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熄灭的火

黑川羽必须为自己和上弦一创造出单独的对话环境，但又需要对这位“神明”隐藏起自己的意图，博弈从他成为NPC时就已经开始了，双方都是优秀的猎手，同时也是最狡猾的猎物。

所以他抛出了两个筹码。

“神明的游戏场，若是在主线中失去了观众，大抵很无趣吧。”

黑川羽相信它不会让自己的狩猎场失去猎物，主线淘汰玩家的举措或许可能帮助它减轻某种压力，但也很好拿来利用：“这位上弦一似乎认识我，我会好好和他打一场，其他人我可顾不上啊，神明大人。”

他告诉了“神明”，他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而任务奖励就是自己的代价，或者说诚意。

【......】

【这是一场，不会被打扰的战斗。】

于是“神明”如是说道。

下一瞬间，所有没有被支线丰厚奖励所动摇的玩家，那些准备冲过去的身影全部静止，无形的力量在整片空间涤荡，所有玩家被推得猛然后仰，静谧的月光，葱茏的树荫刹那间退去，身边的场景开始褪色，再睁开眼睛时，一切重新流转，只是他们都从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耳边响起一声脆鸣的三弦之音，所有人心中一颤，眼前青柱的双唇翕动，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双剑相撞，发出铮鸣。

“怎么回事？！”原田玲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但是丝毫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仿佛此刻只是她的意识在遨游，在观看着这场结局注定的默剧。

月光，剑影，竹林。徐徐展开的画卷是《为柱而战》这场游戏中第一个CG，铃木园子的直播间几乎被挤爆了，观看人数一路狂飙，但是她根本无暇关注。

漫天的月华似乎将这场战斗变为了黑死牟的舞台，黑川羽一开始只能以守为主，步步后退，很快衣衫上便洇出了斑斑血痕。

铃木园子急得眼眶发热，她的声音回荡在一方锁住小小的空间里，只有自己可以听见，怎么会这样，明明黑川大人是如今人气最高的角色，她作为财团唯一的独女，很清楚以青柱此刻的价值，不会有任何商人愿意轻易舍弃，而且这个游戏才运营不久，不可能在测试服直接刀死最高人气的NPC吧！

然而此刻玩家们的心焦黑川羽丝毫不知晓，也并不在意，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面颊上飞溅的血色为他苍白的面颊增添了惊心动魄的瑰丽，此时此刻他却依然语气从容：“你的剑法我很熟悉，你还叫我老师。看来你是我曾经的学生”

“你变成了鬼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杀死锻刀村的村民，反而主动向我约战，说明你需要一个公平的环境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你想向身为老师的我证明自己，不，你只是想从我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黑川羽唇线轻抬，他碧色的眼瞳依然动人，却在此时透出一种可怖的漠然，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着变成鬼的黑死牟，让上弦之一的杀意暴涨，攻势瞬间变得愈加凛冽，他的声音喑哑，冷冷质问：“您已经忘了我们吗？”

黑川羽眨了眨眼眸，往旁边迅速闪去，一道圆月轮状的剑气击中从刚才他所站的位置，无数弧形的月芒爆开，又为黑川羽的身上留下几道血口，神经将痛感传递至大脑，黑川羽没有回答黑死牟，反而笑道：“我的学生不只是你，人们想证明超越的往往是最亲近的人，他是你的兄长还是弟弟？”

“看来是兄长。”黑川羽试探间捕捉到了黑死牟的眼神变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从黑死牟的只言片语，甚至几个眼神中就已经拥有了曾经记忆的小小一隅，可惜这块过于微小的碎片，在整块拼图显得格外渺然。

“为什么不回答？”黑死牟的攻击却微微收敛，他的六只眼睛看见了黑川羽面上如同深冰般晦暗的神情，忽然沉默了一下，一时之间，他竟然没法把曾经老师的面容与眼前的这个人重合在一起。

黑川羽微微歪头：“因为忘记这件事太显而易见了，我不需要刻意去提吧。”

对于鬼他向来懒得伪装良善，而且他们的价值实在有限，只是因为对自己过往记忆的在乎，才让他屡屡开口，黑川羽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问出口，但他知道对面的鬼不会回答自己。

——我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难以得知，那便从彼此的战斗中去感受曾经熟悉的记忆。他曾经教导的每一招都会融入弟子的剑术中，血肉里，这才是拼图上最容易得到的一角碎片。

所以拼杀吧。

黑川羽的目光冷锐，转守为攻，日轮刀从月光中一抹，迅捷无比的虹芒径直划开漆黑的弯月，草叶青竹被一分为二，剑光仿佛胜过月光，黑川羽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骨骼挤压，血液阻滞的声音，无时无刻的痛楚让他永远清醒，永远不得安眠。

空气中传来露珠与溅出的草汁清香，月下不时闪过两道身影，金戈相撞，火花迸起，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是他们敬爱的青柱大人为了保护他们一次次不顾身上伤势主动迎击。

【啊啊啊啊黑川大人！！！！】

【不可能吧，我记得上周的人气投票青柱是第一啊，官方不可能在这里喂刀吧！！！】

【还有谁记得这才是个测试版啊，青柱必不可能死！】

【黑川羽一直在保护玩家们啊，他的身体明明也不好，每次遇到危险为什么老第一个上啊！】

【我看见不少玩家准备救黑川大人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战斗会变成CG啊！】

【官方你出来，我这次不杀你，我只是准备给你寄点好东西！！】

“该死，该死！！！”原田玲的眼前盛满了血色，如同那一晚的凄厉月光，几乎要从她的眼中淌落下来，她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CG的铺展啊太过突兀，简直就像是......

像是专门要将黑川羽置之死地啊！

战况愈烈，从自己拥有记忆开始，似乎就没有经历过这么长久又拼尽全力的战局，每一次的迅捷都需要身躯矫健如猎豹般，拥有极强的爆发力，所以黑川羽挥出的剑，移动的步伐，甚至光是让流畅的肌理紧绷，都会让身体从内而外的被撕裂一次，如同一根哑然崩断的弦，折让黑川羽的眼中偶尔浮现过什么，黑死牟认真注意过，却发现只是一抹转瞬即逝的月光而已。

黑川羽捕捉着黑死牟身上自己曾经的影子，细细的血线顺着从他苍白的手流到剑身上，将剑点缀上一道艳色的红。

血腥味很快盖过了竹香绿草，旁观者都快看不清这道青色的身影了，因为他身上马上就只剩下斑驳的血色。

玩家们和观众终于开始发现不对劲，他们逐渐慌乱起来，不少人一边挂着直播一边发帖子，祈求的痛骂的都有，但大部分还是不敢置信，这剧本完全是逆着热度在走，让很多人直接破防。

【不是，不会吧.......】

【官方？？？？】

【黑川大人？？？】

【不可能，青柱大人不可能在这里死去吧.....】

【有人来救救他吗，有人可以救救黑川大人吗.......】

无论谁都好，谁都可以啊......

似乎是为了应着大家的祈愿，一道璀璨的火焰猛地在夜色中燃烧起来，上弦一动作一顿，黑川羽猛地回首，看见同样一身狼狈的炼狱杏寿郎，他带着一身尘土，衣服上血色斑驳，却露出了极尽炙热的笑容：“幸好赶上了，那边的战斗已经快结束，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果然，这里也有一只恶鬼啊。”他的羽织烈烈，锋锐的杀意随着这句话猛然高涨。

【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说累了，但是炼狱大哥你是我的神！！！！破音】

【太及时了，真的太及时了！大哭】

【太靠谱了炎柱！】

【我说什么，我就说官方不可能让黑川大人死吧，收回自己的四十米大刀】

黑川羽却心中微微沉下，炼狱杏寿郎的出现并不在他设定好的剧本中，因为“神明”一定会在今天杀死自己，如果自己死而复活，就会失去之前铺垫的一切，尤其是鬼杀队的信任。而面对这种情况，因为是自己主动开口与上弦一的拼杀，还占不到半点有益的理由。

所以另一边一定会被有意拖慢战况，促使自己的孤立无援。所以炼狱杏寿郎绝对不可能呢在此时赶过来。

除非......

“这是上弦一，一定要小心......”

黑川羽额首冒出冷汗，以剑拄地，唇角不断溢出血沫，仿佛暂时丧失了战力，他半垂首，余光却看着面前炼狱杏寿郎，眸中的碧色更深，他在阴影下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除非......

在这命运的旅途中，剧本早已写好，只剩下演员登场，那炼狱杏寿郎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可能注定会死在这里，现在的战场就是他的死局，连“神明”也无法违背的终点，神知道自己不会阻止，所以坦然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如此，自己也有幸看到炎柱的落幕，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