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薄膜芯片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之群分，大体上是兴趣之分，再进而是阶层之分，坦露地说，不是一个阶层不是一类性格的，也难以相聚在一起。尚书进入奇点研究院那一刻，便察觉出在座的各位大多合而不和，融而不洽，在同一教室尚能依归而为，出了研究院便寻常巷陌。

话说常影影与乾朗朗及李高岩等人一番逐斗，尚书巧援，救了常影影而去，虽安全到家，却别起波澜，此是后话。

这边乾朗朗与李高岩还是险中逐斗，李高岩飞车被毁之后，座椅弹跳而出，何南见之，急忙驾车接住。李高岩怒气哪里就此消了，请何南驾车去追击光头，那何南也是顽劣凶猛之徒，适其所好，急忙扭转车头追去。那边橙发女搭上光头，飞车升在空中，四处寻不得常影影，恨怒难平，却见李高岩楞冲冲而来。光头大怒，指着李高岩大骂。李高岩机械臂射出一颗静音纳米弹，橙发女见其机械臂一震，感知不好，猛压车头，飞车向下动力强于提升。那颗纳米弹从橙发女额前擦着挡风玻璃而过，吓得光头与橙发女一阵冷汗。气得那橙发女恨不得撕碎李高岩，急忙从腰带上摘下三个瓢虫奋力掷向何南飞车。那瓢虫展开翅膀，“嗖嗖”飞去。何南见之，急忙扭转车头，躲开一颗瓢虫自杀无人机，李高岩爆发能量束，击毁一颗。因无人机具有智能追踪能力，第三颗击中何南飞车。那飞车爆炸一刻，自动启动弹射功能，将何南弹射而出。李高岩坐着旁边，发现第三颗瓢虫飞来之时，察觉飞车躲闪不及，又瞟见光头与橙发女的飞车正在下面，用能量束打破车门，纵身一跳，落在橙发女的飞车上，机械臂顺势一拳打碎其车顶，一把扣住橙发女脖颈。橙发女一惊又一痛，大叫一声。光头反应迅疾，急忙双拳出击向车顶打去。李高岩松了橙发女反扣光头。光头肩臂伸长，打碎车顶将李高岩擎在空中，李高岩再反手扣住光头手臂，身体翻转，双腿踏来，踢向光头胸口。那飞车方向失控，跌落旁边一会展中心大楼。李高岩与光头滚落在会展中心树脂顶棚上，先是扭打，后来李高岩用能量束，光头用激光，你来我往，打得旗鼓相当。那橙发女偶尔用纳米弹与无人机掠战，李高岩集中精力向前，橙发女总闪躲在李高岩不经意处，所以李高岩顾前难顾后，极显掣肘，而且自杀式无人机非直线运行，威力巨大。

那边何北驾车接住何南，急忙飞来参战，彼此势均力敌。

远处，众警车围拢而来，乾朗朗见势不善，大叫说：“光哥，快走，空警来了。”橙发女晓得被空警抓住回去不好交差，甩出一个无人机，趁李高岩等人躲闪之际，拉着光头奔向会展中心边缘，纵身跃下。李高岩欲追，何北说：“快走，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改天去打碎他的光头蛋。”三人上车，刚欲飞起，一个类似吸盘的东西落在何南车上，那飞车便发动不起来，你道为何？原来这是消磁干扰器，影响电能转化为动能。三人想跳车而逃，又哪里逃得了？只见一辆警车甩出一个警用腕圈，那腕圈碰到车辆，炸出钢丝将何南的车捆束起来，又垂下一根铁丝，铁丝一头是吸盘，吸住何南的车子，拖曳而去。三人抬头一看，乾朗朗与苏己的飞车也被吸盘拖曳而去。

晚间，众人家长陆续而来，缴纳罚金，将众人保释而出，免不了一番抱怨和批斗，独苏己无家人保释。乾朗朗之父乾中举愿意缴纳双倍罚金，保释苏己。空警向上级请示，答复是必须监护人保释。乾朗朗之母进去探望，见苏己被关在一处玻璃透明房间，隔壁是一个大间，房间内五六个身材雄壮的古惑仔，其中三个是半马人，一个全马人。那全马人个头不高，颇有威严气概。这些人不是坦露机械质，便是坦露凶巴巴的纹身，发型古里古怪，让人看之生厌生惧，彼此你撞我，我打你，然后便是打玻璃墙壁。那玻璃墙壁加入树脂材料，极是坚韧。饶是如此，苏己已吓得躲在另一面墙角，畏畏缩缩。那些人见之，更是取乐，一人伸出长舌头面向苏己舔着玻璃，一人手在空中撕扯，如同撕扯苏己的衣服，还有一人直接脱了裤子，翘起屁股对着苏己，吓得苏己大叫，这边哈哈大笑。空警过来呵斥，那人才懒懒地提起裤子，向空警竖起中指。乾朗朗之母见之胆战心惊，安慰苏己，可苏己哪里听得进去？恨不得身体躲到玻璃里。

人在困蹇之时，往事历历，略有恩泽，如同洪海，心态释然。苏己惊骇到半夜，身心俱疲，晕乎乎的，如死似梦。后半夜一个女空警进来，拉起苏己，苏己晃晃荡荡而出，见一个身材不高，有点秃顶，圆头圆脸微胖五十余岁的老男人站在面前，那老男人看着她微笑。苏己看之像是父亲，又有点不像，还是忍不住扑了过去，哇哇大哭。那男人安慰几句，苏己慢慢回过神来，发现来人正是父亲苏青云，而苏己的身高已超过父亲一个头了。苏己的哭声吵醒两个半马人，拍打玻璃，怒气哄哄。苏青云个头不高，但长期养成的镭射眼，盯着那两个半马人看，两个半马人嚣张气焰顿失。

苏己站起来，抹了眼泪，站在一侧。苏青云向空警表示谢意，那空警笑容满面地谦逊。苏青云也没有再说什么，走在前，出了警务所。苏己看着父亲之背，叫了一声“爸爸，对不起。”苏青云闻言老泪纵横地看着儿女，慢慢道一声：“你永远是爸爸心中最割舍不下的肉。”苏己柔心萌动，哇啦又一声哭，再次扑在父亲怀里。

“你爸爸出差在外，听闻你的事情，连夜赶回来，从下午至现在一滴水未沾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二人背后传来，飞车上下来一个靓丽女子，上鼓下翘，蜂腰欲折，仿佛花枝微颤。苏己闻言，又怒又羞，抬头瞪着那女子，比以前甚有娇羞之态。苏青云转脸半嗔半娇说：“哎呀，说这干嘛，你们都是要我命的人，一个还不够？哪天真去见她妈也就算偿债了，人到老年，还操心唠叨——又转过脸看着苏己——还不如你妈躺在地下舒服。”说罢，又是老泪纵横。那女子喉咙打咕噜，钻进车里。苏己的心原来也不是石头做的，低下头，歉然说：“爸爸，对不起，让你操心了。”苏青云狡诈一笑说：“我操心是应该的，谁让你是我的不听话女儿呢，父亲管不好，就应该父亲受点苦。可怜你小妈，已有身孕，担心你的事，一直未休息，哦，你朋友，婉儿，也是滴水未进。婉儿经常想去看你，可是你这个古怪脾气，跟你妈一样，倔强得能上天，幸亏你这个小天使变成了美丽姑娘，不然，长了翅膀，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说得苏己噗嗤一笑，苏青云顺势拉着苏己到车边，说：“不叫小妈，叫一声婉儿也行，这次事情，她比我还上心焦心呢，电话不断，催我赶快回来。”苏己不得已叫一声“姐”，苏青云很不满意，那婉儿急忙跳下车，左臂挽着苏青云，右手拉着苏己，笑说：“够了，够了，我们以前本来就是姐妹，都怪你，老不正经，非让人家喝酒，喝酒就喝酒吧，非把人家灌醉了，灌醉就灌醉吧，非带人家去欣赏你的办公室……”婉儿委屈中在暗示着。这是苏家父女和好的第一步，也是苏青云策略的胜利。你道为何？笔者啰嗦几句。

世人只知道天下父母的心是偏的，不知道上帝的心也是偏的。有时候，上帝眷顾一个人是无底线的。苏青云从军校毕业后，如同他的名字，平步青云，好似他的祖辈受尽十八层苦，背走了所有厄运，他就是赶着来收获好运一般，四十岁出头，已至国防部，未至五十，已是左右时局人物了。他的好运和好脾气并没有独自享受，跟着他的人，也大多平步青云，尤其是年轻女性。他认为年轻女秘书跟着他锻炼两三年应该熟悉了业务和工作技能，任职其他重要岗位将大有可为，不能耽误了前程，这首先归功于他选择的苗子很优秀。当然，身边男性秘书及副官也是流水般奔赴前程，所以累受尊重。当然，他的不幸也是有的，而且是身心俱碎的，他的伟大的并不如何贤惠、相貌堪拙的太太识时务地不幸去世，以致他非常专一地守鳏，据说每两三年都有个年轻而又非常漂亮的女秘书愿意嫁他，他非常严格遵守太太的遗嘱，一定等女儿大了再娶。

失败是成功之母，不幸也是幸运之父。苏青云虽然守鳏，但不用守节，这是他那不幸的太太遗嘱中没有规定的。因为他太太坚信苏青云这副尊荣，是得不到女秘书垂青的，而且坚信上帝是公平的，一个人在一方面好运不断，就不可能在其他方面也有好运。这位善良的太太虽明白感情不一定是爱情，爱情也不一定坚守到底，但忘记了付出与收获在某些方面是对等的。直到有一天，女儿带着闺蜜去看苏青云，苏青云突然发现女儿大了。女儿大了，也就等于完成了太太的遗愿，自然可以不用再守鳏。此时，他倒想娶女秘书，却发现这几年换的女秘书身心相悖，不愿意嫁他。具体是什么原因，苏青云一直没有明白，后来有个大胆的女秘书在老年回忆录中坦露心声，嘲笑苏青云离入土的时间和生理时间一样让人焦躁不安，或许这是唯一画上等号真正的不幸。

不幸相对于更不幸反而是幸运的。那女闺蜜叫朱晓婉，年轻漂亮，如同鲜花一样，可惜又可喜的情况是家庭似乎不太好，父母住在地下城，还有个哥哥，在地下城做一些修缮的工作，似乎不如意，大概还未娶亲。这些都不要紧，最不如意的是朱晓婉家庭的贫乏满足不了生活的野心，和看到父母没有改变她多少命运反而希望她改变家庭命运的苦巴巴的眼神。她心碎欲绝，空有顶好的皮囊，守候多年，却没有遇到使灰姑娘变成王后的王子。据说，曾经似乎遇到过，但那人空有王子的口才与气概，却没有王子的本质和通往王子之路的能力，一年过后，分道扬镳，使她伤透了心和身。

不知道这朱晓婉是苦尽甘来，也该有点好运了，还是苏青云的好运顺便笼罩了她。总之，朱晓婉经常不通过苏己，直接去看望苏青云，后来的结果是，朱晓婉的哥哥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婚后生活很诗意，其父母也在地上买了大房子，自然朱晓婉成了苏己的小妈，而且是心甘情愿的。朱晓婉如此坚定倒不是虚情假意，生活的失意改变了她对世界的看法，跟着身穿王子外衣的人，不如跟着手握权杖的老王。她的父母对这个年龄相近本该称兄道弟的女婿也是感激涕零，经常站在窗边眼望长江，满意地微笑，并祝愿女婿即使不能返老还童，也要身强力壮。

苏己的性格似乎有遗传性，很早就独立自主，当然不是指金钱方面，直到苏青云表达寂寞的苦恼，才告诉女儿，他与其朱晓婉的婚事。女闺蜜一夜之间，哦，不对，是多少夜多少月之后，变成了小妈，尴尬、羞愤，让苏己愤怒不已，父女关系磕磕绊绊，交流愈来愈少。苏青云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有时候人还是要有点牺牲精神的，哪能事事如意？

这次，苏己等人被空警抓住，苏青云并未出差，第一时间便已知晓，一直拖延到后半夜才去。朱晓婉反而心中不安，催促苏青云几次去保释女儿。苏青云微微一笑说：“我这个女儿被惯坏了，与我的关系愈来愈僵，也不给你一点面子，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我一直想找个事件磨砺她的性格，此事正是天赐之机。要想得之，必先治之。你看我的手段，保证今晚让她认我这个父亲和你这个小妈。”告诉朱晓婉如何如何，又打电话至空警所如此如此。

果然事情进展顺利，三人上了飞车，苏青云再次安慰苏己，让苏己好好读书，说自己老了，哪有照顾女儿一辈子的父母？苏青云的煽情极有水准，说得苏己潸然泪下，朱晓婉在旁也止不住流泪。结果是，两个女的都死心塌地对苏青云效忠，苏己保证以后做个尽心孝心的好女儿，朱晓婉保证以后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

“乾中举叔叔请我转交你的薄膜芯片，弄丢了，对不起，爸爸。”苏己本不想告诉苏青云的，希望自己先去找，交还父亲，在父亲的煽情下，感觉不告诉父亲，似乎对不起父亲。苏青云大吃一惊，他与乾中举通过电话，晓得内容，因好久未见女儿了，想让女儿送来，顺便看看女儿，哪知女儿弄丢了。苏己看到父亲变色的脸，知道自己闯了祸，极是不安。苏青云声音微颤说：“没……没关系，我来想办法解决。”朱晓婉顺势搂着苏己，苏已看着朱晓婉甚是羞惭，低声叫了一声：“晓婉，哦，不……不是……阿……阿……阿姨。”朱晓婉闻言，觉得已很委屈苏己了，激动地泪流满面。

“苏部长，好久未见，还记得我是谁？”苏青云的量子MR机发出信号，他接通语音，女人声音环绕耳际。苏青云没有接口，多年来，养成了沉着冷静心态，晓得对方这么问，肯定别有目标，不如等对方继续问。果然，那人继续说：“想不起来？不知那些与你共度春秋的人，是不是每个都能记住？”苏青云在朱晓婉与女儿面前不好多言，说：“倘若没事，就休息吧。”那女子说：“休息？你不是在接你女儿吗？”苏青云说：“是的，女儿身体不好，过来看望一下。”示意朱晓婉停下飞车，苏青云晓得下面将聊到正题，还多事情，不管是私人还是公事，让两个女人听到都不是很好，虽然MR语音系统只能一个人听到，但回答问题总也能让人猜出个五六分。

朱晓婉将飞车停在一个小公园边临时车道上，苏青云走出飞车。那女子说：“你应该把教育女秘书的方法用在女儿身上，说不定女儿也成为国之娇女呢？”苏青云干咳一声，说：“谢谢您关心，我要休息一会，年龄大了，精力跟不上。”那女子咯咯笑说：“你的精力当然跟不上了，这么多年，一个班的女秘书，哪还有什么精力？”苏青云嘿嘿笑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李圆圆？”李圆圆嘿嘿笑说：“看来你能平步青云，调校那么多女秘书死心塌地为你效劳，看来还是有点手段的。”苏青云说：“圆圆，我没有亏待你，你要的东西，我基本上满足你了。”李圆圆冷笑一声说：“是吗？我说要嫁给你，你为何不愿意，就是为了找更年轻的？”苏青云委婉说：“你知道我当时的处境，太太过世不久，还有孩子，对你不公平。”李圆圆怒说：“少胡说八道，你太太去世十年，还不久？你如今一把老骨头，还糟蹋人家小姑娘，怎么不说不公平了？”

人与人之间感情是否合得来，床笫之后，便暴露无遗。苏青云发现李圆圆做秘书谨慎体贴，温柔舒缓，言听计从，可是床笫之后便暴露出冷酷与傲慢之态，做事极有主见，指手画脚，似有凌驾苏青云之势，几次逼苏青云做违规之事，后来又逼苏青云娶自己。苏青云官场多年，阅人无数，哪里不懂？担心仕途早晚毁在她手里，借机将其调至特工组，后又调至中东维和部队，总之，调离他的圈子。女人多磨砺，性格也会磨平坦，当然，女人在艰苦岁月中，很容易找个身边的支撑者，这是苏青云的经验之谈，这么多年未联系，也猜测李圆圆早已嫁人。此时一听李圆圆的话音，似乎未嫁人，使他着实一惊。

“这么多年，我也很想念你，哎，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吧，你也三十多岁了，也应该有个家了。”苏青云动容道。

李圆圆讽刺说：“你这么关心我，我都想哭了。要不是你把我调动维和部队，我也不会变成半马人，好，我也不跟废话，你要补偿我，给我五千万，以后两清。”苏青云心中一顿，迟了一会，说：“你的口张得太大了，狮子老虎还要咀嚼一会，你张口便要全吞了我，你晓得的，我连五百万都没有，你干脆吃了我吧。”李圆圆哈哈笑说：“你老了，吃了倒胃口，不过你自有办法的，小太太父母房子钱谁出的？你那么大家业，工资买的？”苏青云气说：“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有话慢慢谈。”李圆圆嘿嘿说：“难道，我们不是在慢慢谈吗？你不给也不要紧，我手里正好有一张薄膜芯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正准备打开看看呢？”不知苏青云如何收场，请看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