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 162 章

“报！”高昂的喊声响彻皇宫上空，报信的士兵下了马从天照门飞奔入内，直抵宣政殿，他带来的消息惊愕了殿上所有人包括皇帝，李芳一带兵与鄂多斯联军前后夹攻瀚海古军队，首战告捷。

接下来一月有余，战报不断从北方传来，一旦动手，李芳一不再藏着掖着，连发几道折子主动向皇帝禀明前因后果，以及目下战况。当李明武大破瀚海古王庭的消息传来，皇帝笑得合不拢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纸婚书，皇帝自是应允，加盖上自己的印玺，另发一份给其罗国主。

李明珏即将迎娶其罗公主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开，“姐姐不好了！”小宫女香雪急匆匆跑进来，东方永安正在给盆栽里填土，“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弄这些！”

“什么事咋咋呼呼？”东方永安头也没抬，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拨着新土。她本不是个有耐心照顾这些小东西的人，从前在营里养得最多的就是多肉，放在外面风吹雨打，十几天个把月不管都能越长越旺盛的那种。自来这里跟了李明珏后空闲时间一大把，前些日子张罗搬入东宫忙了一阵，近来又闲下来，于是便开始学着捣弄这些小东西，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磨练自己的耐性。

香雪一跺脚：“您还不知道呢！陛下给殿下定了门婚事，已经交司天台看过，说三个月后就有好日子，三个月后那其罗公主就要来了！”

东方永安手里的小铲子顿了顿，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是，好事啊，咱们该替殿下高兴，你急什么。”她状若无事地自顾自埋头继续拨土，握着铲子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不急！殿下明明说过要娶……”

东方永安陡然一喝，吓了香雪一跳，她甩手丢下铲子，脸色铁青：“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有些话是能随口乱说的？你是第一天进宫？况且殿下说过什么？你记住了，殿下什么也没有说过！从今往后，不该提起的一句都不准提起！”香雪怔怔望着她，她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声色俱厉的样子，平日她像大姐姐一样罩着她们，小过小错从不计较，哪里这样凶过，香雪被骇得一时无法反应。

未听到她应答，东方永安又厉声呵斥一句：“听到没有？”香雪这才嗫嚅应了声：“听到了，可是……”东方永安横她一眼，香雪赶忙打住，辞了出去。

她走后，东方永安重新拿起小铲子，不就是他要娶别人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忍不住哼笑，笑小妮子瞎操心，笑她们将她看得太脆弱。是啊，不是什么大事，她对自己说，却怎么也无法集中起精神，铲子更是在盆中一阵乱捣弄，将那小植株捣得稀烂也不自知。

“别拿它出气了。”一只手覆上她的手。

她抬头，正对上李明珏的眼，那双眼睛比往日更沉。“我没有生气。”她抽开手，向李明珏行了个礼，“见过殿下。”李明珏默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东方永安道：“不管殿下喜不喜欢，这都是必要的。”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

东方永安沉默片刻，道了句：“恭贺殿下。”其实她不想说这句话，不想装得毫不在意。虽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有今天，但李明珏一次次对她说喜欢，说要娶她，她多活了一回，活了几十年，但说到底也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这样的攻势她抵挡不住，所以尝试着捡起了那颗早该丢弃的少女之心。她相信了，也许不像她想的那么糟，也许他们真的有机会在一起，等到东方家平反，等到皇帝昭告天下，他们之间的阻碍就会少一些。

李明珏说那些困难交给他，他说只要她不放弃，两个人可以一起努力，她就真的开始做起了梦。然而一纸婚书如一盆冷水将她泼醒，这是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就算李明珏是真心的，他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可是，依然会难过啊，失恋是这么的叫人难过，她也不知所措。

眼睛发酸，她赶紧告退，她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什么难看的样子。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所以这件事她也能很快放下，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李明珏拽住她：“我来不是想看你又一次逃避，我有没有说过，不要轻易放弃？你知不知道你的放弃就像一把刀扎在我的心口？”

“不然怎么样？”东方永安有些恼火地抬头，盯着他。

眼眶发红，水光在眼睛里打转，看她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李明珏微微一愣，随即伸手不容拒绝地环抱住她：“难过就说你难过，伤心就告诉我你伤心，非要逞强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才没有！”她挣扎，一脚踩在李明珏脚上，李明珏亦未放手。“没有结果的事，你何必来招惹我。”

李明珏揽着她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肩头：“胡说，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

“放手！”

“别动！”李明珏靠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也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可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说要娶你是真的，也一定会做到。”他放开她，捧住她的脸颊，“你别难过，也别担心，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他目光坚定，东方永安却生出点不安：“你想做什么？别乱来。”李明珏亲吻她的手，朝她笑了笑，放开她快步走出去，东方永安愣了一瞬追过去，只见他出了东宫径自往文和宫去了。

李明珏几乎是闯进文和宫，文和宫的宫女们也是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肃穆。长秋迎出来：“殿下来的不是时候，皇后娘娘正在午憩。”

“母后什么时候，对我也要用这招了？”与其说小憩不如说皇后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他清楚得很。

长秋小声道：“殿下既知娘娘不愿此时见你，就该明白娘娘已知晓您为何而来，您又何必为难娘娘。”

李明珏一把将她推开：“若是他们不为难我，我又何必来为难母后。”他闯将进去，张皇后正靠在塌上，撑着头半眯着眼。李明珏进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求母后劝父皇收回成命！”张皇后睁眼：“你觉得可能吗？你父皇发出的旨意何时收回过？什么叫金口玉言？这天下就没有收回旨意的皇帝！”

“母后您知晓，儿臣要娶的只有程秀，除了她我不会娶别人！”

张皇后坐直身子，瞧了他许久道：“别说程秀，你以为本宫愿意你娶那个什么其罗公主，一个异邦之人？你也知道本宫原先的打算是让你娶高老家的小姐，如此一来倒是对高老食言了。这可是莫大的羞辱，还不知怎么收场。”她起身走下塌来，将李明珏扶起，“这门婚事来的突然，咱们谁也没料到，据你父皇说，这是你七叔为你求娶的，说是为了草原上的事，实属不得不为。”

皇后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母后知道你喜欢那小丫头，那小丫头的确长得标致。但你得知道，她不过是个小小婢女，而你是我大辰的太子，就算没有其罗公主，你也不能娶她，给你做个侍妾倒是可以。”

李明珏黑下脸来：“母后您就说愿不愿意替儿子去劝父皇？”

皇后甩开他的手：“母后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已成定局。”

“好！”李明珏道，“那我自己去找父皇！”他甩袍而去，皇后急忙跟上：“你给我回来，你这么去是要触怒你父皇啊？你要气死母后吗？”无论她怎么喊，李明珏头也不回，文和宫外却被东方永安一把拦住。

她紧紧抱住他：“这就是你的办法？你疯啦，为这种事违逆陛下，只会让陛下恼怒。”皇后从后赶来，看见程秀更是升起一肚子火，怒指着她道：“都是你这个祸水惹的祸！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李明珏闻言喝道：“谁敢动她！”

文和宫外一时乱成一团，最后李明珏被东方永安劝下，答应不冲动去找皇帝，皇后也才放过东方永安。他们离去后，皇后的头痛症又发作，长秋将她扶回去，拿来冰包替她按住：“娘娘保重身体。”

皇后道：“我这么给他气下去还怎么保重，他也不想想他这个太子之位得来容易吗？陛下向来不喜皇子囿于儿女情长，他若去一闹，唉……”

长秋劝道：“殿下只是乍闻婚讯，一下子难以接受，他最是稳重，奴婢想他很快就会想明白的，给他一点时间。”

“怕就怕他一根筋转不过弯。”这个儿子皇后还是了解的，面上随和，小事都好说话，但小事越好说话，大事就越固执。遇上大事根本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别指望他退一步，她有时候忍不住想他这到底是像谁？皇帝能藏能掖，他的生母，她记得那名宫女亦是温温顺顺，哪里有这么固执，又哪里敢这般固执。

“长秋。”皇后招手，长秋靠过去，“这事不能就这样放任，万一他哪时又闹起来。”

“娘娘的意思？”

皇后沉吟片刻：“还是得从程秀身上下手，你去安排一下，本宫希望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长秋应下。

东宫里，东方永安抚着额头不停踱步：“所以，你就打算直接去闹？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太子？”

李明珏坐在一边道：“我是太子却连娶谁都做不了主。”

她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皇后娘娘与你的话我都听见了，北原发生战事，七王爷这个时候为你求娶其罗公主，必然是为了这件事，七王爷不是一个做事随意的人。将士们在北边拼命，你是大辰太子，如果这是你该做的，你就该接受。”

李明珏看着她：“若要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你愿意吗？你说过在你的世界你们可以自由地选择爱谁。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东方永安起身：“我就不该跟你说那些。好，你不愿意，但你也不能就这么去冲撞陛下和皇后娘娘，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厌恶我，你是要让陛下气得直接掐灭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可能吗？”

李明珏忽而笑起来，从背后抱住她：“你这个样子我才喜欢，你若再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就去闹个天翻地覆。那你说，该怎么办？”

东方永安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