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论输赢

灵染没有去找任何坐在写字楼里的工作，她想不费脑子地生活一段时间，选择了一家咖啡馆当服务生。

打了一天的零工，走在夜风中，她感觉到了孤独，可她也享受这种孤独。

这里，没有人认得她，她不用去面对曾经舍弃她，又回头来把她当宝的人，她甚至有些想逃离养母，她能感觉到对方对于她随时可能转身离开，去找亲生母亲的那种深深的担忧。

她看上去挺强大，其实，还是有令她害怕的东西。

步子迈得毫不上心，甚至忘了自己是沿着路牙子在走

一道强光从后背照射过来，灵染本能回身，见一辆车子，已经冲她疾驰而来！

生死的一瞬间，她脚下一崴，以为要挂，岂料，又穿回那个出自她手的架空世界了！

“王爷，发现了一个女子，不知是……”灵染耳边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灵染姑娘！”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显然是已经认出了她。

“扶起来。”低沉而坚定的声音，缓缓而出。

灵染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扶了起来。

她努力睁眼，挣扎了许久，到底是看到了。

李怀信正俯视着她，他的眼睛，太好看，双眼皮衬托下，眼神染了些迷离。

“灵染姑娘，你可醒了！”

灵染仔细辨认，说话的，是最先认出她的那个人，李怀信的贴身随从。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

灵染将目光转向李怀信。

高高的发髻竖在他的头顶，将他的气质，又拔高了一筹。

“我饿了。”灵染说得如释重负。她知道眼前人是永亲王，可对方从不刻意强调这些，他以真实身份面对她，可待她的方式，又像是江湖中的朋友，真诚、尊重。

这一世界的李怀信，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才练得这般脾性。

他的父亲一直衷心耿耿，却被叔父怀疑，直到死，也没能换得皇帝的真心信任，含恨而终。他的母亲，在他八岁那年，撒手人寰。自此，他有苦处，便自己忍着，不忍再给父亲添难，不找人倾诉，学会了“有难自个儿扛”。后来，结识了许多江湖朋友，才算打开了心怀，看开了许多。可对于人心，他还是不得不防，但对于灵染，他选择信任和怜惜，因为，骨子里，他们是一类人，可又那么的不同。

看着灵染安静地吃盘子里的烧鸡，李怀信缓缓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灵染停止手上吃鸡的动作，抬眸瞧了一眼李怀信，咧嘴笑了。

“吃饱了，便回去吧。”

灵染猛然抬头，看向李怀信，不知他所谓的“回去”，是什么意思。

“回你的那个家去，这里，就快要打仗了，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李怀信从背后取出一张纸，递给灵染。

灵染接了过去，低眸细看，心上一凛。这张，正是她写的大纲底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怀信瞧见这上面所写，虽觉得匪夷所思，可灵染身上透出的灵气，确实像是个世外来客。

边境强敌蓄意挑起战争，注定是一场恶战。灵染一离开，便是五年的光景，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包括朝中局势

李怀信知道此战潜藏的，尽是不祥，他不想灵染卷进来，她是个女孩子，应该被人护在身后，好好地活着。

灵染红了眼圈，她知道，她早已经将两个世界的李怀信，看做同一个人了。

李怀信此刻催促着她离开，是希望她能活下去。

她不知道，崔氏一族暗中派了杀手来，是为了取她的性命，皆被李怀信暗中派去的人，暗暗了结了，在她去书院的路上

“我要是说回不去了呢？”灵染撒了谎，她是被那辆疾驰的车带到此处的。猛烈的撞击，只要再经历一次，便有回去的可能。

“随我去一个地方。”李怀信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提出了跟他去室外的请求。

灵染不知他要做什么，可心中以为：只要能跟在他身后，便是好的。

李怀信在前面走着，不知走出了多远，指着身前的一片空地，对灵染说“你站在这里，等我。”

灵染见李怀信利落转身，走得果断，没有机会问等他做什么。

她信他，所以她听了他的话。

李怀信身上的披风，在风中摇曳得洒脱，灵染的视线被衣角牵引着，飘得很远，直到看不见他了。

灵染低头，看着地上，有几只蚂蚁在搬家。

一阵烈马嘶鸣声，引得灵染猛然抬头。

李怀信驾着那匹他精心挑选过的烈马，径直冲着灵染奔来。

他要做什么？杀我？！

不对，灵染突然意识到：李怀信可能已经知道她是怎么穿到这个世界来的了他怎么会知道？！

“请确定此玩家真实身份！”

一切画面静止。

楚涵猛然惊醒，她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游戏的情节设定。

太真实了，她竟然以为自己本就是灵染。

可眼前的场景，分明是一开始进入游戏时，看到的那种大门。

这说明：她其实还在游戏中，而且被开启了禁言模式，她无法用言语跟身边的乔言交流。

平行世界里出现的，和她有交集的男性，有李怀信、青晏，还有书院遇到的青衫少年，灵染喜欢上的，是李怀信，可这个角色的背后玩家，会是乔言吗？

“一旦判断失误，该角色将有永久出局的可能。”

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的系统，看穿了楚涵的心思。

楚涵不禁犹豫起来。

“可以选择故事继续，待获得更多的线索后，再进行最终确定。”

楚涵有些动摇。

“可一旦选择故事继续，你将直接进入此关故事设定中，最为艰难的一部分，确定要继续吗？”

楚涵暗暗在心里骂了句娘，系统，其实本就是想让她去体验最艰难的一关吧？

“那就继续吧。”

“继续”按钮被按下，故事继续。

可在游戏被重新启动的一瞬，楚涵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李怀信的扮演玩家，只可能是乔言，而且，乔言比她更早从游戏里苏醒过来。

因为，扮演李怀信的玩家，只有弄清楚第一关故事的架构设置，才能知道灵染回到现代背景世界的方法，是受到猛烈的撞击，才会毫不犹豫地驾着烈马，冲向她！

“恭喜你，思路正确，此时此刻，第一关任务难度升级：乔言的现实记忆受到系统干扰，再次被催眠，你的记忆却已被唤醒了，请你设法帮助李怀信走出困境，如若成功，将视作顺利闯过了第一关。”

此时此刻，楚涵只能选择继续玩下去。系统太鸡贼，它知道楚涵不可能不顾乔言。

好在，她已经判断出了乔言的角色，接下来的故事里，她是清醒的，就可以做到：一路陪着李怀信走下去。

回到第一关的世界里，故事继续。

楚涵发现：灵染竟跟着李怀信上了战场！

大地上，尸横遍野，天空中，秃鹫横飞。

被砍掉手臂的士兵，疼得满地打滚的，被捅出了肠子的士兵，将肠子努力塞回腹腔……

李怀信身中数刀，手中的战戟，依然握得牢。

“说过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偏偏又跑了回来……”

李怀信“责备”灵染。

不行，他不能死！

“还要死撑多久？”一声凛冽的声音响起，让灵染不由一怔。

灵染抬头，瞧见说话的，是在敌方队伍的最前方，一个骑着战马的年轻人。

青衫少年？！灵染认出了对方。

“小哑巴，你骗了我。”青衫少年的眼神，透着镇定，“那日，我竟然信了你，还托人去打听你的下落，还在担心你是否会被那头猛兽吃了”

青衫少年的父亲，根本不是什么富商，而是邻国的亲王！

东方，是皇家赐的姓氏，亲王去世，他的儿子回国承袭爵位，恰逢两国战争，作为副将，随大军来讨伐。

“不知道你还在顽抗什么？你的国君，连个增援都不派给你。”青衫少年冲李怀信，道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此时此刻，李怀信带着部队，已经拼死抵抗了一天一夜了。

对方军队人数，是李怀信部的三倍之多，突然压境，像是要发起决战的攻势。

李怀信的眼眸，依然坚毅，他自幼时起，便做好了随时为国战死的准备，他不怕死亡的结局，他怕的是：国家，会因为叔父的猜忌之心，彻底断送了

“哎何苦呢？”青衫少年惋惜地低头叹息。

灵染瘫坐在地上，好像是受了伤，无法起身。

眼瞧着李怀信身边多出了越来越多的敌方士兵，心里慌乱，却也只能是嘴上呼唤李怀信的名字。

（那一刻，楚涵突然意识到：生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死亡，比文明社会，容易上百倍。

崔明珠是wymen的伯乐，又能怎样呢？灵染可以不认崔明珠这个母亲，可至少能看见活奔乱跳的李怀信）

灵染不忍去看李怀信被刀剑所伤的模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突然传来“轰隆”声，那是大队人马靠近的声音！

灵染猛然睁眼，扭头看向身后，她看到了增援部队！

主将身旁的身影，有些熟悉。

“青晏”灵染低声呢喃。

青晏亦是作为副将随行。

储君随征，足见国家对李怀信一部的重视。

楚涵咧嘴笑了，青晏，果然是个治国大才，他深知国家安定，边境必须稳固的道理，定是他向父亲进谏，方换来此刻的救援。

青晏微微低眸，看向灵染。

“多谢。”灵染冲他比了个口型。

青晏的唇角微微扬了扬，见她安好，便放心了。

虽是在边塞，可看得出，她比从前要快乐，这就是他当日肯放她走的原因。

（遇到一个能同你长相厮守的女子，白头偕老吧，楚涵在心里为青晏这个角色祈福。）

“看来，我们还要同他们对抗个几十年才行。”青衫少年扭头，对身旁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道。

“他的儿子，比他厉害。”老者轻叹一声，“收兵。”

双方一旦厮杀，便是两败俱伤，还有其他国家在虎视眈眈着，他们本就不打算大举压境，只是为了试探，这个国家的内部，是否还稳定，如若不稳，则无需攻打。不出十年，该国会不战自败。

青衫少年离去前，回头看了一眼楚涵，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好像还是将她看做那个小哑巴，当时，她明明是为了自保，选择了伪装示弱。

“被骗了，还记挂着？”老者笑问青衫少年。

“她的本心，是善良的。”青衫少年给出了他的答案。

“看那双眸子，像个好姑娘。”老者是过来人，知道年少时候，有可能因为一次简单的相逢，便记挂一个人，很久。谈不上爱与不爱，可却当真，记在心上了。

（“任务完成进度70％。”

楚涵看见这行提示的时候，灵染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能猜得出：她要回到现实向那一层世界了，wymen的困境，还没有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