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穷途末路

等待死亡的日子并不好过，云锦等人从最初的满含希望，到慢慢变得歇斯底里，再到最后的沉默寡言。连曾经最为天真烂漫的云钰都变得默默无言了，牢房里终日只余一片死寂。

就在云姝开始担心会有人受不了压抑而变得精神错乱之时，林玄押着青城派以及与其有着各种拐弯抹角牵扯关系的众人到了，一股脑的关押在了青竹山庄众人对面的牢房里。

青城派众人还没有经历漫长的等待之后那无尽的恐惧，见了云姝，俱都如好斗的公鸡一般愤愤然挺直了脊背，一时间叫骂之声不绝于耳，然而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话，无非是责怪云姝不敬长辈、辣手废掉孟正琪武功、又使阴谋诡计打败了孟老爷子等语。

云姝再次真切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明白了整个青城派都是以己度人、从不会反思己过的，也就不做理会，只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云锦却听下去了，带着云钰与对方对骂了起来。

云姝见了不由感慨，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个据说从小就以捉弄排挤自己为乐的大姐肯真心为自己出头，见她明明有气无力却还要装作气势十足的样子，忙道：“大姐，算了，现在还有什么可争的，让她们说吧，慢慢的也就消停了。”

云锦一怔，颓然坐了下来，喃喃道：“也是，到时候还不一样都是刀下亡魂。”

对方那边就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摆摆手制止了一众后辈的叫嚣，沉声问道：“史氏，锦丫头说的可是真的，你们都认罪了？”

史紫鸾摇摇头，低声道：“师兄许是认罪了吧，听二王子说圣旨已经到了，几日后就要行刑了。孟老夫人，事到如今，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那孟老夫人怒道：“你们青竹山庄害惨了我的女儿，又怂恿我儿谋逆，这笔账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了？”

史紫鸾无奈道：“那孟老夫人想怎么样，咱们现在除了互相骂几句还能干什么？”

孟老夫人愤怒的指着云姝，梗着脖子怒骂道：“她若是还有廉耻之心，就该自裁谢罪，怎么还敢无耻的活着！”

史紫鸾叹道：“姝儿纵使有错，可是到了如今的地步，孟老夫人又何必再苦苦相逼呢，反正我们都没有几天好活了。”

云姝听了心中不由一片悲凉，没想到到了此时，嫡母也不肯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一次。

反倒是云锦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五妹，你不要听她的胡言乱语，与人比武哪能保证不受伤，若是受了伤就怪对方，那也不必比了。”

云姝感激的点点头，勉强浅笑道：“大姐，我知道，随她们骂吧，不必与之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

一时间青竹山庄这边的人都噤了声，青城派众人骂了一会儿也就没了兴致，牢内又重新沉寂下来。

谁知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韩凌就亲自带着人来把青城派众人押了出去，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午后，萧明麟慌慌张张的来了，心有余悸的说道：“锦儿，还好你们没事。”

云锦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萧明麟脸色煞白，低声道：“今天上午青城派一百多人全被斩首了，我听到消息过去的时候已是血流成河，侍卫们正用水冲洗呢，我担心你们，忙去找了林大人，林大人的态度却有些奇怪，只说未免煞气太重，要等一段时间再处置山庄的人。”

云锦轻叹了一口气，颓然道：“纵使能多活一段时间，也不过是日日煎熬，还不如像青城派这般，昨日还在中气十足的骂人呢，今日就被处斩了，反倒没有那么多的担忧害怕。”

萧明麟默然，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锦儿，是我无能，不能救你出来。”

云锦神色眷恋的伸指描绘着他惺忪的眉眼，满目疼惜，柔声道：“你没有立刻跟我撇清关系，还肯每天都来看我，已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史紫鸾也满意的看着萧明麟，不吝赞道：“还是二王子对我们锦儿情深义重。”

云锦羞红了脸庞，低声嗔怪道：“娘，当着这么多人，您怎么能这么口无遮拦啊！”

史紫鸾柔声笑道：“娘说的都是实话，瞧你还害羞了。”

众人见状都或多或少的陪着笑了几声，然而笑过之后终究还是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江南苏迟疑着问道：“二王子，真的连姝儿也要被斩首了吗？盟主不是已经醒了吗？你去求过盟主了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眸底又燃起了几分微弱的希望之光，俱都呆呆的看了过来。

萧明麟神色一僵，想起楚忆风那日的决绝和无情，不由心虚的瞥了云姝一眼，注意到她不同于入狱当日的衣饰装扮，心头又是一跳，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借此掩下心底的狐惑，才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过多的言语。

然而他的缄默不语并没有换来众人的理解和收敛，云娥急切的追问道：“二王子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您没有去求盟主援手吗？”

萧明麟怜悯的看了云姝一眼，再次默然摇了摇头。

史紫鸾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盟主他真的放弃姝儿了吗？”

萧明麟又偷偷看了云姝一眼，为难道：“这……岳母，不是小婿不肯明言，实在是……”

云姝看他讳莫如深的样子，又看着众人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由凄然一笑，轻声道：“我与盟主如今已形同陌路，二王子但说无妨，也好让母亲和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不再心存无谓的幻想。”

萧明麟诧然看了她一眼，又犹豫了片刻，才微微垂首，愧然说道：“萧王殿下醒过来当日，我就去求过他了，可他说……之前对郡主的好，都是为了报复郡主，为了也让郡主尝尝被天下人耻笑的滋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着云姝的神色，见她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并无什么过激的反应，仍然是一副清淡如水的神态，不由微微一叹，忍不住又开解道：“也许萧王殿下只是恼怒山庄众人帮助太子殿下谋反，一时激愤之下说的气话，还望郡主不要往心里去。”

云姝勉强一笑，轻叹道：“二王子不用在意，本就是我愧对盟主在先，其罪万死难赎，他要如何报复我都不为过，我心中有数。”

萧明麟闻言不由满面错愕，愣怔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道：“郡主何必自毁至此？只要林大人还没有下令行刑，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云姝苦笑着微微摇头，没有再过多的分辨什么。

而众人见她说的如此决绝，眸中那微弱的希望之光终究还是缓缓熄灭了，又各自浑浑噩噩的陷入了沉寂之中。

萧明麟又静静的和云锦相拥着枯坐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说道：“锦儿，我该走了。”

云锦望着他来去匆匆的身影，突然问道：“是不是王爷不想你再来看我？”

萧明麟身形一顿，略有些僵硬的说道：“没有，你不要多想。”

云锦泪盈于睫，轻声道：“我是反贼的女儿，还进过监牢，日后确实没有颜面再做你的郡王妃，皇上好不容易才肯饶过蜀王府，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萧明麟没有转身，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就匆匆走了。

史紫鸾担忧的问道：“锦儿，你怎么能那么说王爷，明麟可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云锦自嘲的笑道：“娘没发现他待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吗？皇家向来注重身份家世的清白，我这样进过监牢的如何做得皇家媳妇？定然是蜀王让他跟我断绝关系了。”

史紫鸾急道：“这可怎么办？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云锦无奈叹道：“娘，现在哪里还用想怎么办？他们认我也是死不认也是死，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倒不如好聚好散。”

史紫鸾懊悔道：“都是爹娘害了你。”

云锦嗤笑道：“爹的野心太大了，却忘了看看自己有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史紫鸾闻言面色一僵，随即轻斥道：“怎么能这样说你爹？”

云锦低叹道：“算我没说。”便闭口不言了。