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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4 章 第 584 章

“事情查清楚了?”东方永安头上捆着防风带,面带倦容,仍是坐直身体。三子夭折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可只有当日哭过,后来再不见一滴眼泪,面容更是肃穆,整个人愈发冷峻,不论站还是坐,都背脊挺直,紧绷得犹如一张开弦搭箭、蓄势待发的铁弓。

交出死婴后,她朝皇帝的第一句话就是:“把那个人交给我,请陛下不要过问。”平素她想如何便如何,李明珏少有干预的时候,一来她甚有主张;二来她行事妥当有分寸。何况今次,刚受丧子之痛的当口,身为母亲要求亲自处置凶徒,再合理不过,所以李明珏毫不犹豫地点头。

翌日,东方永安就给李无策下达了任务,凶徒反倒被晾在一边。

李无策呈上调查卷,东方永安看也不看:“你说给我听。”

李无策道:“此事说来荒谬,行凶者没有特殊背景,只是一名寻常妇人。”

“她与我有何深仇?”

“这便是荒谬之处。据邻里说,此妇算得一个可怜人,十五六岁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丈夫是个粗鲁无礼之人,年轻时候还有些奋进之心,给别人当过护院、跑过腿,只是脾气不好,在每一处都待不长久,最后总被赶出来,越混越差连好人家的小厮也当不上,只得去了被视作下九流的商贾之道,结果可想而知。”

“商贾虽被视作末流,却也不是想入就入,谁都能来分一杯羹。”

“正因为是末流,互相践踏、倾轧、不择手段之例比比皆是。”

“你说他脾气不好?以此人性子,不被生吞活剥才怪。”

李无策点头,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半点心绪,仿佛就只是在说一个故事:“正是,其人原也是满怀憧憬,无奈性子直来直去,不够圆滑,又不甚聪明,唯一可取之处大约就是老实本分。”

“越是老实在商道中越易吃亏,世道从不怜惜老实本分啊。”这话倒有几分惆怅。

“所以他做什么都以失败告终,贩草料,收了一堆债据,钱要不回来;贩泥砖,瞧着家徒四壁的可怜,反倒贴许多;随人家出海,连路费都给了别人,弄得自己差点回不来……其人粗鲁,生活对他也算得上粗暴了。便是屡试屡败,最后欠了一屁股债,以致性情大变,砥砺之心被磨灭,从此一蹶不振,酗酒赌博逛窑子,无一不做,整日游手好闲,在外谈天说地、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日子愈发窘迫、难以为继,回到家便拿妻儿撒气。邻里说时常半夜听得他家妇人被打得尖声嚎叫,其声惨烈、不忍卒闻。”

“一个憨人,被生活逼得终致癫狂。”

“一个可怜却又可恨之人。”

“所以那妇人恨上了我吗?”

“倒也不是为此。虽时时被打,那妇人甚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也算相安无事,坏就坏在,被打的那个还不待如何,想着死活把日子挨下去就罢,为了儿女只要不被打死,这坎总能过去,打人的那个反失了耐性。从前段时日起每每骂自家女人是个扫把星、命格贱、不旺夫,说自己本应是骑马乘龙之辈,就是因为娶了她,才干什么都不成,日子愈发难过。说有高人指点,自己岁运不顺都是因为家里的女人晦气。”

一直冷肃的东方永安露出嘲讽的笑:“无法翻身又不能自省,就只能怪罪他人了吗?”

“其人心下一横,便将那妇人扫地出门,之后与青楼女子厮混一处,起了为青楼女子赎身,将其娶回家的念头。那妇人万念俱灰,思及更法,便觉丈夫欲休她,都是更法惹的祸。”

“更法亦有数年,从何谈起?”

“妇人逢人便讲,他们夫妇原本好好的,皆是因为更法造成人心浮动,婚证署的成立更是让休弃、和离变得容易,周围常有休妻的、和离的,甚至还有休夫那等不要脸的,礼法崩坏、人心不古,个个都成了荡夫□□。她的夫君是受了不良风气的影响,才会想要休弃她。若没有更法,一切井然,她也不会被扫地出门;说她的夫君,是个老好人,无奈被律法所逼;说新婚法就是个祸害、乱源,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才提得出、才会拍手叫好,她身为女子,深感羞惭!”

“……她反对更法,我可以理解,不是谁都能跟得上时代步伐。但是她管她原来的日子,叫好好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对生活的体味不同,或许在她看来夫打妇是天经地义,挨打必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只要家完好,万般便都是好的。”

“再蒙昧也不会为挨打叫好吧?”

“谁说不会呢?此妇倒是个固执的。您当她家邻里都是见死不救、充耳不闻的狠心之人吗?有次打得狠了,邻家女主心下不忍,便提了一嘴说:现下世道不同了,婚法有提,哪怕是夫妇关系,亦不可对另一方拳脚相加,不论是去婚证署还是官署求助,官家都会管的。您猜那妇人如何?她转脚告诉了她家男人,她男人到邻家门上大闹了一通;又有一次,邻家替她报了官,官差去了,此女反伙同其夫将差役打了一通,邻家深感里外不是人……凡此种种,令人哭笑不得,而今四邻无人再管她家事。此番被赶出来,无处落脚,想是愈思愈恨,便混入了书斋。”李无策问,“您欲如何处置,要治罪吗?”

东方永安沉默良久:“天无绝人之路,然而对她却只有绝路。不必治罪,将她送回去,勒令其夫不得休妻,且其为夫不仁,不得纳妾。”

“您这是?”

若换作他人只怕要问如何非但不追究,反要替她出头?然坐在眼前的是李无策,她的心思向来瞒不过她,也无需瞒:“身在地狱而不觉是地狱者,何种惩罚能比得上她的自缚?他们二人既为夫妇,也是天意如此,八苦之一:怨憎会。就替他们捆好了这姻缘线,莫要去祸害他人。”

……

“听闻姐姐,对行凶之人竟是轻易放过了?妹妹每每思及,都替小皇子觉得心有不甘。”第一次出得殿门,在内御花园里坐着,便有毫无眼色之人上赶着来找不痛快。

魏若仪与侯淇是一道来的,不过从一个喜笑颜开、一个冷着张脸看来,两人未必姐妹情深。见了礼,侯淇问候几句,退在一边,抿唇不语。小时候虽有交集,然多年未见,今次又是她们入宫恰逢她丧子后,第一次会面,免不了几分不自在。另一个比她自来熟多了,言语间掩不住的得意。东方永安暗笑,丧子一月,她未出殿,也不叫新人到她跟前见礼,李明珏更不会在这种时候触霉头,所以魏若仪是将这得意狠狠憋了一个月。

东方永安知晓她得意什么,过去曾信誓旦旦说她别想在后宫占得一席之位,自己到底食言了。她不咸不淡道:“有一句话你说得不妥当,本宫可不是你的姐姐。我是妻、你是妾,我为君、你为臣,朝会上,你对本宫是要行君臣之礼的。魏妃入宫后,还未来向本宫行跪拜大礼吧?不如今日补上。”

“……”魏若仪涨得面色通红,僵立在原地,东方永安挑开目光,也不催促,静静端坐着等候她行礼。还是她的婢女有眼色,急步上来,几不可察地碰了下魏若仪的手肘,自己先一步跪下,魏若仪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行了稽首大礼。待得起身,不甘道:“侯妃亦是初次见姐……拜见皇后娘娘,为何她就不需行跪拜大礼?”

东方永安暗中好笑,就这样的心性还想到她跟前耀武扬威,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本宫免了她的大礼,魏妃有意见?”

“不,不敢……”

她起身:“日后魏妃不必来凤栖宫请安,你既自认是个有福的,就当好好惜福。”

“那岂非不合规矩?”

东方永安侧身对着懵懂的人笑得仁厚可亲:“魏妃不知,本宫的规矩便是后宫的规矩。你若想长久地待着,就少在本宫眼前晃荡,不然你会知道被本宫惦记可不是好事。”倏而对侯淇道,“园里没什么可看的,侯妃还是早些回去。”说罢抛下她们,往亭外走去。走过魏若仪主仆时,目光不经意扫过穿着素色衣袍,黑纱覆面之人。魏若仪还不如她的贴身婢女,来得有趣。

她走后,侯淇也便走了,留下魏若仪委屈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又不敢发泄,只得用力拧着帕子。彼岸凑到她耳边,悄言:“历此一遭,不算坏事,您可看清楚了?宫里不比外头,须知劲风过处,伏草惟存;又伏久者,方能飞必高。”魏若仪凝重地点头:“我都听你的。”

那厢,内御花园这一出传进李明珏耳中,他面上带笑:“她当真如此说?”

“免了魏妃日常请安,不假。”

“看来这次真生气了。”

赵木心想:生气了,您怎还笑得如此欢?当然这话是不便问出口的。皇帝心情似乎十分愉悦,破天荒问道:“赵木你说,今晚朕去哪个宫里好?”赵木躬身:“但凭陛下心意。”这种事还能问他?皇帝思忖片刻,兴致勃勃道:“新人一直冷落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去若仪宫。”

“……老奴这就去传旨,好叫魏娘娘早些准备。”

皇帝却道:“不急,先去凤栖宫传旨,说朕今日不去了,要去若仪宫,叫皇后好好歇息。”

“……”赵木退去。

这两人老夫老妻了,还玩这出,青年人就是好啊,顶有兴致。

结果,皇帝自然是没有去若仪宫,因为皇后亲自来了照心殿。当然在那之前,已经往凤栖宫递了三回话,别说小内侍们跑得累,连赵木看得也累。对此徒弟十分不解,这要去若仪宫,往凤栖宫传什么旨?而且陛下好似骤然得了伸脖子病,赵木回他一个爆栗外加闭嘴的眼神。待到跑过第三回,皇后娘娘终于很给面子地来了,皇帝赶忙丢下奏折,让早准备好的掌灯内侍鱼贯出殿,整列排开,一副要去若仪宫的架势。

皇后不由分说猛虎拦路,皇帝面容严肃,三申五令要皇后回宫。于是众宫人便看了这样怪异一幕:

一个满脸柔情笑嘻嘻:“陛下不必顾虑永安,要去哪儿便去,忙您的。”却一步不肯退开。

另一个高声嚷嚷:“朕正要去若仪宫,魏妃已经熏香温酒以候,佳人配美酒何等惬意,皇后不必相送。”脚步却是不见挪动一下。

宫人们站得腰酸背痛,就差呵欠连连,偏两位浑然不知,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再之后?

照心殿香点着,酒温着,要什么没有?何必往别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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