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18 章

漫长感情路

季如月的绝望在看到紫蝶的那一刻更加强烈。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唯有紫蝶的美貌由始至终都没有变。她是江湖中的一个神话，她的美貌惊世骇俗，她的舞姿倾国倾城，她的医术妙手回春，她的武功盖世无双。她是那么的优秀，她，足以掩盖身边任何女人的光芒。

季如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乖乖地伸出手让紫蝶把脉。她痛恨上天的不公，为什么所有的好处都集中在紫蝶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要让这个人成为她的姐姐？她的母亲抢走了紫蝶的父亲，掠夺了原本属于紫蝶母亲的幸福，现在，紫蝶抢走了她的丈夫，难道这就是因果循环的报应吗？

“蝶儿，如月她怎么样？”风灏栎急切地问道。

“她的伤势已经开始好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只是她的身体过于虚弱，必须要好好静养。灏栎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有事的！”紫蝶扶季如月躺下，柔声说道：“你什么都不要想，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风灏栎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了下来，却没有察觉到身边两个女人微妙的变化。虽然季如月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紫蝶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看到了敌意和抗拒。紫蝶在心中轻叹，这以后的日子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与季如月相处。

紫蝶转身出了房间，风灏栎守在季如月的床边哄她入睡。直到她沉沉睡去，他才出了房门找紫蝶。

风灏栎来到厨房，看到紫蝶已经把饭菜做好。他上前去握住紫蝶的手，心疼地说道：“蝶儿，跟着我让你吃苦了。”风灏栎看着紫蝶白皙修长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原本不应该做这些粗活，如果她当初选择了朱常洵，她的人生就完全不同。

“别说傻话了，伺候相公不是应该的吗？”紫蝶双手捧着风灏栎的脸笑道，“我的手刚才弄脏了，现在把你的脸也画花，咱们算是扯平了。”紫蝶顺手从灶台上沾了一点儿灰尘，在风灏栎的脸上画了两下。

风灏栎抓住紫蝶的手，心情也随之好起来。紫蝶在这个时候还能苦中作乐，想尽办法哄他开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这样就算扯平了吗？

那我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也不是啊，以后你还要照顾我一辈子，这个任务是很艰巨的！”紫蝶双手攀上风灏栎的脖子，她喜欢这样搂着他，相互凝望的视线里，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身影。

风灏栎揽着紫蝶纤细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你先吃饭吧，如月的饭菜我另外准备好了，等她醒来你记得叫她吃。

我要出去一趟！”紫蝶放开风灏栎说道。

“你要去哪儿？”风灏栎很紧张，他担心紫蝶会一去不回。

“如月已经醒了，她的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补一补。我去镇上替她买些补品回来。”

“你留在家里，让我去吧。现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你不是大夫，怎么知道如月要吃些什么呢？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

何况如月醒来看不到你，她会害怕的！”紫蝶明白季如月的心情，诏狱中的日子像是梦魇一样缠绕着她，她现在需要安全感。

“可是……”风灏栎依旧握紧紫蝶的手不愿意松开。

“不要可是了，日落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紫蝶向风灏栎保证道。

风灏栎只好放手，千叮万嘱：“如果见到东厂的人一定要格外小心，你的安全最重要！”

“嗯！”紫蝶笑着点了点头，在转身离去的一刹那，泪如雨下。

风灏栎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她和季如月的心情。紫蝶不想让风灏栎见到她哭泣，他已经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她怎么舍得再让他为了她难过？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做一个冷血杀手，也不要与风灏栎相爱。

刻骨铭心的爱给了她一段终身难忘的回忆，却也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紫蝶望着湛蓝的天空，心中的万千思绪侵蚀着她的坚强。可是如果没有与风灏栎相爱，她又怎么能算是一个正常人？她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没有喜怒哀乐的日子。紫蝶放不下季如月，因为她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照顾她。

她更加放不下风灏栎，他们说过要白头偕老，矢志不渝。

紫蝶到了镇上，走遍了全镇的药铺才将所需要的药材买齐。烈日的照射让她觉得有些疲惫，却不想停下来休息。她不想让风灏栎惦记和担心。

她往回走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怪异的笛声。

紫蝶的心怔了一下，是喋血令召集附近同伴的声音。自从喋血令主死了以后，紫蝶彻底摆脱了喋血令，她再也没有去留意过喋血令的动静。今天听到了这熟悉的笛声，她不由得犹豫不决。她不想再踏足江湖，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了不远处兵刃交接的声音。

紫蝶听到了一连串的惨叫，犹豫了一会儿，朝声音的来源走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将几名女子围在中间咄咄相逼。紫蝶认出那些女子全是喋血令的人，而围攻她们的人品流复杂，黑白两道都有。

“喋血令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偿还血债了吧！”

“哼，你仗着人多势众设下陷阱暗算我们，不怕被武林同道耻笑吗？”

“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有什么资格讲公平公理，大伙一起上！”

紫蝶躲在暗处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想到叱咤江湖的喋血令会落到如今凄惨的下场。她不忍心丁香堂的姐妹被杀害，情急之下顺手摘下几片树叶当作暗器射了出去。围攻喋血令的人立刻倒下了一大片。

“什么人，居然敢躲在暗处暗算我们，有种就出来！”其中一人手持长剑叫嚣。

紫蝶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毅然施展轻功现身，稳稳地落在了场中央！

“臭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管我们的闲事，看在你花容月貌的分儿上放你一马，赶紧走吧，否则别怪大爷们不客气。”

“堂主！”喋血令的人在看到紫蝶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跪倒在地行礼。

“什么？你……你是什么人？”众人听到喋血令的人称眼前的女子为堂主，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敢大言不惭叫我走？”紫蝶冷笑一声，从怀中抽出长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被剑气震退了几大步。

“是……是蝶恋仙子，快走呀……”胆小的几个人拔腿就跑，其他人面面相觑，讪讪地离去。

“堂主，我们不追吗？”

“不用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紫蝶转身就走。

“堂主！”喋血令众人忽然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望着紫蝶。

紫蝶轻叹一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赶快离开这里吧！”

“堂主，自从黄莺堂主死后，令主也死了，蜻蜓堂主已经失踪了很久，江湖中各大门派欺负我们群龙无首，已经杀死了好多姐妹。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如果你也不管我们，我们总有一天会被武林中人杀死的。”

“你们可以再选一个令主出来？”紫蝶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们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间，都无力保护百花谷呀！”

“你们想我怎么帮你们？”

“请堂主接下喋血令，继承令主的位子！”

“不，我不想再踏足江湖了。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你们走吧！”紫蝶断然拒绝。她只想跟风灏栎过一些平凡普通的日子，远离江湖的腥风血雨。喋血令的规矩，作为令主就要终身不嫁，但是她已经是风灏栎的妻子了。

紫蝶转身离开，任凭姐妹们怎么哀求她都不愿意回头。

眼看着太阳已经下山了，但是紫蝶却还没有回来，风灏栎在门口不停地张望，开始后悔让紫蝶一个出去。东厂的耳目遍布天下，万一紫蝶被他们发现，想要脱身并不容易。他很想出去找紫蝶，但是却不放心季如月一个人留在家里。

怎么办？风灏栎几乎要抓狂。

季如月站在窗前，看着风灏栎望眼欲穿等待着紫蝶的归来，内心百转千回。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起了母亲临死前抓着父亲的手，一定要父亲说今生最爱的人是她。季如月忽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父亲说的是一句谎话，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即使是谎话又怎么样，只要他能骗她一辈子，她就是幸福的。总好过紫蝶的母亲，为了所谓的清高和骨气，孤独地冻死在破庙中。

风灏栎等不下去了，他正准备出门去找紫蝶，紫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风灏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去说道：“蝶儿，你担心死我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因为……镇上的药铺都很小，很多药材都不齐，我跑了很多地方，所以耽误了时间。”紫蝶不想让风灏栎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徒添烦恼。

风灏栎轻拂着紫蝶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紫蝶微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这是三个人第一次坐下来一起吃饭，风灏栎终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他很想说些话来打破沉默，可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满脑子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顿饭吃下来他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原来所谓的食之无味是这个意思！

风灏栎开始想不明白，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紫蝶，在潜意识里他不希望紫蝶受委屈。风灏栎的一举一动都被季如月看在眼里，她的心一阵阵刺痛。只要紫蝶依然存在，风灏栎的心就永远不会属于她。她更加坚定了决心，即使是自欺欺人，她也要争取一世伪装的幸福。

季如月的伤势在渐渐好转，紫蝶依然还在身边，风灏栎这么多天来的疲惫在放松下来之后全部涌了上来，在吃完晚饭之后，紫蝶拒绝让他帮忙收拾厨房，他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紫蝶漫不经心地洗着碗，忽然感到有个人在慢慢地向她靠近。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停下手中的活儿静静地看着那个人。

季如月与紫蝶对视良久，缓缓走到紫蝶身边说道：“你答应过爹要好好照顾我，你还记得吗？”

“你有话就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紫蝶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些什么事。

“上一次你离开相公，可是却并没有遵守诺言，而是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你这算什么意思？你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季如月隐忍着悲伤，压低声音说道。

紫蝶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去没有说话。在内心深处，她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她与风灏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和磨难，她别无选择呀。

“你答应爹的事还算数吗？”季如月问道。

“如果我不离开灏栎，你会怎么做？”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相公，你根本就是自私！”季如月冷笑道，“今天吃饭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相公夹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一点儿都不快乐。如果你真心爱他就不该再为难他！”

紫蝶对于季如月的言论感到无可奈何：“你要我因为爱他而离开他，那你呢？”

“我不会走！你没资格让我走！你不要忘记了，是我先认识灏栎，是我先与他订下婚约，我才是他用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妻子，世人都知道风家的二少奶奶是我季如月，不是你！”

“如果我坚持不走呢？”

“那我就想办法赶你走！”季如月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紫蝶知道季如月想干什么，却没有出手阻拦，而是愣愣地望着她。季如月高高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季如月在倒地的一刹那，拔出匕首塞进紫蝶的手中，拉着紫蝶的手不肯松开。

苦难爱缠绵季如月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紫蝶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拒绝，也没有阻拦。季如月的惊叫声唤醒了睡梦中的风灏栎，他冲进厨房的时候看到了胆战心惊的一幕。

紫蝶手上拿着带血的匕首，而季如月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中。风灏栎急忙蹲下身子查看季如月的伤势，他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紫蝶，抱起季如月进了房间，替她运功疗伤，把血止住。

季如月慢慢苏醒过来，她看到风灏栎焦急地望着她，眼眶一热便落下泪来。她紧紧牵着风灏栎的手，泪如泉涌。

风灏栎轻轻拍着季如月的手背表示安慰：“别怕，没事了。”

“我以为我不会再醒过来，我以为我……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相公，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季如月靠进风灏栎的胸膛浑身颤抖。

风灏栎轻抚着季如月的后背无言以对。他是真的觉得很累，当他从一个权倾朝野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下子沦落成为通缉犯，当他从忠良之后变成乱臣贼子，这一切他都来不及去伤心。甚至连亲人的死，他都还没有完全接受和消化，却只能夹在两个妻子之间不知所措。

“如月，什么都不要想，乖乖睡一觉。明天醒来就没事了！”风灏栎小心翼翼地扶季如月躺下。

“可不可以不要走，我害怕！”

“好，我守在你身边！”风灏栎轻声保证。

季如月绽放出纯真的微笑，她喜欢被风灏栎呵护的感觉，并且她想要独享这种感觉。她握着风灏栎的手闭上眼睛，慢慢进入了梦乡。

风灏栎的脑海一片空白，思绪万千却理不清头绪，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季如月和紫蝶之间的关系。紫蝶的箫声飘进来，让风灏栎顿时变得清醒。

他把季如月的手放回被窝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紫蝶独自站在院子里吹箫，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淡紫色的纱衣随风轻轻飘动，这个场景让风灏栎的心柔软下来。他走到紫蝶身边，脱下长衫轻轻披在她身上，温柔地轻抚她的脸庞说道：“很晚了，回房间休息吧。”

紫蝶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风灏栎忽然拉住紫蝶的手腕，用力将她扯进了怀里。紫蝶挣扎了两下，顷刻间泪流满面。

“蝶儿，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你不是应该有话要问我吗？你难道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吗？”紫蝶用力推开风灏栎，望着他问道。

风灏栎轻叹一声，刚才的那一幕他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同样相信紫蝶没有伤害季如月。经历了那么多事，如果他对紫蝶连这一点儿的信任都没有，他还有什么资格做她的丈夫，“蝶儿，刚才的事过程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确定一定不是你做的。如果你想让如月死，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救她。”

紫蝶委屈的泪水不断滑落，在风灏栎抱着季如月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多么害怕风灏栎会误会她。她并不是介意季如月做过些什么，她只是不能接受风灏栎对她的不信任。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彻底安心，她知道在风灏栎的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始终是她。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难道每天都要生活在提心吊胆、勾心斗角中吗？这样的生活即使她能坚持下去，风灏栎怎么办？他夹在她们俩人中间是那么的为难。紫蝶不忍心再让风灏栎伤心了。

“相公，我真的好爱你，你知道吗？”紫蝶哭泣着说道。

风灏栎握紧紫蝶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我知道，我知道！蝶儿，我也一样很爱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记住，不要离开我，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紫蝶无言以对，她突然吻上风灏栎的唇，她很害怕，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下去，真的好辛苦好疲惫。风灏栎感觉到紫蝶的心在挣扎，他搂紧紫蝶，让两个人中间不留一丝缝隙。他化被动为主动，用力亲吻紫蝶。

“蝶儿，我要你！”风灏栎在紫蝶耳边轻声说。

紫蝶望着风灏栎充满情欲的炙热眼神，轻轻点了点头。风灏栎抱起紫蝶回到房间，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褪去两个人的衣衫。当风灏栎进入紫蝶的身体，他把全部的爱化为满腔柔情，带着紫蝶一起登上爱的顶峰。

如果这一刻可以成为生命的终结，紫蝶愿意死在风灏栎的怀里，永远不要醒来，只愿这一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可是世事无常，又岂能尽如人意呢？

风灏栎抱着紫蝶一整晚都没有放开，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手臂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他微微动了动，紫蝶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发出不满的呻吟。风灏栎望着怀里的紫蝶睡得如此安详，幸福在心头流淌。

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紫蝶在他身边，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风灏栎不敢再乱动，这段时间紫蝶也撑得很辛苦，他不忍心打扰了她的好梦。

他情不自禁地用另一只手轻抚紫蝶的脸庞，这样一个娇美的可人儿，她应该拥有全世界的幸福。

紫蝶睁开眼睛看到风灏栎噙着微笑望着她，抬起头亲了他一下。

“今天，我们两个都赖床，是不是没早饭吃呢？”紫蝶笑着问道。

“我昨天晚上吃得很饱。怎么啦娘子，你还很饿吗？那我牺牲一下，再跟你……”

紫蝶用手推开风灏栎凑上来的唇，看着他坏坏的笑容，哭笑不得：“正经一点儿，我现在起来去给你做早餐，你去看看如月吧！”

风灏栎的心再次往下沉，默默地点了点头。紫蝶望着风灏栎起身，主动起来帮他穿衣服。这样的早上让风灏栎第一次体会到了普通夫妻该有的生活。“蝶儿，如果能一直跟你这样过下去，即使日子清贫我也愿意。”

“我也是！”紫蝶靠在风灏栎的肩膀上，趁机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出了房间。

风灏栎望着还在睡梦中的季如月，心底涌起了莫名的悲伤。他倚靠在窗前陷入了沉思，他寻思着将来的日子该如何过，失去了坚强有力的家世背景和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他必须像平凡的男人一样，想办法养活自己和妻子。

该去哪里呢？风灏栎不忍心紫蝶和季如月跟着他吃苦，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从出生到现在，风灏栎第一次感觉到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烦恼。

“相公！”季如月很开心，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可以见到风灏栎。

风灏栎换上轻松温和的笑容，把季如月从床上扶起来：“感觉好点儿吗？伤口还疼不疼？”

季如月笑颜如花地摇了摇头。

“蝶儿应该把早饭做好了，我带你出去吃吧！”风灏栎不得不面对现实，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他必须让季如月接受紫蝶，以后的生活才能继续。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官位，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此刻他唯一能抓住的，就只剩下紫蝶了。

对季如月的责任和义务他不能抛下，对紫蝶的爱他更加难以割舍。风灏栎看着季如月眼中的愤怒和委屈，低下头仿佛哀求般的说道：“如月，蝶儿毕竟是你的姐姐。”

“她不是我姐姐，她只是一个冷血的杀手。昨天晚上她想要杀我，难道你忘了吗？”

风灏栎沉默不语。他很想告诉季如月，钩心斗角不是她所擅长，她的这些小伎俩在久经官场的风灏栎眼中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不想揭穿季如月让她难堪，缓和了语气说道：“也许……只是一个误会！听话，起床吧！”

“我不出去，我不要看见她！”季如月任性地钻回被窝，用被子盖住头，拒绝跟风灏栎沟通。

风灏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他来到厨房，桌子上已经摆放了精致可口的饭菜，却不见紫蝶的身影。风灏栎叫唤了两声也没有人应答，他的心马上变得很不安。他走到门口，看到门框上插着一朵紫色的小花，是紫蝶的独门暗器。上面有一张字条。

“相知不相忘，事事皆无常。天长地久是奢望，海枯石烂不成双！”

风灏栎急忙追了出去，紫蝶的再一次不告而别让风灏栎伤透了心。她说过，她不会再离他而去；她说过，要一辈子陪伴在他身边；她说过，在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依然要牵着彼此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不遵守诺言？

风灏栎不能忍受这样的结局，他已经一无所有，支撑着他的动力就只剩下紫蝶，如果她也走了，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紫蝶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能迈出那道门槛，她知道，她走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天大地大，她真正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即使想要四海为家都变成了不可能的梦想。紫蝶站在悬崖之上，望着眼前一片苍翠的参天古树。风声在耳边呼啸，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风灏栎温润如玉的微笑。

蝶恋仙子回到百花谷接掌喋血令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江湖，武林中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人出乎预料，紫蝶在接管之前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同道进入百花谷观礼。

从喋血令在江湖上崛起的那一刻到今天，百花谷一直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被神秘色彩所笼罩，紫蝶发出去的英雄帖无数，可是到了她接任的那一天，来观礼的人却寥寥无几。几乎没有多少人敢迈进百花谷，害怕被喋血令的人设计陷害。

对于这些传闻，紫蝶一笑置之！

接任了喋血令令主之位，她就要终身不嫁，永远留在百花谷中与蝴蝶为伴。紫蝶站在百花丛中，望着蝴蝶翩然起舞，尝试着微笑。这样的平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在这一刻，风灏栎在哪里？季如月在哪里？他们是否过得很开心？

紫蝶关闭了通往百花谷的机关埋伏，迎接来观礼的客人。她在师父的灵位前发下重誓，从今以后会一心一意留在百花谷，与姐妹们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接了这枚令牌，你永远都不能反悔！”

进行完所有的仪式，掌令的人最后与紫蝶确认。

紫蝶跪了下来，双手去接令牌。

一枚石子从窗外射了进来，朝紫蝶的脉门袭击而来。紫蝶侧身闪过，只见门口站着俊朗挺拔的身影。

“我不许你接掌喋血令！”

“大胆狂徒，居然赶来捣乱。姐妹们，将此人赶出去。”站在紫蝶身边的白衣少女呵斥道，话音刚落，守护在四周的女子手持长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我再说一次，我不许你接掌喋血令！”

紫蝶深吸了一口气，风灏栎的出现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起身走到风灏栎的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动手！”

风灏栎握住紫蝶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瞪着她。

手腕传来的疼痛让紫蝶明白风灏栎此时的愤怒，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风灏栎看到紫蝶含泪的模样，不由自主心就软下来了。“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我有多伤心？”

紫蝶转头吩咐手下道：“暂缓仪式，我去去就来。灏栎，你跟我来！”

紫蝶带着风灏栎出了百花谷，两人行走在弥漫着花香的幽径小道上，似乎还能闻到幸福的味道。

“灏栎，我送你到这里。你走吧，我们后会无期！”

“我今天来只是想要带走我的妻子，你还是我的妻子吗？”

“是，我是你的妻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但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真正能与你白首偕老的人，是季如月，不是我！”

“以前我们想要在一起，或许会有很多的阻碍。世俗的眼光，家族的束缚！那个时候我们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任何阻力都没有了，你反而说要放弃呢？”

紫蝶伸出手让一只彩色的蝴蝶在她的手间停留，她凝望着风灏栎，依靠进他的怀里。“灏栎，我从来没有想要放弃你，我对你的爱已经深埋在我的心底，流淌在血液里，甚至种在了骨髓里。我永远都忘不了我是你的妻子……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这么相爱，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风灏栎把紫蝶紧紧抱在怀里，伤心地说道。

“可以跟你一起生活是我最大的心愿，但是我们之间的阻力并不是世俗的眼光和家庭的束缚，而是我们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与如月已经有了婚约。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或许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

你可以开开心心地娶她，跟她一起生活一辈子。她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她对你的爱却不会比我少！”

“就因为你答应了你爹要照顾她，所以你心甘情愿把我让给她？”

“不是让给她，是还给她！你对她难道真的没有动心过吗？即使你不爱她，她也已经是风家的人。那段时间我们三个人隐居在小村庄里，你过得开心吗？如月对我的积怨有多深你也看到了。如果以后都要这样生活，你觉得你幸福吗？”

风灏栎想起了那段最灰暗的日子，刚刚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夜不能寐，而季如月的无理取闹更加让他疲惫不堪。他只想有紫蝶在他的身边安慰他陪伴他，就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成了奢望。

“灏栎，我真的很感激上苍，让我可以得到你的爱。我也真心地谢谢你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如果没有你，我只是一个不懂感情的杀手。这些年虽然我们聚少离多，我们的爱情路上布满了荆棘，可是你的肩膀却始终是我的依靠。我真的很开心……”

“可你还是要放弃，是吗？”

“如月不可以死，不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我有责任照顾她。我不想她再做傻事伤害她自己。如果她死了，你这一生都会活在内疚与自责中。我最不想见到的，是你不开心。灏栎，就当作是我求求你，你忘了我吧。

跟如月重新开始，把我当作你生命中的一段美好回忆，牢记在内心深处就好。”

风灏栎缓缓放开紫蝶的手，虽然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可是风灏栎在紫蝶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绝。他知道这一次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紫蝶的决定。虽然紫蝶嘴上没有说，但是他却能够明白，在紫蝶的心里，已经把季如月当作最亲的人。可惜季如月不懂，也永远不会去珍惜。

紫蝶说得没有错，他不能让季如月死！经历了那么多事，即使他不爱季如月，她也已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直到死的那一天他才能放下这份责任。

“蝶儿，你真的一定要离开我吗？”风灏栎痛不欲生，“你究竟能不能明白，你才是我刻骨铭心的爱！”

“我明白，灏栎，我真的明白！”紫蝶牵起风灏栎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目光说道，“对不起，今生无缘，我们来生再续！”

“今生尚且不能把握，我们如何期待一个未知的来世！”风灏栎感到彻底的绝望，短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让他措手不及，失去至亲与挚爱，心碎以后竟然感觉不到心痛，“蝶儿，我知道我已经无法改变你的决定，所以只好尊重你的选择，成全你对如月的爱护，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答应我，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

风灏栎的手掌覆盖着紫蝶的脸庞，他要牢记她的模样，期待来生的约定。

紫蝶握着风灏栎的手掌，泪水滴落在他的手心，闭上眼睛，她听到了彼此心碎的声音。

“蝶儿，能不能让我再为你吹一次箫，你再为我跳一支舞？”

“嗯！”

风灏栎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箫，凑到唇边吹起了紫蝶熟悉的旋律。紫蝶望着风灏栎忧伤俊美的脸庞，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间翩然起舞。她的舞姿引来了无数的蝴蝶，围绕在她的身边，一起见证风灏栎与她这一段凄美无助的爱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果所有的事物都能停留在两人初见时的美好，紫蝶相信她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或许，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风灏栎并不是一个好人，但他一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人生中总有太多的无奈要接受，有太多的坎坷要经历，终点的风景是否美丽没有人知道，可是路途中的过程却让人刻骨铭心。

一曲终了，风灏栎停下了箫声，他走到紫蝶身边，两人相视无语。风灏栎忽然将紫蝶紧紧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滴进了紫蝶的心里。他知道他这一次放手，就彻底成了永别。

紫蝶从风灏栎的怀中出来，轻抚着他的脸庞，吻上他的唇。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感情。紫蝶接受命运的安排，承认自己与风灏栎有缘无分。在三个人的爱情中，总有一个人要牺牲，要退出。

“灏栎，你记住，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即使蝶儿不在你身边，我的心和我的爱，会一直跟随着你。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爱你，矢志不渝！”

紫蝶向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道：“相公，再见了！”

风灏栎点了点头，对紫蝶报以相同的微笑，两个人同时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紫蝶不敢回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相公，你曾经说过不喜欢看到我哭泣的模样，现在，微笑着送你离开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与你相知相遇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无论路途多么坎坷我始终不悔！”

风灏栎离开百花谷之后心灰意冷，凭他一人之力已经没有能力替兄长和奶奶报仇。他带着季如月远离江湖与朝廷，在苏州的一个小镇上隐居，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无言的结局天启四年，杨涟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痛斥魏忠贤迫害忠臣，干预朝政，逼死后宫贤妃，操控东厂滥施酷刑，请求皇上将其治罪。无奈这封奏折并没有到皇帝手中，而是被魏忠贤拦截下来。

魏忠贤利用皇帝不识字的弱点，反告了杨涟一状，导致杨涟被革职贬为庶民。

天启五年，魏忠贤借“汪文言之狱”诬陷杨涟。关在诏狱中的日子，魏忠贤的爪牙，当时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许显纯对杨涟严刑逼供。同年，杨涟在诏狱中受尽酷刑而死。

一六二七年，明熹宗驾崩，终年二十三岁，下诏立五弟信王朱由检为帝。

朱由检继位之后大力铲除阉党，魏忠贤遭到弹劾被贬到凤阳，途中畏罪自杀。

新帝登基，替许多当时被魏忠贤迫害的忠良平反，其中就有大将军风灏南。他的遗体被运回京城安葬，谥号忠勇！朱由检派人找到隐居在苏州的风灏栎回京，希望他能够重新回到朝廷为国效力。

崇祯四年，季如月在京城病逝，她的死让风灏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在他最清贫最艰难的岁月里，是季如月陪伴着他走过了人生的最低谷。虽然她的任性和固执让他失去了紫蝶，可是在这些年他对她依然有着深厚的感情。

风灏栎孑然一身，对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都看得很淡。他辞去官职，开始游历名山大川。他曾经对紫蝶许诺要与她携手相伴，无忧无虑，当他可以实践承诺的时候，蓦然回首却发现他们早已天各一方，从此再无相聚之日。

风灏栎回朝之后四处打探过紫蝶的下落。紫蝶接任喋血令主之后，在三年之内便将喋血令带入了正途，与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和平共处。从此以后她便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蝶恋仙子成了一个传奇。

这天风灏栎到了江南的一个偏僻小镇，这里的景色与气氛让他觉得很舒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他决定多留几日。他徒步在街上闲逛，在最热闹的地段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抬起头看了看身旁的那家酒楼，不由得愣住了。

望缘楼！

是巧合吗？

但是为什么酒楼里飘出的药膳味那么特别，匾额上的字迹那么熟悉。

风灏栎的双腿不受自己的控制，情不自禁地就走了进去。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迎上来问道。

“我找你们的老板……老板娘！”风灏栎强压着内心的颤抖说道。如果小二回答与他预期中的不同，他该怎么办？

“我们老板娘在后院晒药材，我去帮您通报一声吧！”

“不用了，我与她是旧相识，我自己去！”风灏栎推开小二拦在他身前的手径直闯了进去。这里的摆设与京城的望缘楼是那么相似，风灏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究竟是不是紫蝶。他走遍大江南北，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见紫蝶一面。

风灏栎迈进后院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他，正专心致志地分类药材。她窈窕的背影勾起了风灏栎许多伤心又快乐的往事。

在风灏栎朝她靠近的时候，紫蝶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过来。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手中的活，轻描淡写地说道：“俊羽，不在学堂里好好念书，这么早回来，是不是又闯祸啦？”

风灏栎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她的声音在他的梦里无数次萦绕，即使再过几十年他也忘不了。

“蝶儿？”

紫蝶的心颤抖了一下，是幻觉吗？

风灏栎疾步冲上去从后面抱住紫蝶，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是独一无二的。

风灏栎不想再放手，即使这只是一个梦，他也愿意继续沉沦下去。

十几年的日思夜想，这样的相思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紫蝶在风灏栎的怀里微微颤抖，这样的拥抱让她想起了多年以前，她是多么留恋一个男人的胸膛。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仰望星空继续等待流星的滑落。她只是想要许一个愿望，希望在远方的他可以无灾无难，一生平安。

“大胆淫贼，居然敢调戏我娘！”一声呵斥在背后响起，风灏栎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一阵掌风袭击他的后脑。他抱着紫蝶纵身跃起躲过这一掌，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对着风灏栎怒目而视。“喂，把你的爪子放开，你再对我娘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刚才的那一掌让风灏栎感觉到，这名少年年纪虽小，功力却并不浅，等他长大了一定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他疑惑地望着怀中的紫蝶。

紫蝶嫣然一笑，对少年说道：“俊羽，不得无礼！”

少年瞪大眼睛表示不解，挠挠头说道：“娘，你一直都对上门提亲的男人不屑一顾，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要改嫁吧？你不等我爹啦？”

紫蝶哭笑不得！

少年上下打量着风灏栎，扑闪着明亮而璀璨的眼睛，嘟囔着说道：“娘，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您真给我找这么个后爹，我得考虑考虑！”

“蝶儿，他……”风灏栎想起了当初分别时，紫蝶将他的手按在她小腹时的表情。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识。对了！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同样的狂傲不羁，同样的俊朗潇洒。

“我们有缘再见，或许是上天注定缘分未尽。这些年来我带着俊羽颠沛流离，现在是时候把他交还给你，让你尽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不过，他肯不肯认你，就看你自己了！”紫蝶掰开风灏栎环绕在她腰间的手笑着说道。

“小子，说什么你娘改嫁，后爹呀全是错的，我是你亲爹！”风灏栎将紫蝶护在身后说道。

“亲爹？你脑门上又没刻字我怎么知道真的还是假的！这年头冒牌货可多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这个当然要你自己想办法证明呀，难道还要我替你想！”风俊羽努努嘴巴说道，“你作为一个男人就该有这个觉悟，懂不？”

风灏栎无语，他顿了顿说道：“好！爹今天就给你上第一堂课，让你将来具备一个好男人的潜质。”风灏栎的话音刚落，一把将紫蝶拥入怀中，迅速吻上了她的唇。

风俊羽看傻了眼。

紫蝶闭上眼睛接受了风灏栎的吻，泪水滑落，半生纠缠，一世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