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分别

红豆跑回了碧海潮涯，季子毅一定是在骗她，怎么会，她怎么会是罗刹呢，这简直太可笑了。如果她真的是罗刹，那碧海潮涯为什么一直都是这样的暗沉呢。

她走着，心事重重，可是，她真得是罗刹吗？她想着，脑海里灵光一闪，对着远处随意一挥手，只见昏暗的湖水慢慢变成了蓝色，她又试探着挥了下手，周围枯黄的草开始生长变成绿色，草丛里飞出来无数只亮晶晶的萤火虫，亲昵地围绕着她飞舞，幽荡的旷野传来风吹过的呼呼的响声。原来，我真的是相思。曾经遍体鳞伤，痛到崩溃的傻瓜，原来就是我啊。原来，无论我怎样挣脱，还是逃脱不过命运的捉弄。

不知过了多久，红豆终于回来了。季子毅赶忙走上前去，说道:“相思，你终于承认自己了吗？”

红豆想了下，说道:“自然，没有，什么相思，本豆子就是本豆子。”

季子毅也不再强迫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好好，红豆就红豆吧，你不会再走了吧？”

红豆转了几下眼睛，说道:“那要看你表现了。”

季子毅见有戏，忙追着她问道:“说吧，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留下来。”

“一千颗红豆，我要你为我种一千颗红豆。”红豆说道。

“这还不简单，我命人专门开僻一个院子，全部都种上红豆就是了。”季子毅说道。

红豆调皮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说道:“不可以，我说的是要你亲自”

“放心吧，肯定是我会亲自种的。”季子毅笑道。

“我要你一年只可以种一颗。”红豆说道。

“一年一颗，一年一颗啊？那我岂不是要种一千年。”季子毅指着自己说道。

“怎样，有意见啊，你不是都长生不死了吗，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那我可走了。”红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季子毅忙拉住她，着急地说道:“种，别说一千颗了，这辈子下辈子给你种都问题。”

“这还差不多。”红豆说道。

“那，那你不走了吧。”季子毅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不”红豆说着转过身。季子毅紧紧跟着她，说道:“啊？不啊，不是都答应我了吗？”

“当然，不走了，笨蛋。”红豆说完背着手走了，留下了身后愣住的季子毅，红豆的心里传来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道，季子毅，我们重新开始吧。红豆微微一笑，是啊，一千年，足够我们重新开始了。

五百年以后，季子毅所在的皇朝全部都种满了红豆，听说前皇帝酷爱红豆这种植物，所以命人在皇宫种满了红豆，并且嘱咐后人，永远都不可以移除。今年又到了豆熟的日子了，皇宫里一片红艳艳的豆子，很是好看。

一处偏僻的宅院里，一个身穿普通服饰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前边默默地数着什么，他的嘴里喊着:“一颗，两颗，三颗....”

这时一个手腕上戴着金色手钏的女子，坐下来，对着桌子上的豆子，吹了一口气，顿时把一团豆子吹乱了。可是男人还在认真地数着。

红豆好奇地看着他，说道:“别数了，都吹乱了，能数准确吗？”说着伸手就要拨弄豆子。

季子毅见状，一下打开她的手，说道:“别动，当然能数的清，你看，每一颗豆子都是不一样的，我早已熟记于心，你看这一颗是第三年的豆子，这一颗呢，则是三百年的豆子。”

“是吗？可我看来，明明都是一样的。”红豆疑惑地看着豆子。

“当然了，我日日都数，一天要数几百遍，一年才能得一颗豆子，三百六十五天，早就烂熟于心了。”季子毅继续数着他的豆子。

“就像我一样吗？所以你才能，一眼就能认出我。”红豆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我当然能认出”数着豆子的季子毅，突然停下来，转过头看着她，说道:“是，一天想你几百遍，一见面我就知道是你。你，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哈哈，骗你的啦，我怎么会想起来，快数你的豆子吧，这次我看你还能不能数得清，对了，你还记得刚才数到哪颗了吗？”红豆的眼睛里弥漫上一丝雾气。

“原来是捉弄我，记得，当然记得。”季子毅转过头又数他的豆子了。

红豆看着他，心里说道，其实豆子到底有几颗又有什么重要呢，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说破呢？想着，她趴在季子毅的身上，从后面抱住他，撒娇道:“我想吃葡萄。”

季子毅听了，微微一笑，随手喂给她一个葡萄，然后红豆甜甜地吃着葡萄，安静地趴在他的肩上，等着他数完。突然，季子毅笑着说道:“数完了，五百颗了，再有五百颗，你或许就会想起我，就会真正地原谅我，留在我身边了。”

红豆看着他的侧脸，思索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被他英俊的脸迷得一脸花痴，如今，他的脸上倒是多了些许温柔。

察觉到她一直盯着他，他反手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吻了上去，很快，红豆也热烈地回应着他。

或许相思不会看见，季子毅的眼角划下了一滴眼泪，他知道，其实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吧，这样也好，装作彼此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要她在身边，其它又有什么重要呢。

秋风渐起，桌子上的红豆骨碌碌地掉了一地，几百颗豆子像掉落在地上的雨滴，过往在这片美丽的红豆雨中远去了。如果人世间所有的爱情都能一帆风顺，没有那么多误会，也没有那么多波折，是不是便少了很多这样的入骨相思。

然而，世人又有谁不知呢？藕断撕缠着的，最痛心;失而复得的，最珍贵。

相思走了以后，烟十三看着缃潋，说道:“咦，你怎么知道她就是那个万鬼罗刹？”

缃潋若有所思，说道:“你没看到她手腕上的金色手钏吗？那是罗刹之物。”

“可是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呀，万一只是一样的配饰呢。”烟十三说道。

缃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了。

“就算手钏一样，她的样子，当她提起季子毅的样子，那样的眼神，只有深爱之人才会有的眼神，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吧。”旭白看了眼缃潋说道。

烟十三似懂不懂地说了声“哦”。陈水心一直沉默着，他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这可能是个值得思索的答案。

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大家都饿了。离鸢也开心地化成人形，等待着开饭。今天的饭依旧很丰盛，有烧鸡，炖鱼，各色炒菜，最后一道菜是糖醋丸子。

“丸子！”离鸢和烟十三听了一齐喊道，然后两人眼珠一转，装着就要晕倒在桌子底下。缃潋忙一手一个，把她们两个扶住，说道:“怎么又晕，放心吃吧，这次我会乖乖吃饭的。”

说完他朝陈水心眨了眨眼。陈水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使劲把筷子往丸子上一扎，吓得离鸢和烟十三纷纷打了个激灵，眯着眼从缝里偷偷观察着他，以便任何时候意外发生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晕过去。

直到陈水心把筷子拿起来，大口吃起来，离鸢和烟十三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缃潋又一筷子扎进丸子里，离鸢和烟十三立刻又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缃潋扎起丸子，对着她俩笑了笑，说道:“没事，快吃快吃。”然后把丸子放在了旭白的碗里。

旭白吃着酸甜的丸子，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第二天，烟十三穿着一身破烂的装束，头上戴个破斗笠，立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还是狠狠心离开了。

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烟十三的离鸢，大叫着拿出一张纸，说着:“不好了，不好了，烟十三离家出走了。”

陈水心最先走过来，伸手把纸夺过来，说道:“我看看，什么离家出走。别乱说，这上面明明说着，她出去救济天下了，有缘再见。”

陈水心的眼神有点失落，都不告别一下，就独自悄悄走了，还什么拯救苍生，怎么看都不像她不靠谱的性格。

缃潋说道:“水心，别难过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可能，是她太不舍得大家了，也舍不下苍生，才不告而别的。”

这些话显然并没有什麽作用，陈水心的心还是沉沉的。

这时旭白带着离鸢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信笺，显得很焦急，对着缃潋说道:“圣境中发生了大事，我得到了通知，得赶紧回去看看。”

旭白一抬手，信笺便化成了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走了。

缃潋说道:“这就要走了吗？我，这就要与你告别了吗？”

离鸢说道:“小缃潋，你不要难过，圣境是旭白住的地方，如果以后你想他的话，可以来找他啊。”

陈水心见状，说道:“缃潋怎么会想他呢，我们的婚约还没有解除呢。你说，是吧。”

缃潋龇着牙，狠狠掐了他一下，说道:“是啊，陈水心，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旭白抬起手，说道:“抱歉了，各位，就此告辞了。”

然后使了个术法，和离鸢一同消失了。缃潋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可是人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他的脸上露出难过，没有任何掩饰。

陈水心跟上来，说道:“好了，别看了，人都已经走了，回去吧。”

缃潋这才边回头，边被陈水心拉着走了回去。

后来陈水心也回自己的府邸去了，他说出来太久了，府里还有很多事等他处理，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少了这么多人，缃潋觉得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吃饭的时候，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一个人;醒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食之无味，寝之不安。

其实想想，他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这么多年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如今，又变成一个人，为什么心里却总是感觉空落落的呢。

他摸着胳膊上的那串玉兰骨串，胳膊托着略微婴儿肥的腮帮子，脑袋里浮现出来，梦境里的那个旭白，身穿战甲的旭白，抱着他的旭白，被他强吻了的旭白。此时的旭白在做什么呢，他也会不会偶尔，无事的时候，只是偶尔想起自己呢，越想他就感觉心里越来越孤单，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圣境寻找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