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花魁大选

那路人也是个热心肠，闻言嗤笑一声，说道：“天底下哪有白嫖这种好事。叠烟阁每年的花魁大选都声势浩大，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孙灵陌咬了口包子：“怎么个花魁大选？”

“叠烟阁是咱们永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历来有个规矩，每年八月初七，阁里要决出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推为本店花魁。一旦赢得花魁之名，不出十日，定要名扬四海，引四方豪客慕名而来，一睹芳容。故此叠烟阁里的姑娘，打破了脑袋也想在这一天夺到花魁令牌。”

孙灵陌仔细听着，三口两口吃完了一个包子，问道：“凡是叠烟阁里的姑娘，都可参加比赛？”

路人道：“这倒不是，花魁须得是清白之身，那些已破了处子身的姑娘，做不得花魁。”

孙灵陌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对男人来说，越得不到的越珍贵，越吃不着的越想吃，对吧。”

那路人笑道：“公子这话有理。”

孙灵陌把另一个包子也吃完，伸手要拉强盗往叠烟阁去，强盗却一个侧身，躲过了她油腻腻的手，说道：“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孙灵陌哀求道：“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下次再出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你就让我再待会儿？”

男子目光古怪地看了看她，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叠烟阁那里走了过去。

叠烟阁门口，所有男子排成两列依次入场。孙灵陌本想浑水摸鱼溜进去，可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彪形大汉拦了下来。

大汉朝她伸出手：“牌子呢？”

孙灵陌打量了下那些排队入场的人，看他们衣着打扮，肯定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一般人家连入场门路都不知道去哪儿找。她就掏出了一锭银子，偷偷塞给彪形大汉，说道：“大哥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

彪形大汉把银子收下了，孙灵陌正要高兴，却听这汉子道：“你以为花魁大选是个人都能来看啊，瞧你这穷酸样，赶紧给我滚蛋！”

还有吞了钱不认人的啊！孙灵陌捋了袖子要过去教训他，突听咚得一声，彪形大汉头上挨了重重一拐，紧接着又是一拐。

头发花白的嵇老头吹胡子瞪眼睛从门里走了出来，边打边骂：“好你个兔崽子！孙神医你都敢拦，你皮痒了是不是！”

彪形大汉抱头鼠窜，揪住孙灵陌衣角连连道歉求饶。

孙灵陌幸灾乐祸了一阵，冷眼瞧着他挨打。

嵇老头拄着拐杖喘平了气，抬眼看到孙灵陌身后站着的男子，霎时吓得一个趔趄摔趴在地上，拐杖扔出去两米远。

孙灵陌赶忙伸手扶他，只当他是气坏了，说道：“你看你看，这么大年纪了生什么气，平地里站着都能摔跟头！”

嵇老头仍是惊魂未定，直直看着那墨衣男子，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强自压下心内恐惧，恭恭敬敬把两人请了进去。

大堂里早已装饰一新，布置得颇有心思。中央搭了台子，铺了碧色绒布，上面绘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粉色睡莲。台前座无虚席，清一色都是永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家子弟。

嵇老头领着两人进了楼上雅间，透过窗户，舞台上的一切尽入眼底，清晰可辨。

嵇老头又亲自泡了壶上好的峨嵋珠茶过来，孙灵陌只当他是感念恩德，谢她往日救治嵇采岚之恩，毫不客气就接了过来，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仰脖灌下去。

她向来粗神经粗线条，哪里知道如何品茗，压根尝不出味道，只是觉得涩涩的不太好喝。抬头见嵇老头看着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些不悦，也没怎么在意，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嵇老头，我喝不惯这个，你能不能再给我拿一壶百日醉啊？”

那茶本就不是给她泡的，却被她眼疾手快夺了去。嵇老头想发火，可又想到这位神医毕竟治好了他的宝贝闺女，这份恩情就是来世当牛做马也还不清。念及此处，刹那转怒为喜，扬声叫来一个伙计去取百日醉。

少顷便有一清秀小厮捧着美酒佳酿快步而来，嵇老头接过，亲自替孙灵陌斟了一杯，说道：“孙神医，小女的病还多亏了您这双妙手。如今她已许了人家，也算是有了好的归宿。否则我老头子百年之后，还真不放心留她一人在世上。”

孙灵陌摆了摆手：“不用客气，行医治病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毋须放在心上。”

嵇老头笑道：“孙神医救死扶伤，仁心仁术，老朽我实在佩服。过几日采岚就要出嫁了，若是得空，孙神医定要来喝几杯喜酒！”

孙灵陌道：“这是自然。不知是哪家公子有福气取到采岚？”

嵇老头道：“是李员外家的二公子，跟我家采岚年龄相仿，八字正合，又是清流人家，诗书满腹，人长得也是仪表堂堂。”

孙灵陌笑道：“嵇老头，你独善其身的功夫实在是厉害啊，开着一家远近闻名的妓院，做着满京城最大的皮肉生意，却能骗得清流人家与你结亲？”

嵇老头洋洋得意地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头子我家财万贯，采岚又长得貌若天仙，这等条件，上哪结不成好亲？况那李家近些年已没落了，不复往日盛景，我肯把采岚嫁过去，还算是低嫁呢。”看时间已经不早，躬身告辞：“亥时已到，大选即刻就要开始，老头子我就不陪二位了。”

嵇老头拄着拐杖下楼步入戏台，还没等说话，周围一圈看客已经沸腾起来，口哨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嵇老头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等嵇老头简单说了几句，闪身走人，台下掌声更为热烈，个个摩拳擦掌等着美人出场。

少顷，有女子袅袅娜娜走上了台。女子二八年华，身材婀娜，体态轻盈，一张小巧的瓜子脸长得妩媚多情。她抱着一把琵琶，施施然在椅子上落了坐。转轴拨弦，轻拢慢捻，轻灵的乐曲便在她指下悠悠流转出来。

孙灵陌听着楼下美人弹奏的曲子，不禁开口赞了一句：“嵇老头真会调/教人！”

久久等不来一句附和，她扭头去看强盗，却见他正闲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淡淡看着楼下，仿佛眼前看到的并不是一位美人，而是一盘寡淡无味的菜。

他们宫里人，果然都养了一双刁钻的眼睛，也不知究竟要怎样的倾国倾城色能入得了他的眼。

孙灵陌扭过头，趴在窗栏上继续去瞧楼下赛况。

第一位美人退场后，紧接着是第二位。已是秋末时节，她却穿得甚是凉爽，该露的地方露个干净，不该露的地方干净地露。

看她的穿着，孙灵陌以为接下来定是要舞上一曲。谁知她却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剑，毫无征兆就耍了起来。

接下来上场的也是千姿百态，有倒立吹笛子的，有找人对弈下棋的，有两只手同时作画的，也有一上台就转圈圈不转到天昏地暗不回头的。才艺虽然各不相同，可一张脸都是同样的明艳动人，身段都是同样的娉婷婀娜。

再美的东西看多了也会烦。孙灵陌看着一位位佳丽上台，又看着一位位佳丽下台，实在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正昏昏欲睡打着呵欠，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恍如一个炸雷，突然就把她惊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朝下看，发现原来是任大美人，叠烟阁上一任花魁出场了。她穿一件华美繁复的紫色罗裙，赤脚步入舞台中央，一瞥一动都勾得台下一众世家子弟心驰神往。白净的脸上略施粉黛，眉间着紫色花钿，一双丹凤眼似怒含嗔，勾魂摄魄。三千青丝倾泻而下，纷纷扬扬铺在她背上。

台下一众公子哥激动起来，纷纷伸长了胳膊要碰一碰美人冰雪般的肌肤。任素瑶对台下一切视而不见，轻展身躯，素手拂面，随着一阵舒缓的琴声翩翩而舞。

一舞开始，台下立即屏息凝气，半丝声响也发不出了。所有人都双眼发直，目光被任素瑶牢牢牵引而去，随着她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旋转而如痴如醉，似颠若狂。

这也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瞧。怪不得挤破了脑袋花光了银子也要来看花魁大选，此舞一出，绝对能值回票价。

不光他们，就连孙灵陌身边一直无动于衷的强盗也生了一丝兴味。只是眉目间的神色依旧清冷淡然，并无什么波动。他毕竟是宫里的禁卫长，皇上的心腹，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任素瑶美则美矣，在民间或可被人称道一时，可是入得宫中，这般模样就不足为奇了。且不说天姿绝色的容妃娘娘，就是被打入冷宫的佟念荷，都要比她略胜一二。

楼下一舞终了，老半天那些公子哥才终于反应过来，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掌声与喝彩声。各式各样的花瓣开始往舞台中央的任素瑶身上扔去，一时之间几乎看不清花里站着的人。很快又有人解了身上钱袋，把里面银两全倒出来，天女散花一般朝舞台上扔了过去。

果然漂亮的女人在任何朝代都不缺钱花，愿意一掷千金的豪门贵客大有人在。

任素瑶衣裙上落得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瓣和闪瞎狗眼的金银，她看都不看一眼，低眉浅笑给诸位公子盈盈施了一礼，转身迈着小碎步下去了。

所有待选花魁表演已毕，买票入场的八十一位富家子弟开始掏出腰间木牌，在上面写下自己中意的女子姓名。

小厮将木牌收回，一一唱票亮出挂于墙上。最后不出所料，任素瑶几乎全票当选，成功守住了自己叠烟阁花魁的擂主之位。嵇老头领着热腾腾刚回炉的花魁上台致谢，没说几句话，接过一名小厮手里的鼓槌，“砰”的一声就敲在旁边悬挂的铜锣上。

响声一落，贵公子们开始你一百我一千地喊了起来。

孙灵陌有些不解，难道花魁刚选出来就要接一单天价皮肉生意？那还如何保得住清白之躯？便好奇问了一句：“他们是要买什么？”

侍立一旁端茶倒水的小厮轻声笑了笑，说道：“孙大夫，他们是在抢人。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