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土地庙救人

若是换个人，在这样月黑风高的一天晚上让孙灵陌上马，孙灵陌绝对转身就跑。可是现在，她看着月光下男子棱角分明的脸，整个人就像是被下了蛊般，不由自主朝着他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他修长的五指。

男子手下略微用力，把她拉到了马上，坐在自己身前。双手从她腰旁伸过去，一甩马缰，带着她直直朝着城北而行。

一路穿过繁华的大街，鼎沸的人群，不知不觉到了郊外一处阴气森森的荒地。

路越来越荒，风越来越凉，像极了电视里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好动手的犯罪现场。

可是意外的，孙灵陌还是没有怕。

最后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土地庙，男子跳下马，抬头看向她时，眼睛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寡淡。

“下来。”

他又说。

过来。下来。每句话都像是在命令他家养的奴才。

更可怕的是，孙灵陌直到现在才认识到这个问题。她高傲的自尊心总算重新回来，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不下。”

下一秒，不知男子对马儿做了什么手脚，马儿突然上下左右颠簸起来，直直把孙灵陌颠了下去。

掉下去的时候，总算男子发了善心，一把揪住她后衣领，没让她摔在地上。

孙灵陌站直身体，没好气地扭开他的手。

男子恍若未觉，过去把马拴好，举步走进了土地庙。

孙灵陌在他身后跟着，抬头看着门上快要掉下来的被蛛网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牌匾，实在想不通这人是演的哪出戏，大晚上的竟然有闲心来拜土地公公。

她跟着他一起走进庙里，里头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地上一片杂草，冷不丁拌了她个趔趄。

她不敢再走，颤声问男子：“强盗，来这做什么？不会真是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吧？”

男子置若罔闻，走到前面供桌前，不知从哪儿拿了支火折出来，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屋里有了光亮，孙灵陌慢慢看见土地像前的地上正躺着个白胡子老伯。

老伯嘴唇呈黑紫色，十指浮肿，指甲缝里有血丝渗出，看样子是中毒了。

她过去给老伯诊了脉，发现此人是被一种剧毒无比的银环蛇所伤。若不是被咬之后立即吞下了朱砂根，可能早就死透了。

“你是要我救他？”

孙灵陌仰头问男子，看见男子回了她个“不然呢”的眼神。

她撇了撇嘴，说道：“让我救也行，可我有个条件。我要你把血玉还我，否则你就看着他死吧。”

她站起身来，两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

左等右等，却是没等到男子说一句话。孙灵陌着了急，回头看他：“你不想救人了？”

男子声色不动：“你可知我最不会的，就是受人威胁。”猛地将她拉到近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让你来，不是来跟你讲条件的。”

孙灵陌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手，她没出息道：“我救我救，救还不行吗？”蹲下身去把老伯袖子往上捋了捋，找出被蛇咬过的伤口，积压出毒血，拿银针封其青灵、少海、尺泽三处穴道，又刺他十指指腹放血。

旁边男子看到，问她：“你平日出门还带着银针？”

孙灵陌道：“这是能救命的，我自然要随身带着。”

男子笑了一声：“也不怕扎着自己。”

孙灵陌道：“这个针灸包是我们那儿一位老师傅特地给我做的，材料做工巧妙得很，绝对伤不到我，就不牢你操心了。”起身拿了供桌上一盏油灯，去外面找解毒草药。

这土地庙背山而建，空气湿冷，院子里各种野生植物长得很是茂盛。孙灵陌摘了几株八角莲并七叶一枝花，跑回去放在石上捣碎，给老伯敷在伤口上。

过得片刻，老伯唇色果然淡了些，十指也不像方才那般浮肿，只是仍旧没有醒来，不知是何原因。

孙灵陌又探了探他的脉息，确定毒性已渐渐消除，便伸指往他颈中天牗穴上狠狠掐了一下。

老伯果然醒了过来，从地上缓缓坐起，看了孙灵陌一眼，又看了一旁站着的男子一眼。神色之中似乎有微微的震惊，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老伯，你总算醒了！”孙灵陌开心极了：“山上毒蛇猛兽多得很，你要是再去可得小心些。”

老伯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七叶一枝花，问她：“是你救了我？”

孙灵陌点点头。

老伯从地上站起来，背过一个装满草药的竹篓，说道：“姑娘救了我，老头子我感激在心。若日后有缘再见，定会报答姑娘。”

孙灵陌一张脸煞地白了：“您……您看错了吧，我是个男的！”

老伯只是一笑，背上竹篓向外走去。经过墨衣男子身边时停了下来，说道：“多谢。”

见老伯背着竹篓悠悠走远了，孙灵陌咳了一声，故作轻松道：“这老伯眼神不太好……”

男子浑不在意：“孙灵陌，我若要拆穿你，你早就人头不保了，何苦在我跟前演戏。”突然伸出手来，拇指在她颈下抹了一把：“喉结都没长齐，是谁给你的胆子进宫来招摇撞骗？”

孙灵陌心里一紧，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说道：“我从来没想着骗你们，只是我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怕被贼人盯上，不得已才女扮男装。”反正早就暴露，索性一五一十跟这人交代清楚：“谁知太后突然遣人将我带进宫里，杀了我个措手不及。皇宫那地方你也知道，稍微一丁点错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哪有胆子坦白自己身份。原本以为待上个一两天就能走的，可咱们皇上竟赖上我了，生怕我把他治死似的，硬生生给我安了个官做，还把我困在宫里！历来只听说过逼良为娼，他倒好，给我来了个逼民为官！搞得现在有嘴说不清，只能一直瞒下去。”

墨衣男子眉角似乎跳了跳：“逼民为官？孙灵陌，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做官，何不去找皇上说清楚，辞了官去。”

孙灵陌道：“自然是要辞，等皇上的毒一解，我立刻就辞，绝不多待。”

男子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走出门去。

孙灵陌跟上去道：“方才那老伯是你什么人，你这么着急救他？”

等了一会儿，不见男子理她。孙灵陌又道：“忘恩负义，我帮你救了一条人命，你连他是谁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再晚半个时辰，毒性蔓延至肺腑，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那老伯也是，都一把年纪了，不在家享清福跑到山林里干嘛。银环蛇一般不会轻易攻击人，除非是被人欺负得急了，不知老伯是对它做了什么。”

男子仍是不理，自顾自过去解了马，带着孙灵陌沿着原路回去。

等到了灯火通明的街市之中，孙灵陌非要下马，说道：“你的事我办了，现在我要去透透气，放我下来。”

男子二话不说把她一把抱了下去，自己也从马上下来，把马系在路边。

道路上各色行人如织，路边小贩高声吆喝着招揽顾客，摊子上的金石玉器看得人眼花缭乱。一些发簪首饰实在做的精妙细巧，孙灵陌一时忘了自己的男子打扮，忍不住停在摊前把玩起来。

卖珠宝的小贩走南闯北，是个见过世面的。见孙灵陌生得明眸皓齿，肤白若雪，又见她身后跟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只当两人是对你情我愿的断袖。既是断袖，那必有个上下。既有个上下，那在下面的一位或多或少会爱些胭脂水粉。

小贩一副了然模样呵呵笑笑，帮着孙灵陌挑拣起首饰来，不住嘴夸着自己的首饰如何如何质优价廉，若是戴在她的头上又会如何如何锦上添花。

孙灵陌发现这小贩每说一句话总要瞟她身后的墨衣男子一眼，很快想明白过来，没好气地把首饰扔了回去。

又往前走了走，她听到熟悉的叫卖声，扭头去看声音来处。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老板见她朝自己这边看来，忙热情招呼：“小兄弟，要不要来俩包子？”刚说完，看见了她腰间挂的白色玉佩。这玉佩成色不俗，世所罕见，老板虽只见过一次，却也还认得。见往日形容潦倒的穷小子如今意气风发，衣饰讲究，知道是发了迹了，忙满脸堆笑，麻利地挑了两个皮薄馅大的包子，亲自递到孙灵陌手上，笑道：“客官您赏脸尝尝，不要钱的！”

孙灵陌皮笑肉不笑，当下从袖袋里掏出一两银子，一雪前耻般朝老板扔了过去：“不用找了！”

老板喜得眉开眼笑，把一两银子捧在手里擦来擦去。

孙灵陌捧着热乎乎的包子张嘴咬了一口，往前走不远，又看见大街上涌出了一群眼冒桃花呼吸急促的男人。

男人们手里全都攥着个木牌牌，一阵旋风般从她面前跑了过去，直奔前方百余米处的叠烟阁。

孙灵陌看得莫名其妙，问一旁路人：“今天青楼免费接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