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机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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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染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她迷迷糊糊走到厨房去喝水，不经意地一瞥，看见冰箱上贴着一张纸条。

飘逸的字迹，写着叮嘱她记得将冰箱里粥拿出来热一热再吃。

灵染觉得更加心烦意乱。

她很想知道妈妈此刻有没有因为崔明珠又难过起来，可她没有勇气去看一眼，便给姨妈打电话，让她过去陪妈妈住几天。

姨妈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多问什么，只在挂电话前，叮嘱灵染要照顾好自己

灵染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由就会想起烦心事，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吹风机，想起昨天，李怀信似乎是用它，帮自己把头发吹干的，李怀信修长的手指轻轻撩拨着她的头发，灵染只觉得头皮微微酥麻，可那一刻，她没有力气去在意自己的心绪是如何变化的。

思来想去，灵染准备去城外散心，在这座城市里，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匆忙洗漱之后，不施粉黛，出了门。

在路边挡了辆出租，跟司机报了郊外一座庄园的名字。那是一家别具特色的庄园式酒店，内置植物园，灵染需要鲜艳的颜色，冲击她的视线，抹去记忆里的那抹灰黑。

车载广播里播放着梁咏琪的《胆小鬼》。

“我有点胆怯

我怕浪费

情绪的错觉

讨厌自己

像刺猬小心的防备”

灵染觉得此刻的自己，活像一只刺猬。

司机的开车技术很好，一路顺畅，也没有遇到红灯，顺利抵达庄园酒店。

灵染给司机用微信付了车费，下了车，站在酒店门口，抬眼看着酒店，和电视上的宣传广告差不多，轻叹一口气，走了进去。

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灵染听到身旁一个正拿着电话的女孩子，不知对什么人说到一个名字——wyman。

本能看了一眼对方，目测女孩子身高有一米七，白色t恤和大方的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舒服的凉拖，化着精致的妆容。

“我来到他家的酒店了，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他家的酒店？灵染不免惊讶，以为只是恰巧重名。

女孩子继续说，“听说他现在在一家娱乐公司。”

灵染觉得要是连工作都一样，那未免也太巧了，确定女孩说的wyman，就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女孩子注意到灵染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问了句“你也认识wyman”

灵染不想说谎，浅笑着回了句“是曾经的同事。”

女孩子露出甜美的笑容，看着灵染，像是见到了什么知己好友的感觉，灵染被看得有些尴尬。

“你和我，都认识wyman,又都来了这家庄园，真是太巧了，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女孩子的热情，明显是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

灵染客气拒绝，却听到前台服务员说了句“现在poss机连接出了问题，小姐，请您坐在那边，稍微等一下可以吗？”

“看，这就是缘分，给我请你喝咖啡的机会。”女孩子自然地揽过灵染的胳膊，朝休息区走去。

就这样，两个见面不超过五分钟的女人，坐在一起喝了咖啡。

灵染看见漂亮的女孩子说起wyman时候，眼睛里闪烁的神采，知道了：她是喜欢李怀信的。

她同灵染说起她和李怀信在国外的一些小细节。

灵染没有精力去嫉妒，可她的心脏，的确很不舒服。

脑海里想起那天，她和崔明珠放下狠话后落荒而逃，是李怀信，拽住了她，没有一个人看到她因为无助逃跑时的狼狈，只有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在那个世界里，带她逃离了压抑本性皇宫的，是和他长着一模一样脸庞的永亲王，在这里，偏偏又是他！

灵染的理智提醒自己：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可她已然分不清了。

会嫉妒，说明至少是——上了心。

“谢谢你的咖啡。”灵染和她礼貌地告了别，不想再听她絮絮叨叨，此刻，心情好像更差了，女孩子察觉到灵染的不对劲，可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灵染实在讨厌不起来，可也注定喜欢不起来。

灵染在酒店的植物园，坐了一下午，傍晚八点左右，乘坐出租，回了家。

九点多的时候，李怀信再次来到灵染家，门是灵染通过手机远程打开的。

一进门，李怀信看见她正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买了蛤蜊。”

灵染没有搭理他。

“得先用水泡一泡，都是沙子。”李怀信换了拖鞋，提着塑料兜，走进厨房。

“我明天就要出国了。”灵染突然开口。

“去玩一圈，挺好。”李怀信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恢复正常，挽起袖子，准备冲洗蛤蜊。

“一两年内，我可能不会回来。”灵染的目光继续盯着屏幕。

“你的意思是，我最好也不要去找你，对吧？”李怀信说得淡淡，可心里堆积的怒火，随时要爆发，他的这句话，明显超出了“前同事”的身份范畴，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灵染无助的样子，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很少去关心什么人，可只要决定关心的，就要关心到底。

“我今天见到了你的一个朋友。”灵染看似是在答非所问。

李怀信扭头看她。

“她说，风云庄园，是你家的。”灵染语气淡淡，藏着几分冷漠。

“所以，你觉得我隐瞒了你，隐瞒了所有人？”李怀信能感受得到，此刻的灵染，生出一种本能的抵触。这种抵触，是对于崔明珠，也是针对他，和仇富不同，是觉得肮脏

灵染没有回答。

李怀信以为：他已经听到了答案。

灵染一直坐在沙发上，直到李怀信从厨房忙完，走到她身侧，说了一句“已经泡好了，你记得把它们捞出来。”

李怀信大概是看到她没有反应，便转身离开了，紧接着，传来一声关门声。

他走了。

灵染又呆坐了半个小时，起身，套了件外套，出了门。

她坐地铁去了妈妈住的小区，告诉她，她想出国深造，妈妈说为她骄傲，只字不提关于崔明珠的事情。

灵染在妈妈的首饰盒里，偷偷塞进去了一张银行卡。

妈妈说要给她做些好吃的，灵染说不必麻烦了，她不饿。

妈妈给灵染找出了一条围巾，说国外的冬天，不比国内暖和，这条围巾，她织了很久，还嘱咐说让她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灵染拥抱了妈妈。

走出楼道单元门的时候，她给崔明珠发了一条信息，大概意思是：要是她再敢来打扰妈妈，自己不会原谅她。

崔明珠很快就回复了一个“好”字，像是得到了什么大赦似的，好像只要灵染肯回应她，不管说了什么，都是莫大的恩赐。

灵染看着手机屏幕，心上隐隐刺痛，她不知道一向敢于理解别人的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冷漠。

第二天，灵染登上了去欧洲的飞机。

昏睡了一路，不吃不喝，邻座的老奶奶不忍打扰她，替她将滑落的毛毯盖在身上。

下飞机的时候，灵染给老奶奶送了一袋奶酪。

老奶奶叮嘱灵染，一人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

灵染笑着说好，背起背包转身的一瞬，眼泪重重地砸了下来。

在当地找了一间单身公寓，钱，是她攒下来没顾上花的年终奖，足够她暂时在这里租一套房子了，她决定过几天就去找一份临工，让自己忙起来。

崔明珠给她的账户里打了不少钱，她一分都没打算花。

可对方好像没有放弃的打算，灵染想要逃离她，可好像只要二人还在同一个世界，就没有办法做到完全斩断联系。

她收拾好公寓，第一件事，不是找工作，而是通过朋友，寻找古老巫术，可却没能让她再次穿越回那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强烈愿望，想要逃回那个世界去，哪怕是陪李怀信战死在沙场上，也好过现在这般进退不得

想到这儿，灵染不由一惊，原来，李怀信对她的影响，竟已经是这么大了

灵染出国的那天晚上，李怀信去了酒吧，他原本几乎已经戒掉了去那里的习惯。

李怀信给最好的朋友打了电话。

朋友出现在酒吧门口的时候，看李怀信就坐在台阶上。

李怀信被朋友拉扯着起身，李怀信扶着他的肩膀，猛地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什么毛病？”朋友疼得直咧嘴。

“为什么连你，也走得毫不迟疑”李怀信带着醉意的呢喃，被隐没在来往车辆的发动机声里。

李怀信自己也不大清楚，对于灵染的离开，他为何会这般介意，多年前的那个雨天，好像又经历了一次

那个姑娘，关于“父母和孩子”之间关系的观点，对于虚幻光鲜的看不起，对于他不近人情情绪发泄的直言批评，对于看不惯事情的愤然质疑，像是一把锐利的手术刀，刀刀刻在他心上。

被看透，是他害怕的事情，可这些年，和真实的自己再次贴近，似乎是因为这个姑娘的说过的那些话。

面对亲生母亲的抛弃，她敢于去向对方恶声恶语，可他，这几年，甚至不敢看到母亲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