，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风灏栎站起来向上仰望侧耳倾听。

“快找，把这个地方翻过来也要找到风大人！”

“是秦大海的声音！”风灏栎的精神为之一振，“大海，我在这里！”

秦大海好像听到了风灏栎的声音，竖起耳朵喊道：“都他娘的给我安静点儿，不准呼吸！灏栎，你小子躲哪儿去啦？”

风灏栎向秦大海说明自己的位置，秦大海拿着火把在手下的帮助下，带着粗绳子跳了下来：“他奶奶的，你躲在这里呀？找死我了！咦，紫蝶姑娘？嘿嘿，难怪你小子流连忘返了，只是这个地方不是卿卿我我的好环境呀！”

风灏栎看到紫蝶满脸通红，捶了秦大海一拳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呀，赶紧上去。外面情况怎么样了？现在什么时辰？”

“快子时啦！”

“什么？那喋血令呢？”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先上去！”秦大海让上面的手下帮忙先把紫蝶弄了上去，然后他跟风灏栎抓着绳子施展轻功跳了上来。

原来，以秦大海的行程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到，可是走到半路，他就收到了喋血令的消息，于是快马加鞭赶来支援风灏栎。他到达府衙的时候与喋血令所说的时间正好相符合，他原本打算埋伏在府衙外跟风灏栎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大海在府衙外蹲了很久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直到时间过了半个时辰他便失去了耐性，带着手下冲了进去。结果发现府衙内一片平静，除了风灏栎的手下留守之外没有异常情况。那个时候秦大海才知道，风灏栎出去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秦大海感觉到情况不对，喋血令向来都是例不虚发，一旦令牌出现就一定会血流成河，这一次却出现了例外。他很快意识到喋血令的真正目标可能是风灏栎。就在这个时候，风灏栎骑的马回到了衙门。

于是秦大海骑着风灏栎的马带着大批手下出来寻找他的下落。

“你怎么能出来呢？万一喋血令在这个时候行动怎么办？”风灏栎焦急地说道，“我们马上回去。”

“你不用这么担心，依我看喋血令今天晚上是不会出现了。”其实对秦大海来说府衙那些人死不死都没什么关系，万一风灏栎出了意外那麻烦就大了。

风灏栎摇头，转身就扶紫蝶上马，却看到紫蝶的脸色惨白，站立在原地摇摇欲坠。

危险在逼近“蝶儿，你怎么啦？”风灏栎握着紫蝶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凉到几乎没有温度，“是不是不舒服？”

紫蝶轻轻摇摇头，低下轻咬自己的嘴唇，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袭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风灏栎把她抱上马，护在怀里朝城内而去。

紫蝶的心跌进了冰窖里，喋血令一出必然会满门喋血，可是这一次居然没有行动。她明白了，这是师父设下的一个圈套，不是真的想要那些人的命，而是在试探她。师父对她不仅是起了疑心，而且开始行动了。

紫蝶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倚靠在风灏栎的怀里，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这样的温暖她还可以拥有多少，风灏栎很快就会知道她的身份了，那个时候他真的会原谅她吗？紫蝶一直都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却失去了去面对的勇气。

风灏栎等人回到衙门的时候，沈墨很惊喜居然又可以见到紫蝶。紫蝶见到他只是淡淡微笑。风灏栎让人安排紫蝶去客房梳洗休息，他在书房中与秦大海和沈墨等官员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紫蝶待在房间里，她很清楚喋血令这一次是跟风灏栎耗上了。这批粮草是要运往辽东的，于公于私风灏栎都不会置之不理。紫蝶的思维开始渐渐清晰，师父做那么多事的目的似乎是不想朝廷打胜仗。可是……朝廷的事情与师父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紫蝶感到身后一股强劲的掌风，在风灏栎的势力范围内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犯错和冒险，宁愿受伤也绝不显露武功。掌风在离她面门一寸的地方调转了方向，紫蝶听到了清脆的瓷片落地的声音。“师父！啊……”

喋血令主手臂一挥，一巴掌打在紫蝶的脸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真的敢为了一个男人背叛我！”

“师父，对不起……我……”紫蝶的手脚冰凉，她并不是怕死，从做杀手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只是喋血令的作风太狠毒，即使她以死谢罪，风灏栎也难逃一死。

“哼……风灏栎这个男人确实很有本事，年纪轻轻就能做到锦衣卫的最高统帅，这样的人如果英年早逝还真是可惜了！”

“不要，师父我求求您……”紫蝶明白，以喋血令主的武功想要杀风灏栎一点也不难。

“你从拜入我门下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求过我，无论做任何事都很出色，可你偏偏为了一个男人……”

“师父，紫蝶自知罪无可恕，愿意承受任何惩罚。请师父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放过风灏栎吧！”

“知道为什么昨天我下了喋血令却没有行动吗？”

“徒儿不敢妄加猜测！”

“风灏栎虽然是个人物，可是比起他的哥哥，他还差了那么一点儿。我已经接到消息，新登基的小皇帝已经下了一道圣旨，让风灏栎负责押送这一次粮草前往辽东。你想办法留在他的身边，为师给你十天的时间，我绝对不允许这批粮草安全到达！”

“师父，这……”紫蝶犹豫了，朝廷在内忧外患之下筹措到这一批粮草已经是殚精竭力，一旦毁掉在短期之内就没办法弄到第二批。前线那么多的将士，就算不被敌人打死也会饿死，更加有可能引起哗变。

“风灏栎的命现在就在你的手上，你自己决定吧！”喋血令主的话音刚落，已经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紫蝶虚弱地瘫倒在地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用前线那么多将士的生命来换风灏栎一条命，无论怎么算都不值得。

但是风灏栎是她最爱的人，她怎么忍心看着他无辜丧命。紫蝶盯着地板发呆，脑海中一片空白。原来，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任何人都一样，没有绝顶聪明的人。

“紫蝶，你怎么啦？为什么坐在地上？”沈墨路过客房，看到紫蝶傻傻地坐在地上发呆，顾不上男女有别，直接走了进来，“我扶你起来。”

紫蝶回过神儿来轻轻摇了摇头，拒绝沈墨的搀扶，借助凳子的力量支撑着站了起来：“我没事，不小心摔倒了！”

沈墨总觉得这一次见到紫蝶跟以前不同了，有一种陌生且疏远的感觉。

他忍不住好奇想要问个明白，但这时衙役来报，圣旨到了！

紫蝶不得不佩服师父的情报网，她可以猜到圣旨的内容了。沈墨立即回房间换上官服接旨。放眼整个朝廷，确实没有比风灏栎更适合押送粮草的人选了，可是紫蝶心里明白，如果师父孤注一掷要毁掉粮草，即使再多两个风灏栎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风灏栎想要派人送紫蝶回京城，紫蝶知道他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可是这个时候紫蝶更担心他的安危。

“灏栎，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蝶儿，这一趟粮草押送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困难重重，我怎么忍心让你跟着我日晒雨淋那么辛苦呢？”

“灏栎，我知道你跟季大小姐已经有了婚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我……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我只是希望可以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就算将来我们最终会分开，至少还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可以陪伴我走过漫长的一生。请你不要那么吝啬，让我多一点爱你的时间，可以吗？”

“蝶儿！”风灏栎把紫蝶揽进怀里。他曾经许诺要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彻底解决他跟季如月之间的婚姻，可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这一趟路程会很艰苦。”

“我不怕，只要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紫蝶暗自下了决心，她不仅要保住风灏栎的命，更要保住这一批粮草。她这一生杀了太多的人，所以注定不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她只想用剩余的时间来赎罪，换取来世与风灏栎擦肩而过的机会。

或许，这段路是她与风灏栎最后的相处。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继续他的理想和抱负，即使是为他而死，她亦心满意足。

秦大海带着一些手下回京城复命，风灏栎则带着押送粮草的队伍赶往辽东。从起程的第一天开始，紫蝶的心就没有平静过。师父给她十天的时间，而风灏栎日夜兼程地赶路让她既担忧又欣慰。风灏栎走的是官道，喋血令就算再怎么明目张胆，白天也不会公然下手，所以一到了晚上，紫蝶的心就揪成一团。

第三天的晚上，风灏栎一行人在驿站中落脚。紫蝶站在狭小的院子里抬头仰望星空。她去过很多地方，每一个地方的夜晚都给她不同的感觉。

风灏栎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披上披风，柔声说道：“累不累？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流星啊……”紫蝶兴奋地拉着风灏栎的胳膊笑道，马上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风灏栎望着紫蝶冰清玉洁的侧脸，内心一阵悸动：“傻丫头，你相信流星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吗？”

“我从小到大都渴望看到流星，但是一直没有见过。两次见到流星都是跟你在一起，也许你是老天对我的馈赠！”紫蝶依偎在风灏栎的身边，扬起头凝望他的眼睛。

“不，你才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风灏栎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紫蝶的唇。紫蝶身体战栗了一下，风灏栎把她拉进怀里，深情地吸吮着她粉嫩的唇。

风灏栎抱紧紫蝶，他爱她，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让他如此的渴望。

她注定要做他的女人，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镶嵌在他的怀抱。

许久，风灏栎恋恋不舍地离开紫蝶的唇。他害怕他会情难自禁，他已经有了强烈的想把紫蝶抱进房间的冲动。

“蝶儿，回去休息吧，好吗？”风灏栎嘴上这么说，搂着紫蝶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这种温馨和留恋，让紫蝶意乱情迷。风灏栎轻搂着紫蝶到房间门口，替她理了理长发温柔地嘱咐：“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你也是！”紫蝶进屋关上房门，幸福的笑容刹那间在脸上凝固。她的泪水随着闭上的眼睛悄然滑落。她走到床边坐下，看到床头插着一把飞刀，上面有一封师父留下的密函，她胆战心惊地打开信笺，轻抚着胸口不安跳动的心。

风灏栎照例巡视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看到紫蝶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他欣慰地笑了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子时刚过，紫蝶就听到了屋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暗中握住了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她知道喋血令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师父的命令是让她里应外合，可是她怎么忍心出卖风灏栎。

紫蝶的念头还在脑子里打转，突然屋顶一声巨响，上面的人以内力震碎瓦片跳了下来，她看到两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朝她的咽喉刺了过来。紫蝶暗中将真气凝聚在掌心，左手指缝间准备好了银针。

就在剑尖离她的眉心一寸处，一阵掌风将剑震偏，风灏栎翻身挡在紫蝶面前。紫蝶知道进来的两个人只是喋血令中最不入流的小角色，师父绝对不可能寄希望于她们。风灏栎与她们交手显得从容不迫，可是越是这样紫蝶的内心就越不安。

“有刺客……”

听见外面混乱嘈杂的喊声，风灏栎暗叫不妙，他一剑解决掉两个杀手，回身对紫蝶说道：“蝶儿，你留在房间里千万别出来。”

紫蝶的心中开始疑惑，为什么师父不直接烧掉粮草，莫非计划有变？

她刚刚下床，一道人影在眼前掠过。

“师父要见你！”

“现在？”

“是的，跟我走！”黄莺话音刚落便施展轻功跃上了屋顶。

紫蝶从窗户外望去，风灏栎此刻正在安心应对喋血令的杀手。师父在这个时候要见她，说明计划已经改变，或许她现在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灏栎，你要保重！”紫蝶竭力克制不让泪水掉下来，她必须按照师父的命令马上离开，否则风灏栎定会有性命之忧。

紫蝶一狠心，越窗而去。

锦衣卫是朝廷中除了御林军之外战斗力最强的亲卫军，风灏栎既然有能力坐上指挥使的位置，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喋血令主通过这几次的交手，发现这个男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不骄不躁，几乎找不到破绽。她庆幸的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是上路以来喋血令的第一次袭击，风灏栎成功击退之后暂时松了一口气。他下令手下分批休息调整，自己径直走进紫蝶的房间。

“蝶儿，蝶儿？”风灏栎进屋之后不见紫蝶的踪影，心中一紧，“蝶儿？”

风灏栎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他只顾着保护那批粮草，却忽略了紫蝶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如果喋血令的杀手要对她不利，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风灏栎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屋内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桌子边只有紫蝶的丝帕。

“来人！”风灏栎走出屋外定了定神，对他的副手交代道，“我要离开一下，你们无论如何要看好这批粮草，明白吗？”

“风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您离开……”

“喋血令的杀手才刚刚撤退，不会这么快再来，天亮之前我一定会赶回来。万一我没有回来你们就按时起程，我会赶上来！”风灏栎做出这样的安排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紫蝶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只有赌一把。

风灏栎不等手下再次劝解，便施展轻功离去。

紫蝶跟在黄莺身后到了一片树林，黄莺放慢了脚步在林子里转悠。

“师父在哪儿？”紫蝶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便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师父吩咐让我把你带到这里，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在这里等一等，师父有重要的事情吩咐！”黄莺回头对着紫蝶嫣然一笑，纵身一跃很快消失。

调虎离山计寂静的四周只剩下紫蝶一个人，清冷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让整片树林显得斑驳而幽静。紫蝶在一块大石上坐下，静下心来运功调息，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糟了！”紫蝶立即起身施展轻功往回走。

师父一定不会出现！

紫蝶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喋血令第一次行动派出来的全都是二三流的人物，只是为了让风灏栎放松警惕。风灏栎发现她不见了，以他的性格不会带着手下出来寻找，他会选择单独行动。

风灏栎落单以后喋血令的人想对他下杀手便不是难事，以黄莺的武功绝对能够杀了他。只要风灏栎一死，他的手下就成了一盘散沙，那批粮草就成了师父的囊中之物。

紫蝶想明白以后更加焦急，用十成的功力狂奔。

风灏栎沿着唯一的一条道路追赶了四五十里地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开始焦躁不安，脑子也没办法冷静地思考。万一紫蝶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风大人连夜赶路，是有急事要办吗？”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风灏栎一回头便看到一个身形窈窕的蒙面女子站在他的身后。

风灏栎暗中握紧手中的剑，这个女子与刚才遇见的那些杀手显然不同，听她的声音年纪应该很轻，可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剑气却能让他的心为之一怔，头皮发麻。

“风大人，此处环境优美有山有水，是一块风水宝地，能够有这样的葬身之所你应该谢谢我！”

“哼，留给你自己吧！”风灏栎的手指一动，长剑出鞘。

黄莺冷笑一声迎了上去：“不自量力！”

风灏栎与眼前的女子一交上手便知道他这一次凶多吉少了。即使百招之内不落败，他也绝对没有胜算。他不怕死，可是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不仅朝廷的粮草保不住，连紫蝶都会有生命危险。

黄莺从来都看不起男人，尤其是比她弱的男人。她看不出风灏栎究竟哪里好，居然让心高气傲的紫蝶神魂颠倒甘愿背叛师门。

风灏栎暗中盘算着撤退，不管怎样他都要保住性命把紫蝶找回来。

“想跑？”黄莺更加鄙视风灏栎，袖中的暗器朝他的咽喉而去。风灏栎翻身躲过暗器，黄莺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

风灏栎立刻感到血脉偾张血气上涌，嗓子一阵腥甜。他用剑支撑住身体，吐了一大口的鲜血。莫非真的是天意吗？他眼看着女子朝他一步一步逼近。黄莺举起手中长剑刺向风灏栎的心口，却感到后颈一阵发麻。她凌空翻身躲过这一掌，却感到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从身边掠过。

黄莺的反应很快，在来人还没有碰到风灏栎时朝她击出一掌：“你好大的胆子！”

虽然对方蒙着脸，可是黄莺马上就认出了紫蝶。

“废话少说！”紫蝶知道黄莺的武功不在她之下，丝毫不敢轻敌。

黄莺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么做不怕师父知道吗？”

紫蝶不想做任何解释，从腰间抽出软剑刺了过去。

风灏栎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女杀手。上次他带锦衣卫围剿喋血令，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他，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现在她居然还出手相救，究竟是为什么？

紫蝶与黄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紫蝶知道她一时半刻赢不了黄莺，时间拖得越久她跟风灏栎就越危险。她使出八成的功力一剑击退黄莺，随即从怀中掏出火雷烟雾弹朝黄莺扔了过去。黄莺知道火雷弹的威力，急忙闪到一边。

待烟雾散去，已经不见了风灏栎和紫蝶的踪迹。

紫蝶搀扶着风灏栎并未走远，只是跳到了附近的一棵参天古树上藏身。

待黄莺走远，她才带着风灏栎跳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风灏栎受了内伤，体内的真气开始不停地乱窜。他没想到年轻女子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很重要吗？”紫蝶有的时候很不明白风灏栎的迂腐究竟是从何而来。

在她的面前他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一个敢于担当的男子汉，可是遇到朝廷的事情他就变得一本正经。

“我……”风灏栎一开口又吐了一口血。紫蝶握住他的脉门，发觉他的脉息虽然强健却并不平稳：“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替你疗伤，否则你会走火入魔！”

风灏栎有气无力地倚靠在蒙面女子身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郁金香味道让他很不习惯，他更加思念紫蝶淡雅的清香：“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过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马上离开。”

“到了现在你还认为那批粮草比你自己的命都重要吗？”紫蝶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风灏栎的安危更值得她关注。

“粮草固然重要，但是……喋血令的人劫走了我的未婚妻，我要去救她回来！我不能……不能让她有事！”

紫蝶愣住了，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原来在风灏栎的心里她竟然是如此的重要，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仍然惦记着她。够了，有这样一个男人用心爱着她，足够了。“你放心，她暂时不会有事！”紫蝶安慰道。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也是喋血令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要救……”

风灏栎的话还没说完，紫蝶便点了他的穴道。她现在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千言万语更加不知从何说起。她从黄莺手中救下了风灏栎，师父很快就会知道。她要趁师父没有追上来之前替风灏栎运功疗伤。

紫蝶扶着风灏栎往树林深处走，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僻静的山洞。风灏栎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吃力地扶着他走进山洞。山洞内阴暗潮湿，旁边有一个小型的水池，山水沿着石壁滴落下来。

这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黄莺练的武功至阴至寒，紫蝶需要内力将寒毒逼出来，这个过程中风灏栎会浑身炙热，泡在水中可以降低身体的温度，可是……紫蝶没有时间再犹豫，即使这个地方并不安全她也没得选择。她解开风灏栎的穴道，背过身去说道：“把你的衣服脱了，然后跳到水池中！”

“什么？”风灏栎愣住了，“姑娘，这……”

“没时间了！”紫蝶手上一用力，将风灏栎推进了水池里。池水冰凉刺骨，风灏栎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如果你还想活命就照我的话做，难道你不想救你的未婚妻了吗？”

风灏栎想起紫蝶下落不明，狠了狠心将衣衫全部褪去。

“转过身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睁开眼睛！”

风灏栎听从她的话背过身去，还没反应过来，女子已经跳入水池中。

一双柔软无骨的手紧贴着他的后背，一股暖流顿时在体内流淌。风灏栎很疑惑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女杀手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替他疗伤，他一分神马上觉得血气上涌，便只好静下心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风灏栎感觉到体内的不适在慢慢散去，血脉舒畅。

“仔细搜，风灏栎受了伤一定走不远！”

糟了，喋血令的人追来了！风灏栎和紫蝶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疗伤进入了最后的紧要关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闯进来不仅功亏一篑，两个人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姑娘，你自己走吧，不要管我了！”风灏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的人应该有五个。

“你以为我现在还走得了吗？”紫蝶继续不断地将内力输入风灏栎的身体。

“原来你们躲在这儿！”罗兰堂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黄莺的贴身心腹，“你身为百合堂的堂主，不仅背叛师门，居然还不知廉耻地跟男人在此苟合。令主有命，格杀勿论！”

紫蝶眼看着五把剑朝他们刺了过来，不躲不闪，纵身跳出水面，从地上拾起几粒细小的石子掷出，全部打中对方的眉心，五个人当场身亡。

紫蝶为了替风灏栎疗伤耗费了许多内力，现在强撑着一口真气应付杀手，此刻已经筋疲力尽，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风灏栎做了一个深呼吸，跳出水池迅速披上衣服，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倒在草丛中，脸上还遮着面纱。风灏栎在心里默念一句“得罪了”便把自己的长衫盖在女子身上，然后抱起她放到角落里。

风灏栎替女子把了把脉，幸好，脉象平稳，或许她只是过于疲倦才会晕倒。风灏栎顾不上处理五个杀手的尸体，从不远处捡来干树枝生起了火。

他十万火急地想要去找寻紫蝶的下落，更加担心军粮的安全，可是眼前的女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怎么可以扔下她不管。

刚才那几个杀手说她是喋血令百合堂的堂主，那她岂不就是江湖传闻中的蝶恋仙子？听说蝶恋仙子有着足以颠倒众生的容颜。风灏栎心急如焚，根本就没心思想她究竟有多美，况且她一直以轻纱掩面，他怎么能够趁人之危？

不能在这里继续等下去，风灏栎怕回去晚了事情有变，于是便决定带着蝶恋仙子一起离开。他横抱起她，温香软玉的温馨让他的心为之一怔。

他甩甩头将这些无聊的念头驱除，却闻到了蝶恋仙子身上一股似曾相识的清雅幽香。

风灏栎愣住了。每一次见她，她身上都是浓郁的郁金香味道，刚才在水中一泡，花香已经变得很淡。风灏栎不想去追究，抱着她还没迈出洞口，她却往他的怀里挤。风灏栎猜测，她应该是感到了寒冷，因此才会往暖和的地方靠。

“嗯……我……”紫蝶睁开眼睛看到风灏栎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抚摸自己的脸，幸好，面纱还在。

“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里不安全，我带你离开！”

“不，我们不能走！”紫蝶习惯性地双手环绕着风灏栎的脖子，虚弱地说道，“我了解喋血令的行事作风，这一带她们既然派人来搜过了，那么暂时我们是安全的。如果出去被她们发现，我们只会死得更快！”

“但是……”

“不要但是了，你现在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运功调息才能恢复功力。你只有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去完成你的任务！”

“好！”风灏栎把蝶恋仙子放回刚才的角落里，把篝火燃到最旺，静下心来调息。

紫蝶望着风灏栎的侧脸，悲伤在心中无限蔓延。或许风灏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他再也找不回他心目中单纯善良的紫蝶，她只是喋血令的一个杀手，一个让江湖中人好奇却又恐惧的蝶恋仙子。

闪电划破长空，风灏栎听到了大雨倾盆的声音。这样的天气暂时掩护了他们，当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时，转过头看到蝶恋仙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眼神让他的心猛然战栗。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风灏栎试探着问道。

“你现在不明白不重要，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紫蝶移开目光不再说话，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风雨交加，这，是不是她跟风灏栎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呢？

“你帮了我等于背叛了喋血令，我欠你这么大的恩情，我……”风灏栎即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真相很残酷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雨势才渐渐止住，风灏栎站在洞口伸出手掌接着雨水，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风停了，雨止了，一切都该结束了。紫蝶看着外面干净清新的花草树木，雨后的阳光被树叶上的露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如果人犯下的错误可以被雨水洗涤，那该有多好。

“姑娘，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看看道路是否畅通，马上回来找你，你千万不要走开！”昨天晚上的一场暴雨，风灏栎听到过石头滚动的声音。

紫蝶看着风灏栎离去的背影，泪如泉涌。“灏栎，你自己要多保重，我们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见面，希望紫蝶在你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单纯美好的女孩子。”紫蝶拿起自己的佩剑准备离开。她不能再留在风灏栎的身边，因为陷入这样的境地，她只会连累了风灏栎。

紫蝶从心底发出一声哀叹，在转身的一刹那，一道人影从她身边晃过，她脸上的面纱被人摘了下来。紫蝶眼前一花，面前已经站着两个人。

“师父？”紫蝶心如止水，死亡的来临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特别的害怕。

“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吗？你以为你蒙着脸就可以把蝶恋仙子和紫蝶分开，变成两个不同的人了吗？”喋血令主火冒三丈，蜻蜓和紫蝶的相继背叛让她的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紫蝶自知罪无可恕，甘愿受罚！”紫蝶跪倒在喋血令主面前。

“哼，你想死吗？为师怎么舍得杀了你！”喋血令主弯腰捧起紫蝶的脸，“就凭你这张脸，也还能为我做很多事。我不会杀你，我要在你面前把你喜欢的男人千刀万剐，让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紫蝶的心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她太了解师父，她就算哭干泪水苦苦哀求也同样保不住风灏栎的命，唯一的办法就是风灏栎的生存对喋血令还有利用价值。她必须在风灏栎回来之前说服师父。她缓缓抬起头，平静地凝望着师父的眼睛说道：“师父，风灏栎死不足惜，可是他死了对师父来说是一个损失！”

喋血令主饶有兴趣地看着紫蝶，不屑地说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他了吗？”

“如果弟子猜得没错，师父是想要帮助努尔哈赤进入我大明国土，是不是？”

紫蝶看到黄莺的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喋血令主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看着紫蝶。

“直到现在，他们依然没有办法冲破辽东的阻力，风灏南和熊延弼配合得天衣无缝。风灏栎是风灏南的弟弟，万一这个时候风灏栎死了，那么风家就只剩下风灏南一个人还有能力撑起这个家。到时候皇上为了安抚风灏南，一定会加官进爵，这岂不是帮了风灏南吗？

“而且锦衣卫的势力庞大，风灏栎是最高统帅，他死了会激起锦衣卫的不满，他们已经掌握了很多关于我们的线索，万一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个玉石俱焚，对我们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如果可以把风灏栎收为己用，对师父来说不是又多了一个好帮手吗？”

紫蝶看不清面具之下喋血令主的表情，可是她知道她说的话师父已经动心了。前面那一番话无关紧要，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紫蝶几乎可以确定，师父在帮关外的努尔哈赤办事。

至于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无从知晓，她只知道此时师父需要更多能力出众的人来帮她办事。紫蝶甚至在心里猜测，师父之所以没有毁掉那一批粮草，就是准备绕过边境运往敌方的军营。两军对垒，后方的补给至关重要。明朝毕竟地大物博，而努尔哈赤他们比明军更需要粮食。

“你有把握可以说服风灏栎帮我们做事吗？”喋血令主看透了紫蝶的心思，知道她是想保住风灏栎。没关系，她看重的是结果。暗中与风灏栎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这个男人的能力和武功都属于上乘之选。

“只要师父给弟子一点儿时间！”紫蝶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让风灏栎安全与他的手下会合，那么喋血令想要置他于死地就会有困难了。

“好，我可以给你时间，不过你要记住，一定要在粮草到达辽东之前！”

喋血令主向黄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施展轻功离去。

紫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现在她需要考虑的是找一个借口回到风灏栎身边，暗中帮助他将粮草安全送达辽东风灏南的手中，至于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紫蝶轻叹一声，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人影。

紫蝶愣住了！

风灏栎愣住了！

两个人站立在原地相互对视了很久这一刻仿佛时间已经凝固，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俩人。紫蝶看到风灏栎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吗？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她唯一的奢求只是想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一段美丽的回忆。可是上天的安排却那么残酷，连仅剩的希望也要剥夺。

风灏栎一步一步靠近紫蝶，颤抖着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庞。从鬼门关绕了一圈之后还能看到她平安无事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是多么的欣喜，多么的感激，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

紫蝶抓着风灏栎的手，泪水滴落在他的手掌，他掌心的温暖传递进她的心里，却失去了往日的温暖和安全感。

“灏栎，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今天的事情，为什么不让你继续骗我，为什么不让你继续做我的蝶儿？”风灏栎的声音沙哑，是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绝望。

“灏栎，我……”

“你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你告诉我，我刚才看到的一切全都不是真的。你说呀……”风灏栎把紫蝶揽进怀里，轻吻她的额头低声说道。

紫蝶泪如雨下，事到如今她怎么忍心再欺骗他。她的心好累，她的伪装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灏栎，对不起……”

风灏栎一把推开紫蝶，背过身去竭力克制着想要发狂的情绪。其实从被困在陷阱中开始，他就已经怀疑过紫蝶。她的出现太巧合，可是他对她的爱让他不愿意去面对现实。他更加没有想过他深爱的女人竟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夺命杀手。

“不要再说对不起，没有对不起了！”风灏栎被伤透了的心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紫蝶一眼，他怕自己会再次沦陷在她的眼神里，“我们缘尽于此，你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我宁愿相信到现在为止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但是我不可能帮喋血令做卖国求荣的事，你也好自为之吧！”

“灏栎！”紫蝶从后面抱住风灏栎，她知道，他这一转身，他们之间就失去了永远。她再也没有借口留在他的身边，再也没有机会停靠在他的臂弯。她所留恋和渴望的温暖，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拥有，“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在你走之前可以再抱抱我吗？”

“既然缘分已尽，何必还要徒增伤感！”风灏栎掰开紫蝶缠绕在他腰间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泪水滑落，克制着想要回头拥抱紫蝶的冲动。

他多么希望拥她入怀，依然像从前那样呵护她照顾她。他不回头，不是因为不爱她，只是，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泪水和软弱。

紫蝶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无数次想过，当风灏栎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

原来，心痛，是不能够准备的。

风灏栎施展轻功一路狂奔，他必须用消耗体力的方式来阻止自己去思念紫蝶。他甚至想过放下肩头所有的重担，带着紫蝶远走高飞。她是心地善良的大夫也好，是心狠手辣的杀手也罢，只要他们可以在一起，所有的阻碍他都要一脚踢开。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边关不仅有敬爱的大哥在等着他，还有无数的将士需要他把粮食送过去。在这些将士的家里，也有等待他们回去的家人。

风灏栎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软弱。

风灏栎用了半天的时间追赶，却一直没有看到押送粮草的队伍，他开始心慌意乱。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风灏栎已经不方便再施展轻功，他沿途向人打听，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几乎可以确定，运送粮草的队伍是在他后面。

风灏栎没有犹豫转身往回走，他没走出多远就感到一股杀气逼来。他躲过从后面射过来的暗器，回头看到一名女子。她穿着淡黄色的纱衣，手持长剑，长发舞动，英姿飒爽，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风大人，这么着急赶路是想去跟手下会合吗？”黄莺玩弄着头发笑盈盈地说道。

“让开！”风灏栎冷冷地开口。

“你觉得你有本事让我让开吗？昨天要不是紫蝶救你，你早就死在我手里了！”黄莺绕着风灏栎的身体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笨得像猪一样？你以为你现在回去还能见到你的手下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是好心来告诉你，你可以开始亡命天涯了！那批粮草我们已经到手了。这要好好谢谢紫蝶，是她配合我们使用调虎离山计把你支开，我们才这么顺利得手！”

“你说什么？”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紫蝶对你真的动了情吧？她连朱常洵都拒绝了，又怎么会看得上你？她只是利用你而已。我们杀不杀你都没关系，反正你丢了粮草，朝廷也不会放过你！”黄莺用自己的长发在风灏栎的脸上扫了扫。

她喜欢看到风灏栎因气愤而惨白的脸色。

黄莺终于意识到，一个动了真感情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多么聪明，都会变成笨蛋。

紫蝶以为她的三言两语可以哄骗师父放过风灏栎，她太天真了。师父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风灏栎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像她所说的那样，朝廷不会轻易饶了风灏栎。黄莺跟随喋血令主这么久，有她自己的判断。她觉得师父到了现在还不杀紫蝶，一定是因为紫蝶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千方百计让她跟风灏栎之间彻底完蛋。

黄莺望着风灏栎因为绝望而阴晴不定的脸，得意地绽放出微笑。这么多年来今天的任务最简单也最让她畅快淋漓，紫蝶已经不配再成为她的对手了。她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转身离开，只留下风灏栎独自伫立在风中，脑海一片空白。

紫蝶在回百花谷的路途中听说军粮被劫的消息，她才明白上了师父的当。她立即赶往最近的联络站，果然师父和黄莺都在。喋血令主没有再让她回风灏栎的身边，因为这个时候的风灏栎已经不足为惧。

紫蝶很清楚，师父故意设计在风灏栎面前揭穿她的身份，是为了让她以后可以死心塌地地继续为喋血令卖命。喋血令主把紫蝶和黄莺的手下又换了回来，两批人马一起护送粮草前往边关。

风灏栎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应变能力相当迅速。他在最近的县城里就地召集了守军以及一些愿意为国效力的江湖人物，追赶喋血令。

风灏栎还没来得及带着召集起来的人马出发，就接到了皇上的圣旨！

紫蝶走到半路的时候，接到了风灏栎被皇上降旨问罪的消息。在这个萧条却又暖洋洋的午后，紫蝶坐在阳光下抚琴，伴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无声地落下了泪水。

风灏栎这一次被押解回京，朝中的文武百官一定会趁机责难，他丢失的这一批粮草对边关的战事来说是那么的重要。即使风家在朝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这一次就算不被抄家问斩，也免不了发配充军。

紫蝶一直不明白师父究竟可以用什么方法把这批粮草在风灏南的眼皮子底下运出关外，送到努尔哈赤的军营里。她沉思着，试着站在师父的角度去看问题，突然想起了风灏南临行前服下的毒药。

紫蝶的琴声戛然而止。

蜻蜓的背叛师父一直都没有做出处理，现在是她再次为师父效命的时候了。紫蝶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阳光明媚的景象，蜻蜓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身份的秘密而背叛风灏南？

“堂主！”月奴端着香茗走了进来，“您坐下来歇一歇吧！”

紫蝶转过头看了看月奴放在桌上的托盘，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挥挥手示意她出去。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拿起了压在杯子底下的字条。这是花奴的飞鸽传书，从京城传来消息，风灏栎一回去就会被问斩。

紫蝶已经没得选择，风灏栎落得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为她，是她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夜里，紫蝶安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满脑子都是风灏栎发现她身份时伤心的表情和绝望的眼神。紫蝶悄悄地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出母亲生前用过的丝帕潸然泪下：“娘，蝶儿应该怎么做？”

第二天清晨，紫蝶按照师父原定的计划跟黄莺继续上路，就是师父不说她也可以猜到，在边关接应他们的人一定是蜻蜓。很多时候紫蝶不得不佩服师父的深谋远虑。中午休息的时候，紫蝶远离人群到溪边去洗脸。大家都习惯了她的孤僻和冷漠，谁也没有在意，包括黄莺。

紫蝶让月奴在附近准备了快马，她的身影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马上就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她仔细思量了一个晚上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这边的局势凭她一人之力很难挽回，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毁掉这批粮草。她没有忧国忧民的胸怀，她只想把风灏栎救出来。

紫蝶现在只能赌一把，赌蜻蜓对风灏南的爱，她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出卖丈夫。

紫蝶策马狂奔，片刻都不敢耽搁，一旦黄莺发现她不见了，师父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她下追杀令，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会群起而攻之。让紫蝶意外的是，押解风灏栎的队伍速度竟然也那么快，她连续不眠不休追赶了三天都没追上。

从第四天开始，紫蝶就已经被喋血令清理门户的杀手追上了。她唯一庆幸的是师父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辽东，前来拦截她的杀手并不是一流的高手，他们这么做似乎只是为了拖慢紫蝶的行程。

紫蝶到达京城的时候，风灏栎已经被关进了天牢。她暗中打探，风家已经是一片混乱。风灏鸣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风老夫人只好亲自出面替风灏栎上下打点疏通。但朝中有一半以上的官员认为应该治风灏栎的死罪。

风灏栎毕竟在锦衣卫待了那么多年，有自己的势力和亲信，到目前为止皇上还没有明确下旨。紫蝶很清楚皇上还只是一个孩子，重要的生杀大权在顾命大臣手中。紫蝶暗中潜入风府，风家上下一片萧条，失去了风灏栎的庇佑，连风灏鸣都无精打采。

紫蝶的心被忧伤填满，如果不是因为她，风灏栎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她出了风府以后直奔天牢。她用迷药迷晕了部分守卫，又以移形换影的身法点了其他守卫的穴道，找到牢房的钥匙，悄无声息地进入。

“谁？”风灏栎自从被关进来以后就心静如水，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能不能活着出去他已经不再去想。风家的重担他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年迈的奶奶了。

风灏栎抬起头来，见到了朝思暮想却又不愿面对的人。

紫蝶解下蒙着脸的面纱，轻轻走到风灏栎的面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风灏栎整个人都变了，曾经的风流倜傥意气风发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憔悴、狼狈，甚至是颓废。他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紫蝶很想躲进风灏栎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可是他的冷漠让她心痛。

“我来救你出去。就算你恨我，也要活下去才行！”紫蝶拿出钥匙去开风灏栎的手铐和脚镣。

风灏栎漠然地拨开紫蝶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了，我是不会走的！”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紫蝶还是免不了淡淡的失落。风灏栎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让他不会放下骄傲逃离天牢。“你宁愿在这里等死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置你于死地？你现在不跟我走，也许明天就会人头落地，你知道吗？”

“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人说我畏罪潜逃。我还有家人，我走了他们怎么办？皇上怪罪下来会株连九族你明白吗？”风灏栎看着曾经无论留恋的容颜，现在却只剩下心痛，“我跟你不一样，你冷血无情，为了达到目的出卖自己的感情。我跟你，无话可说，你走吧！”

紫蝶的泪水滑落，自从遇到风灏栎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一个有感情会哭泣的正常人，但是特殊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拥有爱情。

风灏栎听到紫蝶轻微的抽泣声，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他真的有拥她入怀的冲动。他爱她，刻骨铭心。他可以原谅她欺骗他的感情，因为心甘情愿，但是他无法容忍她设计劫走军粮，因为那关系着整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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