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四步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等得姚白心都凉了，他渐渐开始没那么自信。

能让尚青霭不顾形象在众目睽睽下狂奔的那个人万一不是他呢？

姚白又一次按灭手机，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被浓厚的失落所覆盖。

想想也对，那么多年，尚青霭怎么可能没有喜欢别人，他给自己那本笔记用意有可能不是要继续在一起，而是……

一刀两断，

与前尘往事，作别。

想到这里，姚白的心脏阵阵紧缩，疼得让他忍不住想捂住胸口。

“叮——”

锁屏弹出一条唯信消息。

【尚青霭：我被拦在剧组外面，可以来接我吗？】

姚白瞪大眼睛猝然起身，因为动作过猛膝盖磕到桌角，顾不得小助理惊声呼唤，推开化妆间的门拔足狂奔。

来了。

他真的来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风拂过他的脸庞，阳光将树叶的碎影打在他身上，巨大的暖意包裹住心脏，连奔跑的步子都像漂浮在空中。

尚青霭。

尚青霭。

尚青霭。

姚白默念着，一路穿过剧组。

他突然刹住步子，凝望着十米外那个冲自己微笑的男人，热意涌上，瞬间红了眼眶。

我的爱人啊。

姚白缓缓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进来了？”

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咽，有点忸怩地错开尚青霭的视线。

“你没有回复，我以为你在忙，”尚青霭把提着保温锅的手往背后收了收，“恰好遇到你们剧组女二的演员，她认得我，跟安保人员说明后放我进来。”

姚白点了点头，不太开心的递过去一张湿巾，要不是地方不对，宁愿自己给他擦。

“你怎么出那么多汗？”

尚青霭沉默了一下，把保温锅露出来，耳尖红红像是热的。

“我……给你送午餐，路上堵车只能打的，但是师傅觉得这边的土路坑坑洼洼不走，我只好从前面一路跑过来。”

姚白看出他不好意思，坏心思大起，假模假样地抬手看看表，讶异道：

“这可怎么办，都三点了！”

“嗯。”尚青霭垂眸，重新把保温锅收到背后。

姚白一笑，探身把东西提到自己手里。

“导演真是没良心，让我忙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你来得真及时！”

他对着尚青霭眨眨眼睛：“你做得什么？”

“红烧肉、可乐翅根还有几样素菜。”尚青霭忍不住抿抿唇。

“走走走，”姚白拉住他的手腕，“跟我进去。”

“我进去？没关系吗？”

“当然可以，我可是主角。”

尚青霭没有避开，嘴上推诿着步子却十分诚实的迈开。

姚白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吐槽导演，他静静听着，时不时回以笑容。

一低眉，视线落在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姚白掌心温润的温度在皮肤扩散，如同藤蔓般密密麻麻缠上心头。

指尖不由动了动，尚青霭移开视线，强行压制住想要与他十指相扣的冲动。

姚白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很久没出声了，扭头看过去，发现那人正看着自己。

目不转睛，眼神认真而深远，仿佛一生未见。

他只一眼就承受不住其中饱含的沉重，狼狈地偏头，手也不自觉松开。

手腕接触到空气，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尚青霭垂眸，抬起手，试探一样，缓缓抓住他的左手小指。

姚白轻轻抽了抽没抽出来，忍不住开口：“尚青霭……”

“一小会。”

尚青霭低声道。

“一小会就好，看见人我就松开。”

这样，也可以算作十指相扣。

姚白：“……”

他哑然，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真是，”姚白不满的嘟囔，“不松也可以啊。”

尚青霭不知听没听见，只是目光一闪，眉眼间极尽温柔。

两个人并肩慢慢走回剧组驻地，尚青霭看见人来人往，遵守承诺放开了姚白的手指。

姚白也不管那些偷偷瞄过来的视线，指了指临时搭起来的几排铁皮房：“走吧，去我化妆间。”

走到化妆间门口，小助理正好推门出来，手里还拿着云南白药喷雾，看见姚白拉着他就往回走。

“你急什么？投胎去啊？磕到腿不涂药消肿下午拍戏又麻烦，你今天还想不想早点睡觉了。”

尚青霭悄无声息地跟进去，顺手关上门。

“啧，”姚白十分不爽，“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你是你是！”

小助理把他按到椅子上，蹲下身去撸他的裤腿，尚青霭看得眉毛一挑，缓步走过去。

“给你拿盒饭你也不吃，就作吧，作死拉倒！”

“我有饭吃！”

小助理抬手去拿桌子上的药：“你有什么饭吃？还说呢，你出去干嘛啦？喝西北风去了？拿着空保温锅你唬谁呢！”

他摸了个空，诧异的抬头，还以为是自己放错地方，结果就对上一双看起来温和却暗藏锋锐的双眼。

小助理登时瞪大眼睛：“你是——淦！”

“你掐我干什么！！！”他霍地站起身，低头横眉立目，破口怒喝。

姚白暗搓搓藏起作恶的那只手，满脸无辜并且用“你莫名其妙”的眼神回视。

“谁乐意掐你？别忘记这里是农村，蚊虫什么的到处都是！你赶紧出去找个地方瞅瞅，别是被蝎子蛰了吧？”

小助理：“？？？”

NMD我信了你的邪！！！

但是他看了看站在一边表情不变，目光却越来越沉的尚青霭，又看了看明显在使眼色让自己赶紧出去的姚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嘟哝着“真是世风日下”，转身出门。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姚白刚才掐人是在尚青霭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这会才感觉到心虚，故作镇定地打开保温锅。

许是保温锅质量非凡，打开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饭菜的醇香夹杂着米饭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感觉胃瞬间得到了慰籍。

姚白险些泪目。

好饿……终于可以吃饭了！

尚青霭歪头看他忙不迭盛饭吃菜眼泪汪汪的样子，眼里闪过笑意，矮身单膝跪在他脚边，掏出揣在口袋里的云南白药，左手握住他的脚踝。

“伤到哪了？”

姚白小腿肚子一抖，下意识把嘴里的米饭咽进肚，呆呆的看着他。

尚青霭轻笑：“怎么了？”

“……没，”姚白晃晃脑袋继续吃饭，“我磕到脑……膝盖了。”

目光专心致志盯着饭菜，不无逃避的意思。

尚青霭想让他安心吃饭也没再说什么，把他的小腿撑平，慢慢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方。

姚白腿很白皙，修长也均称，腿部线条流畅极具美感，这样的先天条件就容易使得膝头上那块青紫显现出某种特别的感觉，他眸光忽然加深，喉头滑动两下，闭了闭眼睛沉住气开始认真涂药。

姚白感觉到膝头一阵清凉，接着就是棉签在上面慢慢滚动，他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垂眸就去看男人清隽的侧脸和专注的眼神。

“尚青霭……”

“嗯。”

“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

他表情很淡，语调的温润也一成不变，姚白看得眼睛涩然，嘴里发苦。

“你没想问的吗？”

尚青霭一顿，等药水风干慢慢把他的裤腿展平，才抬起头凝视他。

“我问，你就会说吗？”

十年前我问过，你没有说。

十年后问你就会说吗？

时飞泉，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尚青霭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手指尖擦过姚白的眼尾，只留下一抹湿痕。

“哭什么。”

他语气轻柔，笑得无可奈何。

“我又没有怪你。”

姚白也不想哭，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就是控制不住眼泪，放下筷子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间。

尚青霭手臂在半空中迟疑，感觉温凉的湿意在颈间漫延，最后低低叹息一声，环住姚白的腰身再渐渐收紧，保持了一会见怀里的人还不准备收声，无奈地抬手轻轻摸摸他的后脑勺。

“你怎么那么爱哭啊，小十爷。”

姚白本来只是在无声流眼泪，“小十爷”让他没压制住直接抽噎出声，虽然短促，却能听出来其中的悲伤。

“好了，”尚青霭亲亲他的耳朵尖，轻声道：“别哭了，待会儿眼睛该肿了，”

姚白从他怀里抽出身，捂住眼睛，声音带着哭腔：“我在别人面前从来没哭过，都是因为你！”

“嗯。”

尚青霭也不反驳，趁机抓住他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十指相扣。

“我的错，都怪我。”

“你怎么那么烦！”

“嗯，烦。”

尚青霭温声附和，姚白觉得他在敷衍自己，放下手怒瞪。

青年刚哭过，眼圈很红，眼睛却清澈生辉，说是生气眼底却含笑，看上去格外诱人。

明明跟从前没什么区别嘛。

尚青霭微勾嘴角，凑上去在他眼尾落下一吻。

他的吻就如同他的人那般，从来就克制守礼，但是姚白没法克制也不想克制，他现在只想耍流氓，在尚青霭准备退回去时，猛地拽住他的衣领。

“尚青霭！我要亲你！”

尚青霭怔住片刻，倏尔笑开了，眉眼间的温柔能容纳下所爱之人的所有任性。

“好啊。”

他点点头，接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

姚白在下一瞬扑进他怀里，尚青霭没设防，只来得及护住他的头就被直接扑倒仰面在地，挂在鼻子上的金丝无框眼镜也被扫落到不远处。

脸被姚白捧着。

唇被姚白厮磨。

鼻尖是他的气息。

满腔都是他的味道。

尚青霭感受着爱人的急躁、失控、莽撞以及明显情浓却找不到方向倾泻的慌乱。

他心中暗暗叹息，抵住姚白后脑，自己则微仰起头边引导边加深这个吻。

尚青霭是位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而姚白，显然也是名聪明好学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