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7 章 第 267 章

“大消息，大消息，天大的消息！”

很快，青铜门再开的消息就传遍极乐场，甚至在大半个长阳的贵胄间暗暗传开，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不过半日，稍显空旷得极乐场决斗区就挤满各色各样带着面具的人，有高调身着绫罗绸缎者，有不愿引人注目，只着素衫布衣者，贩夫走卒皆来凑这千载难逢的热闹。

昏暗的光线下人头攒动，东方永安颇有些意外，没想到极乐场竟有这样大的影响力，那它的主人岂不是更加深不可测，然纵观长阳贵胄除了摄政王却没有哪个有此实力，至少表面没有。至于摄政王心思都在别处呢，以他脾性，也不会对这种见不得光的玩乐玩意感兴趣。

她在胡思乱想，采娘却在替她推拿揉捏，为即来之战做准备，李明易则在一边叽叽喳喳鼓励她，虽然说的什么她也没听清。直到负责人拿来一张羊皮卷，恭敬地在她面前铺开，道了句：“其他都已安排好，贵客看一下这生死状，若无异议，请签押，便可开始。”这是生死战前最后一步。

看眼卷上几个朱砂笔挥就的大字，饶是什么场面都见过的采娘，也不由心跳：“咱是不必如此，还是从长计议吧。”

李明易一边担心东方永安安危，一面又好奇别人口中这惊世之战，一时犹豫，不知该随采娘一起劝阻，还是继续鼓气。

东方永安咬破自己的拇指，在羊皮卷下按下血手印：“都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些了，可进不可退。”采娘亦知士气的重要，不再多言。

负责人收起羊皮卷：“东家的意思，虽然场子规矩一晚三场比试，但青铜门之人与别不同，若姑娘要求减少场次，就是一日一场也是可以的。”

一日三场，对体能、专注力、意志力都是莫大考验，何况对方是非比寻常的高手中的高手。想是极乐场东家听了回报以后，觉得她不是太过狂妄，就是太轻敌，忍不住叫负责人来提醒一下。然东方永安却是有自己考量，拖得越久，消息传播越广，越会引起更多人关注。若能速战速决，了不得就是被看官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热议几日就过去了，但若拖久了，难保不会引来摄政王的目光，生出什么祸端可就得不偿失。

她道：“多谢场主好意，就这样吧。”

负责人躬身一揖退下，带着一声几不可闻，饱含怜悯的叹息。这一揖有敬意，有保重之意，观他面色，东方永安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个死人了。

采娘的手在她肩上轻拍，她回拍两下：“顾好陛下，为我加油就好。”最后很轻的一句，“我是惜命的。”

极乐场其他区域的灯火全部熄灭，只余一号场周围点满蜡烛火把，所有目光都聚集到火光中心被铜丝网圈起来的角斗台上。

今日所有角斗都停止，所有人都为此而来，确切说，是为即将出青铜门的六人而来。很多人，他们夜夜在极乐场徘徊，却没见过那道青铜门打开。挑战者是谁他们并不关心，因为不管是谁，今晚过后，都只是一具尸体罢了，所以比起毫无悬念的角斗，他们更关心的是有生之年，终得一见，那传说中的存在。

有角斗，自然少不了赌博，很快周围摆上几张下注桌，看客纷纷下注，这种稳赚不赔的谁肯错过？原本尚有几个因挑战者勇气对其抱有一丝希望的人，见到东方永安上台后，毫不迟疑地下注了对家。矮小瘦弱就罢了，就是穿再黑的袍子，谁还瞧不出来其实是个女的？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胡来，简直视性命如儿戏嘛，他们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又惋惜，瞧那半张面具下露出的下颚线，多半是个俏丽人儿，可惜今晚要观一场辣手摧花。不过，一场就能完事，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见无一人赌东方永安赢，李明易不服气，向采娘道：“快拿银子来，我要去押永安，今儿还就要狠狠给他们一耳刮子，叫他们狗眼看人低！”

“陛下忘了姑娘的叮嘱了？您千万不能被人瞧见。”采娘替他笼好斗篷，将一张脸全藏在兜帽下，“我去押。”

赌桌边有人喊：“没下注的快下注，开始了，开始了哦！”

嘈杂喧闹中忽有一女声朗朗：“在下押挑战者，一百两，黄金！”顿时人声鼎沸，议论如潮水散开，有猜测她身份者，有探讨她此举何意者，带动第二波下注热潮。

铜锣三声，角斗开始。

东方永安凝视眼前的人，样貌倒是寻常，不是虎背熊腰，更非三头六臂，个子也不算高，然她却不敢掉以轻心。

漫扫她一眼，对方抱拳：“切磋切磋，不必认真。小姑娘，请指教了。”表面有礼，实则轻蔑，东方永安不是讲究的人，却很不喜这声小姑娘。

轻蔑归轻蔑，却不轻敌，光是这一点，便可知，对方必非浪得虚名。两人沿铜丝网绕圈，彼此试探，迟迟不动手，台下按捺不住叫嚷起来：“快打啊，等什么？”

话音落，赫见东方永安以铜丝网为助力，疾速冲过去，众人屏息，等待第一场交锋。然而令人惊诧的事发生了，她的掌风过处却没了对方身影，可毫无死角的台子，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众人寻找之际，那人却又出现在原先的地方，竟是一步未动，东方永安反应不及，被他一刀划在手臂上，血顿时涌出，看得台下的采娘与李明易心惊肉跳。

“无影，这就是无影啊！”有见闻广一些的人叹道，便有人追问，何为无影，那人娓娓道来，“青铜门六人之一，来无影去如风，随心至随心往，如鬼魅如神迹，不可寻不可追。”短短四句话，道尽其飘忽不定，不可捉摸。

说话的时间，东方永安再添刀伤，人们却还未看清无影动作。

台上无影停下，横举一把古铜雕异纹的匕首，刀刃弧度很大，非是大辰常见样式，刃上的血让他眼睛发亮，口中却念叨：“放轻松，别太认真，别太认真。”

东方永安心骂一句，把她当囊中之物，跑不掉的猎物呢，当然不必认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众人都没注意，不远处二层看台上，那买卖区负责人正候立在一名文弱书生身边，那书生装扮的人，面容清秀，略带病容，拿一把古朴扇子，穿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识货的人只要看了他手上几只戒子就知道，物非凡品，人非常人。

负责人躬身低头十分恭敬：“可被小的说中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分出胜负，不过多一个刀下亡魂，实在没什么看头，还劳您跑一趟。”

那书生轻摇扇子：“来之前我还真只是好奇，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他扇子一指台上，“你瞧她浑身受伤，在无影刀下无半点还手之力，很可怜是不是？”

“难道不是？”

“瞧她眼神。”

负责人顺他所指望去，瞪得圆圆的眼中透出琉璃光彩：“确实好眼神，但实力差距不是靠眼神就能缩小的。”

“是实力悬殊，还是有所保留呢？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局面很快翻转。”

负责人笑：“公子要赌，小的自当奉陪，可小的没什么好输您的。”

书生道：“让你吃个便宜。若我赢了你不必给我什么，若你赢了，这只戒子就是你的。”他转动手上一只流光溢彩的碧绿戒子。负责人立时面露喜色，谢恩不止，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嘛。

目光回到角斗台上，东方永安一面一眨不眨盯着对方，一面道：“猛一看还真会被你唬住，以为你学了什么妖法，其实不然，其中门道，我已经看出来了。”

无影没想到她居于劣势，颇为狼狈还会这么说，十分不信：“口舌之利并不能改变劣势。”

“我说的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下一招，我一定捉住你！”

“那就试试。”

话落无影再次失去身影，下一瞬观台下轰然一阵惊呼，却原来是匕首刺下来的瞬间停住了，停在离东方永安脖子一寸处，避无可避的致命一击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中止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谁看见了？”疑惑声，不可思议之声此起彼伏。连无影也怔怔看着自己被紧紧扣住的手腕，轻喃：“怎么可能。”随即他匕首一转划向东方永安手腕逼退她，自己跃后一丈，脸上仍是莫名不已。

“你可真叫人惊讶。”他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略显瘦小的人。他的招式自然并非没有破绽，但短短时间就能破解的，却是这么多年都未曾遇到。这需要广博的学识，如果没有，就必须有猎鹰一般的眼神，极速的反应能力以及丰富的对战经验。他不轻视女性，与那些无知的自视甚高者不同，他多样的经历，遇过的无数高手中，有不少女性，所以他清楚得很，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但眼前的人看起来并不特别，起码不是什么宗师级别的。“多年不出，长阳竟如此卧虎藏龙，真是叫人意外，你有一双非常好的眼睛。但接下来我会更快，看你跟不跟得上！”

果然他的动作更快，要捕捉他的动向，需要更强大的专注力。东方永安一毫不敢懈怠，凝神以对，从堪堪接住对方的招，到越来越顺手，游刃有余，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闪现、变换，看得人眼花缭乱。观台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得入神忘我。

在这之前，没有人会想到竟有人能跟无影战至如此，更没有想到这一战会这般精彩绝伦。

“结果已定，看样子，我赢了。”二层观台上的书生说。

“真令人惊叹。”

安静的人群中忽然爆出尖叫：“啊啊啊啊，赢了！赢了！”

二人目光往下去，角斗台上东方永安打落无影匕首，傲然而立，无影单膝跪地，握拳抵心：“无影甘拜下风，老大！从此你有无影的心，无影的命！”台下爆发热烈欢呼，就算赌输了，这样一场精彩角斗也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激动不已。

巨大的欢呼声中，东方永安的声音有些微小，但无影还是听清：“我曾看过一份古卷，上面记载东海之外一种秘术，今日有幸见识。你唯一的破绽在脚，脚尖不自觉的转动暴露了你的所欲所往，若能掩盖这一点破绽，你便能真正地无影。”

闻此言，无影更是心服口服，这一点破绽他心里有数，细微得不能再细微，得怎样的火眼金睛与坚如磐石的心，才能顶着巨大的劣势压力，以最短的时间发现对手细微如尘的破绽。

“与老大对战，无影确认您亦是速度型，应对速度没得说，但无影还是要提醒，那个人，他的速度之快，世上只怕无法可破，且毫无章法，没有破绽，无影与他相比，不及其一。与他对上，老大要一万个小心！”

“那个人？是，那个人吗？”东方永安想起青铜门内看到的那个唯一被铁链锁住，带着黑铁指套、黑铁口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