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雪神（04）

小镇没有多好的房子，就算是华德老头的家，也破破烂烂的，甚至还有点漏风。

但米西也不介意，尤其是在华德老头给了他一床还算厚实的被子之后。

房间里黑漆漆的。这座小镇根本没有蜡烛。壁炉里倒是生了火，但并不旺，只透出些微的暗红的光，温度却是近乎于没有的。

米西伸手点亮了一个光明术。

说实话，都已经背叛了光明神、叛出了圣光教，还天天借着光明神的神力、用光明术照明，实在是有点过分的行为。

但真的很方便！

既然光明神没有阻止他这么做，米西也不想放弃这么做的权利。

至于引起光明神的不满什么的……米西对此毫无担心。

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地图，米西借着光明术的光，规划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离开圣安德城已经有近两个月了，而他也已经走出了一千五百里——当然，并不全是靠两条腿走的，中途他也体验了一下各种代步的坐骑，还混进过一个佣兵团跟着他们一起护送一位贵族的车队。

这大概正好是一半的路程。

不过，随着位置越来越靠西，这里的地形也比大陆中部复杂了许多。山地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再过八百里后，他就将进入尔特塔比山脉。那是一片长且宽的山脉群，自南向北分布，几乎完全阻隔了其东西两侧的交通。

天气也在逐渐冷下来。等他走到那里的时候，恐怕已经进入深冬。彼时这段路肯定会更难走许多。

按照原定的计划，米西计划在二月前到达永夜之渊——他的生日之前。这样的话，他大约还有八十多天的时间……

嗯，在这里磨蹭几天也可以的！

米西愉快地做下了决定。

这个地方的人，他很喜欢。而他们所信仰的雪神，他也着实好奇极了。

既然这样的话，明天他首先得在山间寻到一个住处——比如一个山洞之类的。虽然决定留在这里，但既然主人们不欢迎他住在这儿，他也不能强行赖在别人家里。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是个不错的主意。

嗯……

这应该不算难吧？

以前看的书里、和吟游诗人讲的故事里，主角们需要在山里落脚的时候，往往能找到天然形成的洞穴来着。

米西不知道他这样的想法有多天真。

山洞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东西，尤其是天然形成的山洞。即使找到了，人类也恐怕很难在其中生存，那往往是蝙蝠、虫蛇等等动物的乐园。运气不好的，还会遇到一些穴居的猛兽。

而人工开凿的山洞……

谁闲的没事会去给自己凿个山洞呢？

但这些事情米西是全没有想到的。这毕竟还是他头一回出远门……值得他学习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甚至已经直接跳过了“找山洞”这一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他打算先去山里碰碰运气，一方面可以给自己积攒些食物，另一方面，鉴于这段时间他对诸神的了解，当他让自己落单，往往会有有趣的事情送上门。

如果真的没有丝毫收获，他也可以选择再潜回小镇。

米西想着，将地图收起来，熄掉了光明术，躺倒在床上。

睡前的时间，他习惯于回顾和整理这一整天的见闻，并对这一天里见到的人、遇到的事进行分析。

他不会轻易做出“这个人是个好人”、“这件事有某位神祇操控”这样的确切的结论，但他会给出一些可能性，并猜测接下来会产生的境况。提前的分析，有助于他在面临事情进一步的发展时迅速做出判断。

他原本是习惯于用日记的方法记录这些思考的。但自从他对诸神印象改观，就停下了这种行为。

——只要诸神想，祂们就能看到他的日记！

米西并不想把自己的思想毫无保留地展现给诸神，这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米西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何时起，他也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诚实诚恳的孩子了，至少在诸神和与诸神有关的问题上，他已经十分不诚实了。

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米西晃了晃头，将一只手从被窝里探出来，从枕边的包裹里摸出一根长得很有些扭曲的法杖，朝它嘟嘟囔囔念了好半天，才使得那法杖尖部凝聚起了一点点的浅黄色光芒，随后他轻轻一甩，那光点就向着墙面上一个窟窿处飞去。

一些泥土随之出现，填补上了那个洞，将寒风挡在了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屋子里仿佛温暖了很微小的一点。米西将法杖扔进包裹，把自己裹得更严了一点。

——还真有点冷。

这根法杖是他不久前得到的，那时他刚离开圣安德城不久。法杖的原主人是一位自称收藏家的地精，听说了米西的宏伟计划之后，他表现出了极大的愉悦和期待，并向他推销这根法杖。

米西本来是很想拒绝的。倒不是说他买不起，只是这根法杖真的太丑了。

整根法杖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弯曲、扭曲着的状态，虽然勉强还能用“根”这种量词来形容，但米西总觉得如果换成“坨”也不会造成太大的误解。而它整个都是黑乎乎的，虽然放在夜里会呈现出优秀的隐形效果，但只要周围有一点光线，它就是视线中最黑的那一块儿。

然而米西最终没能拒绝它。

因为它真的有用！

作为一根如此丑的法杖，它的作用却是，让完全没有魔法天赋的人，有机会施展出土、水、风、火四系的魔法。

——虽然过程很繁琐、需要吟唱得咒语也很复杂，而且只能用一阶和二阶的魔法。

但这一点点缺点，相比于它的巨大用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就算米西觉得这位“收藏家”十有八九另有所图，也还是买下了这根法杖。

有所图就有所图嘛，对他有所图的人……东西……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能这么好玩儿的东西，可是难得碰上这么一件的。

更何况，要是他没有买下它，今天可就要吹一晚上冷风啦。

思绪逐渐地从有目的的思考转为了胡思乱想，困意随之涌了上来。米西往被窝里缩了缩，进入了梦乡。

·

冬天的日出，总是要更晚些。因此虽然睡得比较晚，但米西还是拥有了一夜不错的睡眠。

太阳略微升起的时候，他房间的门被人敲响。昨天最先给他端来食物的那位妇人站在门口，手中端着几片面包和一碗肉汤。

米西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么好的招待，忍不住感到惊讶。

看着他已经穿戴整齐的模样，妇人露出淳朴的笑容，“吃点东西再走吧，不会耽搁太久。填饱了肚子，赶路也有力气。”

“谢谢您！”米西说道，“但，已经入了冬，食物会逐渐稀缺起来吧？昨天晚上我已经蒙受你们招待……更多的我却不敢接受了。”

“不用客气，孩子，”妇人笑了，“我们的食物还是够吃的。雪神庇佑着我们。”

米西眨眨眼，看出她确实并不会为了这些食物心疼，于是将那个铁质的大盘子接过来，笑道，“那就多谢啦！”

妇人点点头，挪动了一下脚步，却犹豫着没有离开。

米西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妇人有点窘迫的样子，却终于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掉了。

米西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把这段对话和她的神情认真地记在了心底。她好像是有求于他，但是这请求却没有说出口……会是什么事，需要求助于他这个外人呢？

很快吃完了妇人送来的早餐，米西幸福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披上披风，拎起包裹，走出了房间。

“你该离开了。”华德老头正坐在房檐下，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起身。

米西朝他行礼，“多谢您的款待！”

华德老头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米西一笑，转身离开了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