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绝望

???

今天是星期一。

祝母照旧一大早就起床了，心里不大放心女儿和外孙女。

之前听好好想赖床的时候嘟囔过，妈妈带她睡，早上都可以睡懒觉的。

她猜测她们俩平时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怕是不会好好吃早餐，便做好了饭带过来，喊她们起床。

换好了鞋一抬头，竟见厨房门口站了一个男人，她第一反应是尖叫出声。

顾颀没有见过祝母，但是心念转动间便猜到，这个时间、能自由出入这里的中年女性，一定是祝均安的妈妈了。

他紧张极了，还没想好摆什么表情，怎么开口，就听祝母惊叫一声，手里提着的饭盒也掉在了地上，发出金属和瓷砖碰撞出来的刺耳声响。

祝均安和好好自然被惊醒了。

好好睁开眼看见妈妈，撇嘴就哭。

祝均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细细哄她，潦草地拍了拍，急道：“没事没事，爸爸在外面，不怕，妈妈出去看看，你乖乖待着哈。”

一边说一边打开卧室门，走出去。

看见客厅里场景的一瞬间，祝均安脑子“嗡”了一声，头皮发麻，怯怯地叫了声：“妈……”

这一大早天刚微亮的时候，祝母在女儿客厅里看见一个男人，第一反应是害怕，怕是遭了坏人，所以一下子惊叫出声。

可叫了那一声之后，立马看清了眼下情景，这定然不会是遭贼。

那男人身材颀长，气质清贵，待看清了之后更是觉得长相标致极了。而且他手里拿着锅铲子，见到她时有些失措，但不至于惊诧。

恐惧变成了错愕，祝母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就是在这时，祝均安从卧室出来了，祝母立马看过去，见她表情很是懊恼难堪的样子，怯怯地喊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当着当事人的面指着人问“这是谁”，但意思也就是那个意思了。

祝均安不知如何回答。

她知道妈妈对顾颀的反感程度，这个时间点也过于尴尬。

她当然能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她怕妈妈没有耐心听，如果闹起来，场面怕是收拾不了了。

顾颀见祝均安为难的样子，很是心疼，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阿姨，我……”

“你别说话！”祝均安急声道，上前挽住妈妈的胳膊，一边把她往门口带一边道：“妈妈，你先回家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回去，我回去跟你解释……”

祝母这一会儿下来，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眉头便皱得更紧了。使力推开祝均安，正想开口质问，见好好赤脚站在卧室门口，眼神怯怯的。

祝母瞪了祝均安一眼，走向好好，蹲在她面前，问：“好儿，告诉外婆，他是不是你爸爸？”

好好看了眼外婆视线所指的方向，又转回头来看着外婆，点了点头。

“祝均安！”

祝母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因为站得猛，身子不由晃了两晃。

祝均安两步奔过来扶住她，却被她狠狠甩开：“你真是叫人失望透顶！”

祝母蹙眉盯着祝均安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深重的失望，一字一顿说道。

说完，闭了闭眼，而后抚着太阳穴，径直走向门口。

祝均安从未见过妈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即使是当年她不管不顾要死要活非要生下好好的时候，也没有过。

心里慌乱极了，可最怕的还是妈妈气坏了身子，紧跟着就追了上去。

祝母再一次甩开她，拧开房门，推门而出。

祝均安又追上去，阻止她按电梯：“妈妈，我没有……你别生气，身体要紧，我可以解释的……”

“你别叫我妈妈。”祝母狠狠掰开她按住电梯按键的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却比刚刚平静：“我生不出这样自甘下贱的女儿。”

祝均安感觉浑身血液被冻住了。

手上卸了力，她几乎站立不住，趔趄一下，虚虚靠在电梯边的墙壁上。

母女俩前脚出门，顾颀抱着好好后脚也跟了出来。

听到祝母的话，顾颀面色瞬间煞白，他不由上前道：“阿姨，我做错了事，你想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接受，是我活该。可均安她没有错，你不该这样说她……”

祝母一腔怒意正无处发泄，见他竟敢主动上来跟她说话，再也控制不住：“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该不该？！”深吸一口气，稳住有些颤抖的声音：“我不会打你骂你，因为没有教好你是你父母的责任，轮不到我来教训。”

这□□裸的无视和嫌弃，让顾颀如坠冰窟。

“你说她没错，那我倒可以跟你说说，她错在哪里。”说到这里，祝母终于又给了祝均安一个眼神。

看到她像失了魂一样，心头一窒，可到底让心灰意冷和愤怒压过了心疼。

“她错在，别人可以把她当成垃圾一样，说扔就扔，说捡就捡，可她自己不能。”

听到这句话，顾颀感觉心脏像被人捅了一刀。

他想说不是的，他没有，可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

无论他的心路历程是怎样，事实是他确实做了这样的混账事。

他百口莫辩。

祝均安恍若未闻。

从刚才听到那句“自甘下贱”开始，她就仿佛离了魂一般，眼神空洞地靠在墙上。

“叮”一声，电梯到了，祝母毫不犹豫地走进电梯。被吓傻了的好好，看见外婆就要走了，爸爸妈妈都没有反应，急道：“外婆，外婆……”

电梯门很快关闭了，祝母没有因为外孙女的挽留有丝毫的留恋。就这样，楼道里只剩了他们三人。

顾颀担忧地看向祝均安，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祝均安在电梯关上后，便像卸了力一样，靠着墙壁缓缓蹲下。

抱着膝盖，把头埋在两膝中间，身体一颤一颤地发抖。

顾颀再也忍不住，放下好好，跟着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颤声道：“别哭，别哭……”他心如刀绞，恨不得穿回几年前，把当年那个目中无人狼心狗肺的自己狠狠打醒。

过了片刻，祝均安突然止住哭声，猛地一抬头，站起身奔回房里。

顾颀一惊，却不明所以，也赶紧拉着好好跟进去，见她进了卧室，找到手机拨通：“爸爸，你快出来迎迎妈妈，快……”

那头应该是祝父，顾颀猜测，大概是在问发生什么事了，听祝均安又道：“我惹妈妈生气了，她很生气，她不让我跟着，我怕她路上出什么事情……爸爸，你快点，现在就出来，往5幢这边来迎她，快……”

祝父听女儿的声音带着哭腔，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便也没再问她什么，只安抚道：“没事没事，囡囡别怕，我现在已经出门口了。”

电话没有挂掉，直到祝父在楼下遇到祝母，见她虽然脸色很是不好看，但还算平安，才跟祝均安说：“我接到你妈妈了，她没事，我会照顾她，你别担心了。”

祝母听出他是在跟祝均安通电话，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挂断了。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祝均安心里空空的，却也找不到刚刚想撕心裂肺哭一场的感觉了。

目光呆滞地转过头，看向卧室门口。

顾颀正抱着好好站在那里，两人看起来都很无措。

她头痛欲裂，只想一头倒在床上睡过去。蹙眉对顾颀道：“麻烦你带好好出去吃点东西，然后送她去幼儿园吧。”

顾颀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作。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他不敢放她一个人。

“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祝均安表情带着痛苦，声音有些嘶哑。

顾颀红了眼眶：“我……”

“走啊，你快走！”祝均安见他还在磨蹭，走到他身边开始推搡：“快走，再也不要来了……”

顾颀不敢反抗，被她推得连连后退，好好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大哭：“妈妈，你不要我了吗？外婆也不要我了吗？啊……”

祝均安闭了闭眼，眼泪滑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而后一把从顾颀怀里把好好夺过来，一手抱着她，一手继续推搡顾颀，力道极大，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顾颀见她气恼至极的样子，不敢再刺激她，只得答应道：“好，好，我马上就走，你别激动，我走……”

祝均安还是一路把他推到了门口才停下，关上门之前，又重申一遍：“以后请不要再联系我了。”顿了一下，又补充：“到时间我会请人帮忙跟你沟通好好去津市的事。”

“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妈妈你别不要我，呜呜呜……”好好听到说让她去津市，本来只趴在妈妈的脖颈间小声呜咽了，一下子又激动起来。

祝均安“嘭”一声把门带上，将顾颀隔在门外。

抱住好好颠了颠，认真与她对视，双眼含泪，哽咽道：“乖乖，妈妈只有你了，怎么会不要你？”

说完，把女儿按到肩膀上，将脸埋在她小小的身子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