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东方皇后传>第 590 章 第 590 章
阅读设置

设置X

第 590 章 第 590 章

马车又一次停下,已经是今日第三回。东方永安掀开车帘,不出意外,前方与前两次一样,围了大群人。她略一思忖,带上幂篱跳下车来。安陵不着声色挡住:“前方鱼龙混杂,还是不要冒险。”

“既来了,怎能不去听听他们有何高论?”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皇帝将开办男子学塾的议题在朝堂上抛开后,堂上一片哗然。然而此次与数年前商讨开办女子学塾不同,上回只是朝堂老臣以不合礼法反对,民间并未如何关注,朝堂有了结果后,民间推行的难点不过是难以引发民众兴趣而已,便是偶有地痞流氓破坏,也不甚难打发,此次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势。

朝堂上按照他们的预料,本该极力反对的老臣一脉只是颇有微词,就连侯丛也只是稍呈弊端,未曾声嘶力竭反对。侯丛说:“此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女子读书既无用,男子读书实也无用。农为邦国根基,历来明主无一不重视,不肯夺其时。让男子去读书,恐只落得个影响农时的结果,还望陛下慎之又慎。”绝口不提让男子读书的目的与后续,好似一毫未察觉皇帝意图。说他当真未察觉,东方永安与李明珏都是不信的,不得不说这老狐狸真个老奸巨猾,双手一捧摆出隔岸观火的姿态,事情却叫他说中了:读书向来为雅事,只怕士子不愿意,而平民又未必能体味陛下好意,想要推行,难呐。

这些日子,长阳为着男子要不要读书闹腾起来,东方永安闲坐不住,索性让人驱了车,亲自在大街小巷转悠。

最常见到的便是如前方这般,小队士子于人来人往处寻了高台,或是在酒肆门前,或是在茶楼二层,拉起横幅,大义凛然、唾沫横飞地演说,要“剖析利弊,以免平民走上歧途”。此处士子拉了小贩货箱堆叠起一座台子,一人立于中央高声宣讲,两人在旁边帮腔,身后几人拉着“为民请命”的横幅。看着斗大的四字,东方永安又气又笑。

台上之人,说到动情处,慷慨激昂,面色通红,青筋暴起:“天地有时,四时有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山岳耸而入云,河水汤汤入海,人不可夺其势;百亩之田春耕秋收,斧斤以时入山林,渔罟避时入洿池,虽圣虽贤不可夺其时!牡鸡不下蛋,牝鸡不司晨,各有章法,万物有循,天地有常,是为有道,反之,则为无道、则为失序!”

台下有人笑喊:“别文绉绉的,整些爷们听得懂的话!”

那人脖子一梗:“就好比羊吃草、狼吃肉,各有其性;男子耕地、女子织布,各司其事。泥工干不了木匠的活,木匠打不了算珠,今年你在田地里种下了瓜苗,明年它结不出豆子。猫抓老鼠叫勤快,狗拿耗子叫多管闲事。”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咱们男子读书,就好比狗拿耗子、木匠抢了计掾的活?未必吧。”

“这话咱不爱听,你们的意思,就该你们士子读书,咱们读就叫失道失序?”

台上的人急忙抬手:“在下非是那等意思,不过请诸位细细思量,世上之人千千万,各有各的工,各有各所长对不对?农爵制一出来,就有人摘得魁首,得了那一等爵,若要在下去跟他比耕种,在下定然只能甘拜下风。禳岁桥头的鱼三,刀法极精,三两下就能剔出整副鱼骨,台下这位老兄若想比一比,恐难有胜算,是也不是?然台下老兄想亦自有过人之处。各人都做着自己擅长之事,你我日子才能这般井然有序、和乐美满。若否,鱼三不卖鱼、肉大不卖肉、酒馆不卖酒、泥工不砌屋、织娘不织衣,我等何处吃肉何处喝酒何处穿衣?拾灰者不上街,街上就会堆满弃灰,农人不耕种,田地就会荒废,田地荒废了,你我就都得挨饿。”

香雪上前一步:“这话对也不对。”

“请教小娘子。”

“不过读个书,鱼三照样能卖鱼,肉大照样能卖肉,又耽误什么了?”

对方露出一个问得好的笑:“这便是在下要说的第二点。诸位以为读书便是往窗下一坐,捧个书就成?众人皆知读书之雅,却不知读书之艰辛。我等头悬梁锥刺股、秉烛夜读、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不过才能窥得书中精妙之一二;四处游学、风餐露宿、不计辛劳才能博得些许小名,入得圣贤之眼一二分。若无经年累月的坚持与付出,如何能求得一星半点果实?这与农人今时种来年收、与织娘几个日夜劳作便能织出一匹布可大不相同。诸位素日劳作已是辛苦,哪怕读书不需花费分毫银钱,也总得花费精力、抽出时间。倘时读时不读、前读后忘,费了力气却是毫无所得,何必?倘多费些力气去读,就问诸位,便是写出首诗、做得篇文章来,于尔等何益?诸位人人都能见得大贤,求得品评?非是在下小瞧诸位,拜见大贤谈何容易?既不得品评,读书何用?念首诗能让地里产出更多粮食?能让诸位赚得更多钱财,好叫一家子老小过上更好的日子?于诸位来说难道不是生计更重要?”

台下诸人私语开:“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虽说咱是想凑个热闹,争口气,但就实说来,无甚用处。”

“就是,咱又不能去做官,浪费这个时间做甚?”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操别的心,也是白操!”

听着口风这就变了,香雪心下着急,转头,东方永安已经退出人群。她面色不大好,一路上都默不作声,香雪也不敢说话。

回到宫中时候不早,明日国学馆休馆,按理说,香雪该带人去将三个小的接来,先前陛下说了,李追星已经出宫,难得一聚,晚上在凤栖宫吃顿团圆饭。东方永安却说要亲自去接,香雪念她心情不好,怕是想走一走,赶忙替她换了广袖长裙,点了几名侍女、内侍随她而去。

到了国学馆,其他子弟皆已出来,见着皇后娘娘,个个紧几步过来端端正正行了礼,皇后面色这才缓和,微笑应了。等了片刻不见三小只出来,唤一小弟子过来问了方知:今日三位殿下是沈怀文老阁主亲自授业,老阁主尽心,想来尚未授完。

又等许久,国学馆门前冷清,三个小的仍未出来。香雪忍不住道:“怎这样久?要不要奴婢前去通报一声?”东方永安摆手:“不必,咱们就这么进去,也听听老先生讲授些什么?”

才穿堂而过,便听得内馆中一道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日头照亮白昼,银月只管照亮黑夜,两者各司其事、互不干涉,日月有替,方能绵延万年;天地有恩,方能不损世德。反之,牝鸡司晨,颠阴倒阳,则天地失衡,恐引发灾祸,乃祸国殃民之象。”

李绰天真的声音脆脆问道:“老师,什么是牝鸡司晨、颠阴倒阳?”

李征的声音:“怎样又算得上天地失序?”

沈怀文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既是储君,便是未来的国君,当知为君之道,需谨记,仁义礼智乃立国立身之根本,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为天道伦常,不可违逆。在君位,谋国事。同样殿下也当谨记,既为臣,当以辅君安国为本分,君可以不仁,臣不可以不忠,在臣位,则谋民事。”后一句当是对着李追星说的。“为君者,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治民之道在于,举直错诸枉,可使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1。由此,太子殿下不妨想一想,所谓男子学塾、女子学塾是否妥当?”

没有回应,沈怀文继续道:“若使民知,世便多流欲,民欲多了,摧信毁义,犹如千里之堤下的蚁害腐蚀国基,终有一日大厦倾倒,是为国之大不幸。所以,存天理、灭人欲方可因循天道,永固国本,虽千万年,不可改。”

听到这儿东方永安已是嘴角紧绷,待要入内,闻得对方提起李绰的问题,停下脚步。只听内中沈怀文侃侃而谈:“公主殿下的疑问,好解得多。牝鸡不司晨,若胆敢司晨,那是要被宰杀的!”

闻言,香雪一阵心肝颤,小心地望眼东方永安。想这老先生真是越说越胆大,越说越不像话。

“男主阳、女主阴,男主外、女主内,公主当知阳贵而阴贱,不可颠倒而行。而今世道,女子不但走出后宅,明目张胆抛头露面,更有甚者着士子服去读什么书,实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大违圣贤之道,令我等不忍卒睹。”

“照先生说,本公主不该来国学馆吗?”

“正是,公主所学该是女工,琴画亦可,好叫您未来夫君心愉耳悦。但以老夫之见,最好连这些也不要学,您该学的是如何相夫教子、如何当个贤妻良母,为您的夫君、为您未来的公婆尽心竭力行奉侍之道。熟读女德、女则,恪守本分、唯夫是从,才可免您的夫君生厌于您。”

“可我母亲说,我与哥哥们皆生而为人,当做自己,不必太在意他人目光,不必为讨好别人而活呢?”

“一派胡言,不讨好夫家,女子何以为生?”

李绰不见恼意,仍是问得天真:“可我母亲便是不嫁与父皇,也能活得好好的呢?以夫子之意,女子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街上若叫男子碰着手臂便该将手臂剁去,那我母亲统领安字军时,与将士食寝一处,是否该将四肢与脑袋皆剁了?”

“……”沈怀文欲言又止,大口喘气显是忍得很辛苦,最后忍不住嚷道,“正是大逆不道,有违妇德,不知……”

“不知什么?”东方永安一步踏入,大声喝道,“老先生是不是还要判本宫一个不知廉耻!呵,好啊,本宫不来,还不知老先生如何人前衣冠楚楚,背后道人长短、却是另一副脸孔?圣人便是让老先生这般教导世人的吗?圣贤有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2,夫子作何解?宁墨守成规,不肯与时俱进,意图欺民以求长治,未可闻也!又言‘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2,夫子还是管好自己吧,这世道偏不如你所愿!夫子当真为世道痛心疾首,本宫倒要问一句:可敢以身殉道?”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迹 目录 编辑本章 报错

随机推荐: 万道至尊百骨刀之九州旗大明寒门烟入她骨女孩就要活成野兽2:咫尺凶光觉醒自我意识后,炮灰只想分家产职业逗比犯开局出租车司机的逆战悲志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