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尼古丁

凝重的三人，逗猫似地抓了抓唐意允的下巴。

“啧！别闹。”唐意允不满。

“真乖。”池存知有心逗他，顺手摸了把头。

“池老板。”张云阳潇洒随意地指了指太阳穴，敬了个礼。

“你不是说要戒烟么？”池存知接过张云阳递来的矿泉水，猛喝了几口，全喷在了地上。

“你他妈，谁干的缺德事？农夫山泉有点猛？”池存知把桌上剩下的江小白灌进去，拧好盖子放回了桌子上。

王斯文垂眸，掐了烟，“我走了。”

说完真就走了。

“喂！老王我刚来你就走啊！”

周遭散发的戾气太重波及到了旁人，连服务员都绕着他走。

“他怎么了？”池存知。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因为为那谁纹的纹身没上色，那个意大利人跑了。”

“没来么？”

“唐少爷在那边打电话，还没联系上。”

“哪次他发脾气不是是因为她。”张云阳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上他们怎么劝都没有用，甚至都不在他面前提起。

一点就炸的名字。

炸弹的牵引绳，导火索的火星子。

王斯文出了闹腾的酒吧，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走。

紧密的城市在夜晚才有片刻偷来的欢愉，窒息的空气也在此刻留有一点缝隙。

五色的灯光，简单易行的欢乐。

手臂上的纹身因为没有纹完也没有上色。图案也变得难认复杂。

他没来由的害怕，藏在心底的事情和这一样，没有结果。

“我说出口

连我自己都摇头

我无法挽留

我无法回头

我无法接受

你说你即将离开我......

我没有理由

我只剩愧疚.......

这时候你说，你说你还是爱我”

.................

熟悉惬心的曲调......

半年前，在他身上发生了变故。

他所有引以为豪，全心守护的一切，崩塌瓦解，片刻未滞。

他的骄傲，他的人生。

不复存在。

走马观花于他而言皆是曲终人散。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有苦涩凝结在嘴边，在温热的晚风中化为乌有。

一抬头，一抹俏影很是眼熟。

女孩回过头，清丽的面容，他看清了。

他离她的距离不是很远，勉强能够看清。

她身旁是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男生，两人似乎并不愉悦。

男生激动地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

“林佳杨！”秦清。

林佳杨瞪着他，是他骗她说他出了车祸，需要她的帮忙。

“这就是你骗我的原因？”林佳杨冷笑着看着他，善于算计的人从来都捧不出真心。

“我只是想见见你。”

林佳杨哼笑了一声，却也不想弄得难堪，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契合。

王斯文不疾不徐地坐在了石板上，从口袋拿了根烟，叼在嘴里，打火点上。

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也是在这个年纪，他也有过纠缠的人。

似是勾起不妙的回忆，他看了会就有些烦躁。想要起身离开。

坐上出租，门猛然被打开。

面前的女生有些吃惊，面露难色，却还是起身坐了上来。

王斯文皱了皱眉，往里让了让。

“师傅开车！”

一个油门，车就疾驰而去。

王斯文看见，刚才那个男生在后面追车，略感有趣。

车里无人讲话，有些压抑。

“你介意我和你拼个车么？”

“介意。”

“......师傅停车。”

“小姐，现在在高架，没办法停车。”

“你听见了？”不是她不下车。

“嗯。”王斯文摸了摸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支，今天他的消遣是在有些反常的频繁。

“烟瘾很大？”

“你的问题很多。”

“哦。”

.....

“我可以拒绝二手烟么？”林佳杨在他打火之际。

王斯文一阵恍惚。

当年她也是这么问他的。

——啊文，我可以拒绝二手烟么？

只是她的脸上总是盈盈的笑容，让人觉得世间绝色不过如此。

“当然。”他将打火机拢在手心。

温热柔和的晚风吹在脸上倒有几分醉人。

林佳杨侧目，少年清逸的面容，眼睛很亮。风拂过他的脸庞，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文人作家总说，晚风是热吻。

大概，风也好色吧。

狭隘的空间酝酿的是不为人知而截然不同的心事。

.........

对于刚刚的一切她只字未提。

王斯文余光中只有她的侧脸。

她在想什么？

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

——下面播报一则新闻，滴滴遇害女学生尸体已被找到……

——疑似在后山.......

“师傅，掉头。先送她回家。”

“不用，都开这么远了。”

“掉头。”

“都快到了....”

“掉头。”王斯文被吵得有些头疼。

林佳杨看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小声报了自家地址。

低头偷偷笑了，心里暖暖的。

原来他担心自己不安全......

“说。”他接了个电话。

“老王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见没！”唐意允那头声音很吵，似乎还在酒吧。

“看见了，我现在就来。”

“好，等你。”

通话中止。

狭隘的空间内，听得一清二楚。

林佳杨有些失望，原来是他有事。

果然，到了半路他就下了车。

“回家给我打个电话。”

“啊.....好。”林佳杨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王斯文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她泛红的脸上，扯了扯嘴角，“注意安全。”

就走了。

司机师傅继续开车，打趣道，“你和你男朋友热恋期吧，回家打电话腻歪。”

“哈哈哈哈，是啊。”林佳杨淡淡地回答，他不知道她根本没有他的电话。

“我当初和我老婆也是一直腻歪腻歪，现在孩子都结婚了。”师傅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般的闪耀。

她所倾心崇拜的人，要是也能如此.....

Capter4

王斯文走进咖啡厅的时候就看见三个人，唐意允，张云阳和池存知。

三人面色古怪。

王斯文叹了口气，olin那小子确实没那么容易抓到，打算过去和他们喝杯咖啡。

刚坐下，脚就踢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我艹！”他差点没跳起来。

低头一看，olin被五花大绑捆在桌下。

“你们.....这.....”

“唔唔唔....”olin在地上扭得像条虫，向他求救。

王斯文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你他么...还知道回来。”嚓的一声撕掉了黏在他嘴上的胶布。

“嗷嗷嗷！！”olin捂着自己的嘴巴，白皙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红色的嘴唇更加水润红透。

“过得不错么？”王斯文气不打一出来。

“PleasespeakEnglish.”olin瞪着碧眼，眨巴眨巴装可怜。

“OK，English.Fu**yourmo**!”王斯文扑了上去。

“诶诶诶！老王老王！”

“老王！别激动别激动！”

三人嘴上说着劝架，拳头却往olin身上落。

“好了好了，外国友人外国友人，中外友好。”最后还是唐意允拉开了他们。

Olin摸着自己脸上的淤青，龇牙咧嘴，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中外友好。”

“你卷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中外友好？”王斯文冷笑。

“PleasespeakEnglish.”

“......Iwillhityouagain.”王斯文握紧了拳头。

........

一阵混乱后，五个人安静如鸡地坐着。

“说吧，为什么逃走。”王斯文喝了口咖啡。

四人面前琳琅满目的美食。

Olin伸手去偷拿饼干，张云阳一手拍在他的手背，“要点脸。”

“我花的钱，到底谁不要脸……”Olin的中文格外流畅。

摊牌了，不装了。

“原来你听得懂？”唐意允。

池存知像看傻子似地看着他，“听不懂的话怎么在中国混？”

“靠，那我和他打电话，Orange这混蛋……”边打边用百度翻译真是够了，唐意允一个抱枕扔他脸上。

“我以为你想锻炼口语。”Olin把蛋糕往嘴里塞，不知好歹地说着。

“不过你发音真不咋地。还有我叫Olin，不叫Orange.”Olin把“l”和“r”做得很夸张，还扯了个鬼脸。

“你....”看来没打够。

“算了算了，唐少唐少。”

这下轮到劝他了。

“说吧，什么时间有空。”王斯文忍无可忍。

“这.....”Olin加快了吃蛋糕的速度。

“这个礼拜？这个月？还是这辈子？”

“这辈子.....都不可能！”Olin忽然掀了桌子，就往外面跑。

“艹！追！”

“不好意思先生，你们要赔钱。”几个服务员慌慌张张地拦住了四人。

“你没看见是他掀的？”池存知反问。

“算了，赔！”唐意允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张云阳和他对视，心中不详的预感。

果然，钱包没了！

“我也没了，银行卡都在钱包里。”池存知面色晦暗。

“我没带钱。”王斯文。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靠！Orange这个小偷！我不会放过他！”唐意允气急败坏。

.......

后来四人东拼西凑把微信里的钱统统赔完。可这样还不够。

“店长。”服务员忽然鞠了一躬。

“你先去忙。”沈长一挥了挥手，和气地笑了，“小本生意，你也别怪我计较。”

“你可以提要求。”王斯文。

“你这枚戒指不错。不如抵给我吧。”

“这只是普通的戒指，银的，不值钱。”

“没事，我看得顺眼就行。”

唐意允看不下去，“我拿这个表抵给你，比那玩意儿值钱。”说着就把手上omega的表摘了下来。

“这么贵重的表，我可不敢收。”沈长一估摸着这么块表都可以把他的店买下来了。

“没事，到时候可以拿钱来赎。”

沈长一摇了摇头，“你就别消遣我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看这里价格合适的就他那枚戒指。”

池存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王斯文，看上去心情糟透了。

正打算打电话叫人来赎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

“好，给你。”

沈长一看着他面色凝重，有些好笑，“这戒指对你来说很重要么？又不是送给我，你明天来赎啊。”

“不重要。”王斯文抬手摘了戒指，摘了几次没摘下来。

时间长了，难摘了。

叮的一声，戒指被放在了桌子上。

“走吧。”

“老王，这戒指.....”唐意允还想说什么，可王斯文已经走出去了。

2020.8.3

今天太阳很大，火热的夏天发挥着四季中最高潮的迭起。

七月末了，八月初。

林佳杨穿了条格子裙，高高扎个马尾兴冲冲地提着水粉去画室。

今天她终于可以画期待已久的色彩。

其实在心底还有另一个期待。

X是油画系的。

他给同学指导色彩往往比素描来得频繁。

她今天或许能作为学生，被他指导。

他的出现总是悄无声息却又总是焦点。

林佳杨脸红心跳，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

X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袖，反戴着他钟爱的贝雷帽。

刘海似乎长了，遮着他的眼睛，朦胧，而更加想要窥探。

林佳杨该死的审美，偏偏就钟爱这款。

在她心中，他就如蒙娜丽莎的面纱，维纳斯的断臂，自由女神的王冠。

近一点.....近一点.....

林佳杨在心中呐喊。

他似乎听见了她内心的呼唤，真向她走来。

“小王同学。”来画室画画的数学老师忽然开口，把他叫了过去。

林佳杨第一次这么羡慕这个阿姨。

“他姓王？”

“你不知道吗？”葛小游不停手上的动作。

“那他全名.....”

“王斯文。”

王斯文。

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林佳杨开始涂色卡，带着那么点气愤。

“这不是设计才需要画的么？”

耳边响起低醇斯温，慢条不紊的声音。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鼓点般的心跳，手开始颤抖。

慌忙之中，她没有回答他。

王斯文低眸看了眼专心致志涂色卡的姑娘，也没有在开口。

画室的另一位女老师走了过来，“不对啊，你这色环样图是错的吧？”

顺手拿起了林佳杨的手机，放大了样图。

“你看这是不是错的。”她对王斯文说道。

林佳杨的手机屏是防偷窥的，他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

王斯文靠了过来。

很近。就在她的身后，撑着她的椅子。

尼古丁的味道。

不浓不呛的烟草香。

林佳杨偷偷藏了小心思。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靠去，想要靠近.....

闻他的味道。

距离被拉近，他毫无察觉地和女老师讨论着色环。

林佳杨轻轻嗅着。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香水味，也没有小说里淡淡的皂香。

只有带着他体温的尼古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